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傻子柳十六惴惴不安地揣着月饼盒子走到家，盒子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进门之前往身后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才推门而入。

        他太害怕了，他拿过两个鸡蛋回家，一个附近学校的老师给的，那天，柳十六一只手握住一个鸡蛋，小心翼翼地走在小巷子里，脚步比以往轻很多，仔细避开路面上凹凸不平的地方，鸡蛋是生的，落地就会流一地。

        就这样，鸡蛋还是被他糟蹋了，小孩子的尖叫声，大人老人的斥责声，混杂着，吵闹着，他被吓到了，踩过被地面开肠破肚，瘫在地上的破壳鸡蛋，跑回了家，蛋黄蛋白混着粘在鞋底，印出了四五个淡黄色的印子。

        他们还在吵嚷这个傻子学会了偷东西。

        他讨厌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扔进臭水沟，四周全是泛着恶臭的污水，黏腻的黑水顺着耳膜一股脑往脑海里猛灌，死命拉扯这他的脑神经，他想呼救，又害怕这些恶臭的东西钻进嘴里，虽然这股恶臭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一个傻子，又穷又憨的傻子，长得也不讨喜，没有好心人会“看上”他，偷了鸡蛋，被小孩子抓住，还要打人，这是小巷子的叔叔阿姨们不允许发生的事情，让一个没有民事行为能力的傻子继续待在这条街本就是件危险的事情，现在这个傻子还具有了攻击性，更是留不得了。

        好在柳十六的房子有产权证，他死去的爸爸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房子已经被街道办帮他保管了，只要傻子还没死，他就有权一直住在这里，街坊把街道办给拆了都没用。

        直到回到房间，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柳十六的指尖紧紧地扣住盖子和盒身之间的缝隙，四个指头上都被勒出了一条整齐的肉痕。

        “嘭”

        盒盖被傻子扔在发黄的烂棉絮上，露出了里面的四个花纹繁复，精致小巧的盒子。

        绿色包装盒装着的是绿茶馅的，深红包装盒装着的是红豆馅的，浅灰色包装盒装着的是豆沙馅的，黄色包装盒装着的是蛋黄馅的。

        柳十六把月饼从纸盒里倒出来，随意挑了一个月饼用嘴叼着，其他三个放回铁盒，盖好盖子，放进装有钱盒的柜子里，规规矩矩地把两个盒子整齐排列，才坐回床上吃嘴里的月饼。

        他没有口味的概念，牙齿咬开月饼的时候，一块黄色的薄皮掉在他的舌头上，他嚼碎了咽下去，觉得自己吃了一口鸡蛋，甜腻干瘪的蛋黄，比以前吃过的鸡蛋都好吃，连外面的月饼皮都比爸爸给他买过的好吃。

        柳十六已经很久没吃过那么可口的食物了，他小心翼翼的咀嚼最后一口月饼，蛋黄和饼皮在嘴巴里反复滚动，随着牙齿和舌头的翻弄，嘴里终于空了，最后一口月饼顺着喉管滑到了胃里。

        柳十六满足地躺在床上，回忆起那个穿着讲究，面庞洁白，身上还有香味的男孩来。

        这是小男孩第二次出现在这条巷子里，第一次的时候，告诉他要收好纸币，第二次，给了他一个可以装钱的铁盒子，每一次来说得话都不一样，不过走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不高兴，虽然这是一次小男孩笑了，还笑得很好看，柳十六就是知道他不高兴了。

        傻子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白净的男孩子，和巷子里的男孩完全不一样，粉色的嘴唇，小巧挺立的鼻子，小鹿一样的眼睛里面好像有一潭清泉。他应该没玩过泥巴，没弹过弹珠，因为他抱着铁盒的手同样白嫩，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时候，像一只白兔，说话的时候，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和人一样软，很好听。

        傻子觉得有些燥热，下腹传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刺激着他继续回忆下去，傻子感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有些手足无措，身体很难受，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害怕了，连忙翻身和床板面对面，似乎这样就能遮掩住这糟糕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傻子才平复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也许，下一次，该和小男孩说上一句话，如果他再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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