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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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深。
有形的无形的，此刻全是黑的。
赵千里漆黑的眼瞳望着远处死气弥漫的树，雾，人。
又走了一个时辰，人们渐渐安静，连情绪都少有，只顾着埋头走路。
前方有隐约朦胧的火光，忽闪忽闪，就像将死之人的呼吸。也许是快要出山的缘故，人们更加害怕意外。
有人发现亮光，惊奇地说：“那是什么？”
“会不会是沈府主他们过来找咱们了？”
“有可能啊。”
人性的弱点，就是不相信希望的细缝里孕育着参天大树般庞大的绝望。
“我去看看。”那个穿戴华贵的沈家远亲，迫不及待奔着火光，大步跑过去。
他的青袍被风吹的鼓动起一个大包，远远望去就好像后背上伏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
遥远的有些虚晃，阴影中，男人回过头，努力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脑袋已经离开身体。
抽刀出鞘的声音。
那缕青色笔直的倒在肮脏的泥土里。
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
哪怕听不清，也看得清。
恐惧贴着耳朵，咆哮到心底。
沈玉婧忽然觉得脖颈一凉，仿佛自己掉坠在了死人堆里，包括王如意的身影也变得混浊不堪。
不安全，这里不安全。沈玉婧的手心一阵冰凉，她恍惚听见了血液缓慢流回大脑的声音。
这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平淡无奇的解药旁边一定有鲜艳美丽的毒药，而离希望最近的地方，也一定会有地狱般残酷的绝望。
赵千里无声无息的从黑暗中现身，就像索命的黑无常。
每次他一出现，就定然会有生命消逝。
沈玉婧无力的看着环绕四周的光亮放大再放大。
近在咫尺的火光，仿佛要把薄弱的视网膜烧毁。
她宁愿这光是狼群的眼睛，也不要是人类手中的火把。
漫山遍野的火光，照的山林几近白昼，山贼头领是个中年人，眉眼间和那个死去的青年男子很像，他的背后有个男孩，懦弱的脸庞流着眼泪。
沈玉婧认得那个男孩。
“杀了我儿子，还想跑去哪！”中年人脸上的狰狞和怒火犹如锋刺，扎破每个人的肝胆，他的瞳孔红的发颤：“你们都要给我儿子陪葬！”
沈玉婧冷汗刷地下来，顷刻间后背就湿透了。
山贼们随着声音落下，呜啦啦的一窝蜂冲过来，狂野的挥舞着大刀，恍若一群饥饿难耐的豺狼。
恐惧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
山贼咆哮着砍翻沿途柔软的身体，人群中有些人傻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巨大的落差冲垮了他们内心最后的防线。
而大多数人是一边哭喊一边四散逃跑。
可包围圈已经非常小了，成群结队的黑影像一道道严密的枷锁不留丝毫空隙。
混乱的光与暗里，人们的面貌就像浸泡在浑水里一样，扭曲，丑陋，越来越像脱离人性的野兽。
沈玉婧的脑袋快要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吼炸，她的双腿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周遭每一次痛苦的哭喊，都使她头皮持续发麻。
她下意识的去寻找那道黑影，映入眼帘的却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沈玉婧本能地拉起旁边的王如意一直后退。
王如意虽然害怕，却比沈玉婧镇定许多，也许她觉得自己是保护者，所以才异常冷静。
王如意握着那双比自己还要冰凉的手掌，轻细温柔的声音：“不要害怕，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慌。”
王如意这样说着，把手指平静地覆在沈玉婧湿润的眼睛上。
每一秒都有人死，人群中有个老人躺在地上装死，山贼跳跃起来凶狠地一脚踩在老人的白头上，眼前一阵眩晕，天旋地转，大脑嗡鸣，过了两三秒钟，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乍然停止。
那个熊一般的护卫，无愧于他的体格，临死前竟硬生生的掐死了一个山贼，但他死的样子最惨，浑身上下都被扎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洞，黝黑的脸上血淋淋地烂了一大块，远远地看着仿佛长着两个嘴巴。
血腥味迅速汇聚，空气中宛如实质的黏稠感裹挟着每一个猎物。
一股凛冽的风抚着面颊刮过，沈玉婧通过听觉，感到血液喷溅的声音就在耳边，她忽然觉得心里很慌，哆嗦地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沈玉婧急忙掰着薄薄的柔软手掌，可掰不开。
“别看。”王如意有气无力的说：“快逃，沈玉婧。”
沈玉婧纤细的手臂，陡然加大了力量，指关间绷出几道青筋，王如意的手掌再没力气遮挡。
沈玉婧的视野从黑暗中挣脱，入眼一片摄人心魄的血红。
她低头看去，王如意的肚子里流出一股小溪般急促的血。
沈玉婧红肿的眼睛一瞬间落下眼泪，在脸颊两侧无法停止地流。
血液沉重地压迫住心脏，每次跳动都艰难的要使很大力气。
沈玉婧仿佛回到了昨天夜晚，又是这样，又是如此相似的场面。
黑暗中，银光闪闪的刀刃纵横飞舞，唰的一声，砍向沈玉婧。
她麻木的双脚无法闪避，只能咬紧牙关，抬起手肘去挡，千钧一发之际，一柄短剑迅如闪电般挡在沈玉婧身前，剑刃与刀锋激烈碰撞，发出金属撞击的轰鸣声。
赵千里平静地站在她们身侧，两个袭击她们的山贼亦然躺在地上变成失去气息的尸体。
漫长的黑夜像是一条永远都吃不饱的吞天巨蟒，无数脆弱的生命在天地般广阔地蛇胃里，一点一滴地被刺鼻的酸液消化干净。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即使是杀人不眨眼的赵千里，一时也难以平静。
一百多个山贼围成一圈，一百多把滴血的刀环绕着四个还活着的人。
“杀了这个男的！活捉这些女的！”山贼头领一马当先的跑到前面。
“你快逃吧！赵千里，我知道你能逃掉的，”沈玉婧面如死灰，黑暗中凹陷的眼眶充盈着绝望：“记得替我们报仇。”
星火近在咫尺，映得赵千里的影子特别高大，像城墙那样高大。
火光中赵千里的黑色袍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本来是想逃的，可被你这么一说，我很没面子啊，我杀人的时候，他们这群不合格的家伙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赵千里盯着面前虎视眈眈的山贼，身形稳如泰山。
沈玉婧察觉到赵千里的意图，焦急的大喊：“你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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