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项昆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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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昆仑躺在床上，嘴里轻轻哼着这诡异的歌谣，病床两侧是严阵以待的云清和逍遥真人。
没有黄符的制约，云清的场域猛地覆盖开来，整个医院除了逍遥真人外，在他眼里纤毫毕露。
他的心神大多还是放在项昆仑身上，在场域里，他能感觉到许多肉眼看不到的细节。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项昆仑身上的气血在慢慢衰败，而随着这个过程的进行，项昆仑的两侧肋下也发生奇怪的变化。
云清利用场域透过衣服仔细地观察项昆仑的肋下，发现鼓起了两个小小的肉包，还在一动一动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而逍遥真人明显也感觉到这些异状，一把掀开了项昆仑的衣服。
项昆仑干瘦的身体乍然出现在二人面前，云清没有阻止，看到老人的身体，他的鼻尖猛地一酸。
老人被这个病折磨的不成样子，身体瘦削异常，完全没有先前雄伟健壮的模样，皮肤如同一片褪毛的狗皮，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他的肋骨根根突出，这也方便了二人观察此时的异状。
项昆仑嘴里的歌声从雄壮有力变得气若游丝，最后几乎微不可闻，只能听见他哼哼唧唧的声音。
云清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强忍住眼泪，探出场域仔细观察那两个鼓包。
逍遥真人也不言语，明显是也看到那两个不断蠕动的鼓包，两边看了看缓缓开口道。
“我现在要用困诡符将其包裹起来，谨防发生异变。”
说罢，他便施展袖里乾坤，扯出一大张黄符，没等云清阻止，口中念出咒决将项昆仑封印了起来。
黄符裹满了项昆仑的身体，云清的场域也渗透不进去，不由得皱眉道。
“真人，我觉得这样不妥，这困诡符会抑制诡能，会不会也抑制这诡尸病毒发作，要是会的话，那诡尸病毒的血清就无甚作用了。”
云清好言相说，他知道逍遥真人是在帮助项昆仑，自己没必要恶言相向。
听到云清的话，逍遥真人捻了捻胡子，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这黄符刚裹住项昆仑，他身侧两肋下的蠕动就减缓了许多，有着很明显的压制作用，逍遥真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里有我有您，我的诡影可以制服大部分诡尸，实在不行也有您为我兜底。”
云清为此甚至用上了敬语，他害怕逍遥真人把项昆仑带回道宗。
自己势单力薄，道宗可以说是龙潭虎穴，他自然不愿意再回去，但又不放心自己恩师被逍遥真人带走，于是才发表如此言论
听到这话，逍遥真人也是多看了两眼云清，作为活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他也清楚云清心中的小九九，不过云清也言之在理，他捋了捋长须道：“善。”
旋即大手一挥，黄符又卷回自己长袖内，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紫金葫芦。
这是逍遥真人的本命法器，传说是老君制作的，这是诡尸病毒血清的第一次活体试验，他自然要郑重一些。
云清看了一眼那个闪着紫金光芒的葫芦，心中默默记下后又把大部分心神放在了项昆仑身上。
失去黄符的束缚，那两个鼓包变得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从指头大小变成拳头大小了。
随着鼓包的变大，项昆仑身上的气血之力在飞速消散。
云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这是要变成诡尸的前兆，一会儿无论项昆仑是否能成功，在苏醒之后都要大量补充气血。
这般想后，云清想要出去买个猪牛什么的，确保项昆仑苏醒后能有气血可以补充。
而逍遥真人自然是听到了云清的心声，道宗秘法，他心通。
“不用着急，我带了东西。”
话还没说完，那两个鼓包骤然破裂，飞溅出来大片的脓血，云清全部心神顿时都被这一异变吸引。
“吼！”
项昆仑双眼猛地睁开，里面儿是一片混沌之色，他的肋下生出两只细长的手臂，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云清心底猛地一沉，据他所知，几乎所有保有理智的诡尸都会保留自身原本的模样，只要发生畸变就可以确定其丧失理智了。
但是他仍旧不忍出手，其实他在看到那两个鼓包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猜测，只是不忍点破罢了。
他闭上眼，关闭了场域，不想去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旋即他想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撑开场域，大吼了一句。
“真人，手下留情！”
他想用诡影将项昆仑关押，等到有办法解决灾厄的时候，再把他放出来，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比没有希望要强的多。
可没想到，逍遥真人压根就没准备出手，而是丢给项昆仑一个剥掉皮的大型生物。
项昆仑闻到血腥气味的一瞬间，身体如同一只矫健的羚羊猛地腾空而起，四只手抱住那个大型动物快速啃噬起来。
他吃的很快，云清只隐隐看出是个羊的模样。
“你给我师傅吃的什么！”
听到云清的问话，逍遥真人突然漏出诡异的笑容。
“当然是羊~了。”
羊这个字被逍遥真人拉的很长，仿佛是害怕云清听不清一样。
云清自然知道逍遥真人口里的羊是什么意思，脸上顿时露出惊怒之色。
“你竟然喂给我师父这种东西！”
逍遥真人却不为所动：“诡尸只能吃这些东西，它们需要的是精气神，动物身上的精气神太少了。”
听到这话，云清却疑窦丛生：“不对，我当时吃了孙文博召唤出来的怪物，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那是因为那豺狗的分身都是由自己精气神分化的，所以自然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道宗这边自然也把那豺狗研究了个透彻清楚，所以当时发生的一切也尽入逍遥真人耳底。
“原来如此。”
虽然这般说道，但云清依旧半信半疑，而且还是对自己师傅啃食这种‘羊’的事情感到膈应。
“其实，师父变成这个样子，保存理智的概率已经很小了。”
云清艰难开口道，他不想告诉逍遥真人，但害怕逍遥真人见自己师父迟迟不恢复理智，会出手将其消灭。
所以云清提前给逍遥真人打个预防针，如果自己师父不恢复理智，自己暂时先用诡影将其压制，待到以后将诡尸研究彻底之后再加以治疗。
逍遥真人听到这话捻了捻胡子说道：“莫急，这病毒经过提纯改良，自然会发生些非同寻常的变化。”
听到这话，云清也没有沉默，而是继续发表了自己看法，想要如果不成功，自己就用诡影压制。
听到这话，逍遥真人不由得多看了云清两眼，笑道。
“孙长老说诡尸会摒弃情感，看来还是有些不准确啊！”
云清知道，这是在询问他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于是淡淡道：“只是难起波澜罢了，并非完全摒弃。”
“原来如此，不过此事风险太大了，你并不能确保项老局长会一直待到你的诡影里面，要是一不留神跑出来为祸苍生的话，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逍遥真人提醒道，嘴里的话也意味深远。
云清眉眼一挑，场域瞬间扩散开来，完全覆盖了项昆仑。
他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逍遥真人对付自己的师父，他也知道自己决计不是逍遥真人的对手。
所以他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师父塞到自己的诡影里，这样哪怕逍遥真人也对此无济于事。
逍遥真人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云清的想法，嘴里淡淡道。
“不过将诡尸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带到道宗总归是过于麻烦，也烦请小友能代为转送，希望这件事也能成为我们合作的基础。”
逍遥真人说的已经很明白，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将诡尸留在这里，如果出了问题他担待不起，所以只能通过一个特别的理由答应云清的要求。
像逍遥真人这种拥有袖里乾坤的高人，带个百十人绝对不是问题，区区一个诡尸怎么会麻烦。
云清心底自然也是清楚明了，于是俯身拜谢道：“无碍无碍，不过是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
不过这些应该都用不到了，因为在项昆仑大快朵颐之后，眼神逐渐露出了清明之色。
“我这是怎么了？”
项昆仑喃喃道，他的嘴角和胡子上还挂着大片的血渍。
而他的面前是一个啃的一干二净的羊骨架，上面儿只残留着星点肉沫软骨。
“师父！”
云清惊喜道，他没想到项昆仑真的能恢复意识。
一开始他还忐忑师父能不能在诡影里存活呢！侧耳就隐隐听见项昆仑的喃喃自语，他就知道这是恢复意识了。
项昆仑干瘦的身躯在啃食完这些羊肉之后重新变得雄壮如初，甚至连肋下长出双臂的伤口也复原了，肌肉丰满遒劲，完全不像一个年愈花甲的老人。
他看着自己四只宽厚雄壮的大手，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我这是，怎么了...？”
“师父你终于醒了！”
听到云清的喊叫声，项昆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角微微蕴泪的云清，他也是喜悦异常。
“臭小子，你总算肯回来了！这次回来，就别想着走了！哈哈哈哈哈！”
项昆仑想伸出手摸摸云清的头，不过一下子就抬起了两只手，一只手摸了摸云清的头，另一只手却不知所措。
“我这是怎么回事儿？”项昆仑又把心神放回自己的四只大手上，他自然也看到逍遥真人。
旋即他抬起眼看向逍遥真人，作为巨尺的忘年交，项昆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护国三老的逍遥真人。
“真人大驾光临，恕难远迎。”
项昆仑四手抱拳，向逍遥真人表达歉意。
逍遥真人摆了摆手道：“无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项昆仑晓得这是在问他的身体，于是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的回事儿，明明先前只是重病昏迷，醒来之后虽然疾病好像痊愈了，但却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项岚小姐来找我的时候，您已经危在旦夕了，是我擅自做主，对您使用了还在研发中的新药，这才让您的身体发生了如此诡变，真是十分抱歉。”
说罢，逍遥真人深深施了一礼，表达自己深切的歉意。
“真人折煞我了，要不是真人说不定我已经驾鹤西归了，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真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啊！”
项昆仑赶忙将逍遥真人扶起。
逍遥真人挥了挥袖子笑道：“项局长感受一下身体还有些什么异样嘛？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们道宗做个检查。”
听到这话，云清神色一变，不过并没有开口阻止，打算等逍遥真人走了，再将一切与师父如实相告。
只听项昆仑笑道：“除却这多出来的双臂，身体气血如冲斗牛，无甚大碍！”
“如此甚好！”逍遥真人笑道。
对于项昆仑的身体变化，他没有究查到底，而是给了云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既然如此，我也不久留了，你们师徒许久未见合该好好叙叙旧了，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通过传讯符与我联系。”
说罢将两个树脂包裹的黄符递给了项昆仑。
“这是？”项昆仑皱眉，他并不认得这些东西。
“云清小友知晓，贫道这里还有要事，就不久留了。”逍遥真人将眼神在云清身上流转一下。
云清也是笑着点点头，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几个老油条都心知肚明，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狡猾的笑。
旋即项昆仑也是抱了抱拳道：“那我就不强留真人吃饭了，有时间，必定登门道谢！”
“这件宝珠，随身携带，可遮异像，能够隐去你多出来的双臂，小小薄礼，万望项局长不要嫌弃。”临走前，逍遥真人还送给项昆仑了一颗宝珠。
“这太珍贵了，我是万万收不得！真人的救命恩情，昆仑已经再难还清，还送如此厚礼，实在受之不得。”
项昆仑自然晓得这个珠子的珍贵，也是连忙拒绝。
他知道，如今欠下来的人情，往后肯定是要云清来替他偿还了。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道宗弟子都可炼制。”逍遥真人笑道。
“真人都这么说了，您就收下吧，咱不能枉费真人的一片好意。”
云清也是在他身边劝告道。
“确实急我所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听到这话，项昆仑多看了两眼云清，他知道这件东西一定是看在云清的面子上给的。
项昆仑心想：“这臭小子，几年不见，都攀上大官了！”
说罢，便和云清一同将其送出门去，等到再也看不见逍遥真人的身影，项昆仑和云清齐齐松了口气。
旋即两人对视一眼，项昆仑伸出蒲扇似的大手，抡了云清一下。
“你小子，这些年到底哪儿去了！”项昆仑佯装怒道。
“嘿嘿，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在项昆仑面前，云清仿佛变成了一个憨厚的少年。
“长出息了，居然跟逍遥真人攀上关系了嘿。”
项昆仑有太多的话想问云清了，当然云清也知晓，他也有很多话和情绪想抒发一下，两人就坐在这偌大的病房里谈了一整个下午。
期间项岚接过自己父亲苏醒的消息，来到了病房门口，看到了相谈甚欢的父子俩，她也没有推门而入进去打扰，只是站了一会儿就默默离开了。
...
“原来如此。”
天色渐黑，项昆仑的脸上也露出了墨似的沉重。
“也就是说，我醒来之后，吃的东西其实是剥过皮的尸体。”
项昆仑的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了恶心反胃的表情，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后面儿这种事情，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寻常。”云清也面露苦涩，手指微微颤抖着，他的心境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听到这话，项昆仑的胡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义子的为人，要让他吃人，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受苦了。”
虽然云清在讲述中，特意略过了许多关于自己受到的苦难，但从诸多细节里，项昆仑也能想到云清的不容易。
听到这句安慰，云清突然有些想哭，自己走来这一路确实经历了很多不容易，不过最难过的还是莫过于最后这段岁月。
自己的信仰被击打的粉碎，爱徒惨死，作为自己半个恩师的杨松助纣为虐，曾经与自己高谈阔论的王虎赵龙为虎作伥。
曾经对于江南国术局美好的想象被击打的粉碎，这才是让他最为难过的地方，自己先前的所有坚持，让他感到万分不值得。
看着微微有些出神的云清，项昆仑自然也晓得云清在悲伤什么，他并不惧怕苦难，他所难受的，应该是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徒孙。
“有时间带我去看看那个徒孙吧，江南国术局，也是时候整改了。”
项昆仑冷哼一声。
听到这话，云清也晓得自己的恩师是认可高释了，于是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带着哭腔说了一句：“谢谢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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