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聊家常

方无尽走在家里一件件都是回忆，直到走近一扇门前，才顿下了脚步。

        里面是他的房间，他知道师傅肯定不会轻易动他房间的设施，甚至会很完整的给他保存下来，因为师傅说过，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但是越是熟悉越是难以再去靠近，方无尽比起刚成年的时候已经变了许多，尤其是今年，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还能交上一批朋友，甚至还遇到了想要去爱的人，曾经的他恐惧，害怕，将自己封闭起来，认为孤独也是一种生活方式，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想要奢望一场相遇相知的爱情，也想要天长地久的友谊，他想要的太多了，所以现在站在门前，他不敢去看曾经的自己，那么卑微、弱小，明明渴望着爱，却又一步步走远。

        “怎么了站在门前？推开门去看看吧。”

        师傅轻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缕清幽的茶香随之飘来，方无尽回头看了一眼，师傅正含着笑站在背后不远处，端着以前给他买的小鸭子陶瓷杯，就那么鼓励的看着他，像是知道方无尽在犹豫什么似的。

        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师傅面前，方无尽可以尽情做一个孩子，终于整个脊背都放松了下来，轻轻推开了房门，夕阳西下，霞光透过纱窗洒在被面上，整个房间充满了阳光的味道，被子柔软厚实被叠得好好的放在床头，一个丑丑的小鸭子玩偶被放在被子上。

        是小时候自己做噩梦总睡不着觉又不肯和师傅一起睡，没什么钱的师傅只好自己扎了一只棉布玩偶陪自己睡，但是因为手艺不精，玩偶里又塞了些纸和棉絮有些瘪瘪的，所以小鸭子有些歪歪扭扭的。

        但是小时候的自己只要抱着小鸭子就能睡的非常香，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爱不释手，但是后来小鸭子坏掉了，师傅再次修补起来也修不好，总是会扎手，后来方无尽也不再做噩梦了，小鸭子就被放起来了。

        没想到后来师傅又修了好几遍，只是自己不再需要抱着了，现在看到的除了样子依旧丑丑的，针脚都已经非常精细了。

        “你这臭小子，说不回家就不回家了，我天天给你把被子晒好，床单叠整齐，打扫干净就等着你哪天想回来了，能发现你师傅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些准备工作，你可倒好，十年了，都没说过进来看看，哼，现在你看了这么好我也不让你住了！让你个没良心的，就住你那小破屋吧！”

        方无尽知道师傅说的话都是怕自己触景生情，他可见不得那场面，走到床边，拿起小鸭子使劲揉了揉，又抱在怀里，不说话的看着师傅，方算山看方无尽这小子这模样，分明就是小时候想要一个东西又不想说，就等着自己开口呢这是。

        “嘿，我说你小子，长这么大怎么还是这德行，想要就说，别卖萌！”

        “……”

        方无尽依旧秉持着沉默是金，只是眼里的光遮盖不住的洒向他的师傅。

        “行了行了，我算是服了你了，赶紧的吧，拿了麻溜滚。”

        “……师傅，我还滚不了，今天过来主要是有点事麻烦您……”

        方算山可算是弄明白了，这小子看着文绉绉的其实心里蔫坏，每次一说敬语绝对就没好事。

        “走走走，可别在这屋呆着了，一会儿这暖烘烘的气就散了，赶紧的去客厅。”

        ……

        “你说什么？！你想要吃药？”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吃药，你这根本就不是心理疾病的事！”

        方算山心里有些着急，方无尽灵魂出现的问题并不是他擅长处理的，尽管从方无尽小时候开始他就用尽解数什么灯笼里贴符咒，房间里放静魂香，饮食里加点料，最后都没能起效，甚至有些还起了反作用，费了他很多事才让方无尽睡上一个安稳觉。

        在这方面他不得不佩服天帝渊，管天地水木他是专业的，但是管灵魂天帝渊绝对没得说，最后还是从他那请的咒术放进玩偶里才勉强压制住了灵魂冲突，让方无尽好好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说到底，两个本不该同时存在的灵魂碎片被强行放在一个身体里，天帝渊的咒术也只能保住他成年前这段时间不出问题。

        而如今算来，被医学上判断为多重人格障碍已有数十年了，方无尽几番想要靠医药和心理治疗压制，都被房算山用别的东西代替，但并未起到实际作用，只是被方算山强行压制，可是灵魂冲撞逐渐恶劣，纯靠法术压制是不行的，因为他根本不是心理疾病。

        方算山近几年总是频频外出也是为了寻找彻底解决之术，算来今年他们相遇已是最后一次机会，而他和老天二人寻得的方袁二人灵魂问题的破解之法就在他们中间，所以相遇是必然的，即使他们不去促使，灵魂碎片之间的相互吸引也会引导二人相遇。

        他不是没想过方无尽有一天会忍不住想要再次尝试用药，但是这个担忧从无尽被他用法术压制之后没在出问题就再也没有出现，方无尽本身并没有心理疾病，再加上他的凡人之身，随便吃药会对身体和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可是方算山无法和他的小徒弟明说，只能千方百计的想法不让他吃，已经有将近7、8年没再提过吃药，如今为什么会想要吃？

        就算是另一个灵魂出现暂时夺了主权做了伤害人的事，可是刚出现的时候，方无尽并没有想到来找他，并且袁天一已经帮他处理好了，到底是为什么？

        对于那些做了坏事被自家徒弟另一个灵魂碎片惩戒的凡人，方算山并没有心存怜悯，因为就算是在古时，作恶的凡人如果不能被凡人的戒律惩罚，神仙也是会伸手降下神罚的，只是看哪位神仙会有那个闲情逸致罢了，并没有什么。

        只不过现代社会似乎不太提倡这种方式，但是方无尽另一个灵魂碎片本就代表着他作为神仙在最后自爆时残留的恶意，所以使用的手段方算山并不提倡，这一点他倒是很同意法律法规上标明的，毕竟这已经是反社会了。

        如果一个凡人仗着自己的一己私欲，随意施使惩戒，到最后会无法控制，因为人的心是复杂的总会带有私念的，抛开戒律之外的一切都是不可控的，神仙尚可抛离九界之外，作为局外人去评判，但是处于混沌中心的凡人是很容易被误导的，最后也只会变成另一个恶人。

        各界有各界的规矩，衍生了成千上万年，总归有其道理。

        “师傅？我知道突然提出用药有些仓促，但是我最近确实不受其扰，有些有心无力，再加上我最近……交了些朋友，我害怕突然发病会伤害到他们，师傅……”

        朋友？方算山心里一动，难道是那群小崽子方算山心神一动，忽地抬头看向面前乖乖看着他的方无尽，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方无尽这一世不是第一次和警方合作，也不是第一次进组，更不是第一次和他人长期工作，但是他一直没能交上一个能说上话的朋友，可是就是这么一群人时隔几千年又一次聚在了一起，仅仅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又一次成为了朋友，这该是怎么样的缘分，怎么样的默契啊……

        方算山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老了，有些热泪就这么滚在眼里，有些人注定就是要当永远的朋友的，即是山不就我，我亦就山，跨越千年就是为了再回到你身边即使你已经忘记了我们，即使相爱的两人都已经互相遗忘，但久别重逢的欣喜仍然不减。

        “师傅？怎么了？怎么眼睛红了？我知道吃药不好，您担心我，但是我真的很重视他们，我不想要伤害到他们。”

        方算山摇了摇头，转身去了房间，拿了一瓶维生素灌了点法力进去，又把包装幻术成一瓶抑制片走到客厅递给了方无尽，他没有什么理由再去禁止，只能在适当的范围控制。

        法术总会有失灵的时候，但是有他们在，方算山也就不怕露馅，所有人都会为了保护方无尽尽最大的努力，他很放心。

        也是时候让袁天一察觉自己的存在了，不然万一这混孩子随了天帝渊那个浑性，算计起自家人就不好了，前几次梦境里伸手已经引起他的警惕了，天帝渊还操心地修补了他那个徒弟的漏洞，留下了痕迹，真怕师徒俩见面就是一架。

        令人操心，还是自己徒弟好，乖巧懂事有主张，突然想起什么，方算山又狠狠瞪了方无尽一眼，就是太有主张了，一声不吱就办了大事，要不是当初那只刚生灵智的小猫爆了自己的灵力护住了他的灵魂碎片，现在真就连他师傅的面都见不到了，还救呢。

        真是太伤他师傅的心了，要爱情不要师傅的逆徒。

        方无尽伸手接了药瓶之后，他的师傅突然不知道想了什么，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哼了一声就走，方无尽一脸茫然，但是他知道师傅是为了他好，所以还是实心实意地嗯了一声。

        天色渐晚，刚才鸡尾酒般漂亮的晚霞已经被浅浅的幽蓝取代，周围家里都传出了阵阵饭香，方无尽有些想念和师傅一起吃饭的傍晚，但是因为他的事，师傅还没来得及做饭。

        想了想，方无尽走到了厨房，一眼看到洗净切好的土豆块和放在一边解冻的牛肉，还有几颗水灵灵小油菜放在盆中控水，边走边挽起袖口说道：

        “师傅，晚上吃土豆炖牛肉，加上清炒油菜怎么样？”

        自然的语气和动作，就像是下班后回到家里和家人商量吃什么的感觉一样，方算山心里一暖，好歹这小子还懂点事，看样子也是想家了，嘴里假装客气地说道：

        “哎呀，还做什么做，这么晚了订个外卖算了……”

        但是眼睛却不时往方无尽处理菜肴的手上瞟，自从方无尽成年之后搬出去，这么多年了，都没在家吃顿饭，自己也是第一次尝方无尽的手艺，心里其实期待得很嘴上却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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