第33章 开门

陆城烨碰到那道疤痕的时候，沈清欢整个人瞬间防备，下意识的迅速推开他。

        她低下头，气息都在颤抖，手指紧紧的捂在疤痕处，整个人的状态，在陆城烨眼里，就是一种低劣的伪装。

        这样的手足无措，就好像在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笑的躲避，仿佛是在给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加上粗制滥造的盔甲。

        光线昏暗，陆城烨隐约看到沈清欢的手腕上有一道细细的疤痕。

        那是当初，她为了离开自己，决然割腕而留下的。

        可是腹部的疤痕，又是为了谁而留。

        在陆城烨晃神的一瞬间，沈清欢趁机逃回了房间里。

        房门被猛地关上，让陆城烨下意识的一惊。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那道紧闭着的门上，暗沉深邃，像是成千上万种的情绪在他眼里争斗纠缠，最后却都化为一片虚无，一声……叹息。

        沈清欢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像是身处黑暗里波涛暗涌的海面上。

        狂风，巨浪，暗礁，黑暗中危机四伏，而她却手无寸铁，任人宰割。

        慌乱，茫然，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幽灵，失去了一切感官，茫然而不知道方向。

        她坐在这个房间里，就像是坐在自己经历过的十几年时光之中，眼看着沙漏无动于衷的落下，她却无能为力。

        美好和伤害，亲热和敌对，都和陆西城有关。

        曾经沈清欢和陆西城的海誓山盟，十指紧扣着看夜空中的流星，每一个大汗淋漓的温存过后的柔情款款，再也……回不去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陆城烨此时就站在门外，和自己只隔着一道门的距离，他的呼吸里尽是令她感到熟悉的心跳频率。

        陆西城啊，他就是知道该怎么折磨她，用最甜蜜的方法，撕开最痛苦的伤疤，用最温柔的手段，轻易把她拖进最阴暗的深渊。

        “沈清欢。”

        她听见陆城烨在叫自己的名字，隔着一道门，声音有些闷。

        紧接着，是三下敲门声。

        缓慢克制，若即若离的亲近和礼貌，最主要的是，沈清欢有些苦涩的发现，这是这三年来，她一直等待的声音。

        三年里，她总是会陷入一些断断续续的回忆。

        记忆里，每一次她碰到伤心的事，都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来叫她，她都不开门。

        这时候，陆西城总会隔着门板，闷闷的叫一声，“沈清欢。”

        然后敲三下门。

        一如现在，一如往昔。

        而结局也总是逃不过既定的命运，沈清欢会开门。

        甚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是陆西城的话，她就是要去开门的。

        可是，门外的人，现在叫陆城烨。

        “沈清欢，开门。”

        陆城烨几乎贴在门板上，菲薄的唇瓣轻轻对着门缝，把声音彻头彻尾的传过去。

        沈清欢缓缓站起来，走到门边。

        两个人隔着一道门，相对而站，仿佛可以透过这房门，呼吸交缠，心跳交融。

        “可你是陆城烨啊……”

        沈清欢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可陆城烨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他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三年前的陆西城确实死了，而他……

        沈清欢低下头，悲伤的笑了笑，“有两个人，他们很像，却一点都不一样，前一个想让我快乐，我却伤害了他，后一个想伤害我……”

        她却只想让他快乐。

        最终，沈清欢还是没说出口，心脏像是被插上苦涩和痛苦的刀，刀尖锋利，旋转着心脏里的嫩肉，狠狠插入又狠狠拔出，顿时……鲜血喷涌。

        鲜红的血液，仿佛可以从心口漫上眼眶。

        陆城烨沉默的站在门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叹出一口浑浊的气，按在门板上的指尖微微用力，就像是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然后永远不撒开。

        “欢欢，别哭。”

        别哭……

        只两个字，沈清欢溃不成军。

        她本来没有哭，可是现在，泪水狠狠的涌了出来，不断模糊着视线。

        她的人，她的心，所有的防备瞬间丢盔弃甲，兵荒马乱。

        视线模糊中，门把手缓缓转动，房门轻易被打开。

        几乎是瞬间，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袭来，沈清欢被迫撞进了陆城烨的怀里。

        陆城烨紧紧的抱着沈清欢，就像是在抱着什么易碎品，沈清欢能感受到他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温暖而有力。

        那温暖一如大海上航行的一叶孤帆，忽然看到了远处的灯塔，浪潮退去，拨云见天。

        她的头顶也传来了陆城烨低沉的声音——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明星稀中，沈清欢抬眸看去，一眼便沦陷在沈城烨幽邃的眼眸中。

        “睡吧。”陆城烨凝着已经整理好情绪的沈清欢，淡淡的说：“我在。”

        二人对视了良久，最终还是沈清欢妥协了。

        关上了灯，两个人再次挤在了一张床上。

        陆城烨翻了个身，把沈清欢搂在了怀里。

        沈清欢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一下，却也没有说什么。

        “还做噩梦吗？”陆城烨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沈清欢的耳畔响起。

        沈清欢沉默着，没有回答。

        陆城烨当即便明白了，默默的把手臂收得更紧，将她紧紧的楼在怀中。

        和过去的十几年……一模一样。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沈清欢轻轻的说，像是无意识的呢喃。

        陆城烨的呼吸明显的滞了一下，紧接着有些玩味的开口：“怎么，小时候有别的男人这样抱过你吗？”

        沈清欢背对着他，发出一声轻笑。

        陆城烨感受着她因为笑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的情绪忽然翻涌上来，几乎不受控制的吻住沈清欢的侧颈。

        沈清欢怔了一下，良久，缓缓说：“睡吧。”

        这一夜，沈清欢一夜无梦，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天色很好，阳光有些刺眼。

        沈清欢在阳光中慢慢醒来，动了动身子，却听见一声无意识的闷哼。

        她转过头去，正好看到陆城烨在阳光下熟睡的侧颜。

        此时，房间里很安静，陆城烨也很安静，可他的心跳声却清晰而有力。

        她该感谢上天怜悯，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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