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噩梦与八卦

就在戴维面对外卖软件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美食图片无从下手的时候，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何晟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验证消息：

        「听说有个睡美人在找一本画集」

        戴维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楚逸湉那个小姑娘有点儿热心过头了吧？！

        算了，不就是借本书吗？与其冥思苦想怎么开口，还不如大大方方，看看那个黑心店长葫芦里还能卖什么药！

        戴维决定今晚就去酒吧，交“赎金”换回耳钉的同时把书给借了。

        他通过了何晟的好友请求，对方随即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正是戴维几年前费尽心思寻找的那套书其中的一本。

        戴维立即在对话框里输入：

        「可以借来看看吗？」

        还没点发送键，何晟就发来了一句：

        「我这还有不少类似的书，随时欢迎」

        这黑心店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爽快了？

        戴维删掉了原本对话框里的那行字，换成了：

        「那我今晚过去」

        何晟回复得很快：

        「今晚6~12点，随时恭候」

        戴维查了一下过去的线路，晚高峰打车过去需要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快5点了，还是早点出发吧。

        他刚准备叫车，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打开聊天界面发了句：

        「以后别再叫我睡美人」

        「好」

        何晟回得果断，正好戴维也不想多做解释。

        「再听到这个词，别怪我翻脸」

        他知道何晟并没有恶意，但很不凑巧，偏偏是这个词。

        戴维坐上出租车还没走多远，就堵在了路上。

        车子走走停停，戴维的困意又上来了。

        反正路程还远，他闭上了眼睛，打算眯一会儿，可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不知怎的突然开始在脑海中隐隐浮现起来。

        -

        “戴耀麟！第一节课就睡觉，你以为你是睡美人吗？！”横眉怒目的数学老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一句无心之言会让一个孩子遭受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三年级的戴维在同学们的哄堂大笑声中不知所措。

        -

        “睡美人！睡美人！睡美人！……”

        戴维被三个男孩粗暴地按在厕所的角落里，死死扣住手脚。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

        刺耳的叫喊声和嘲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扎进戴维的耳膜，也扎进他的心。

        一个男孩拿着水彩笔狠狠地在他脸上涂画。

        “红脸蛋画好喽！”男孩们起哄。

        “快，快，把嘴也涂上！”

        戴维拼命抿紧嘴唇。

        “快扒开他的嘴！”

        戴维紧紧闭着双眼强忍住眼泪，他知道自己的眼泪只会让他们笑的更疯狂，可他就快撑不住了——

        “你们放开他！”

        一声尖利的怒吼刺破了这千钧一发的空气，犹如火流星划破笼罩密林的漆黑夜空。

        戴维睁眼的一瞬间，眼泪立刻模糊了视线。

        他听出那人是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大院里的凌琰。

        他不记得后来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只模糊得看见几个身影扭打在了一起。

        过了许久，凌琰过来向他伸出了手。

        “他们都被我赶跑了。”

        那是凌琰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想要伸手，却发现胳膊僵硬，根本抬不起来。

        他想要道谢，却哽咽着说不出一个“谢”字。

        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双腿颤抖，完全使不上力。

        凌琰什么也没说，他从书包里拿出纸巾，跪在戴维旁边，小心翼翼帮他擦拭着脸上的痕迹，可直到一包纸巾见底，那些印迹依然很刺眼。

        那是眼泪将红色的水彩殷出的一条条痕迹，宛如鲜血，十分狰狞。

        凌琰丢掉了那些纸巾，麻利地起身脱下了自己的短袖，拿到水龙头下浸湿了一角，拧干后又回到了戴维身边。

        他先试着轻轻擦了几下，又返回洗手池边，拿起香皂抹到了短袖上，回来再次尝试着轻轻擦拭起来。

        水龙头上滴下的水声“滴答滴答”地响着，不知道响了多少声之后，凌琰终于起身说：

        “可以了。”

        戴维在凌琰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来，他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眼睛又红又肿，脸颊上残留着微微的红色——那是摩擦留下的痕迹，水彩笔的印迹已经被凌琰仔仔细细完全擦干净了。

        “谢……谢谢。”戴维用沙哑的嗓音艰难地发出了这几个声音。

        “以后他们再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把他们都打跑！”

        ……

        -

        “滴——滴——”现实中，尖锐的车喇叭声响起，戴维突然回过神来。他看向倒车镜中的自己，目光有些闪烁。

        “小伙子，前面就是酒吧街了，车不好开进去，就停这儿行吗？”司机师傅的话打断了戴维的思绪。

        “没问题，师傅。对了，车里的矿泉水我能拿一瓶吗？”

        “拿吧拿吧！”司机师傅摆摆手。

        戴维下车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酒吧街的店铺开始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凌琰发来消息说晚上还要应酬，让戴维自己先找地方吃晚饭。

        先去“即悦”，之后再出来找吃的吧。

        他快速穿过整条酒吧街，来到了最深处的这家酒吧。

        透过落地窗向里面看去，此刻还没有顾客，不过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吧台里了。

        戴维推门进去，“叮铃铃”的风铃声响起。

        那人抬头微笑：“晚上好。”

        此刻没有钢琴声，没有客人们的嘈杂声，也没有杯盘的碰撞声，何晟的问候声在空荡的酒吧里听起来清晰而沉稳。

        戴维径直走到吧台坐了下来。

        “喝点什么？”

        “我自己带了。”戴维把矿泉水放在了吧台上，随后便拿出手机，扫了扫一旁酒单上的二维码，痛快地转了一千块。

        他把手机屏幕对着何晟摇了摇，指着转账记录对何晟说：“耳钉可以还我了吧？”

        何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从钱包里拿出了那只耳钉，摆在了戴维面前。

        耳钉上面镶嵌的那枚尖晶石，在吧台的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金属灰色光泽。

        戴维一把抓起耳钉，迅速戴在了耳朵上。

        “可以看看书吗？”戴维问。

        “在那边，请便。”何晟修长的手指指向角落的一个书架。

        戴维起身走到书架前，何晟也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站在了他身边。

        快速扫了一遍书架上的书之后，戴维并没有发现他想找的那本。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何晟看出了戴维的疑惑：“你要找的那本我之前带回家了。”

        “那你给我发照片？骗我过来？”面前这个人果然还是有问题！

        “我说我有很多类似的，没说你想要的那本就在店里。照片是当时卖家发的。”

        戴维难掩失望，他又扫了一遍书架，倒是还有一些珠宝设计相关的经典。

        “没有其他想看的？”何晟问。

        戴维随便抽出了一本《artdecojewelry》，草草翻了起来。

        何晟继续解释道：“这里的书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拿家里的过来换一批。”

        “楚逸湉不是说这些书是装饰吗？”装饰还需要常换常新？

        “本来是装饰。”

        哈？

        戴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假装继续看书。

        “她来以后就不只是装饰了。”何晟继续道。

        哈？？

        难道后来的这些书都是特地买给楚逸湉看的？

        戴维彻底看不进手里的书了，终于忍不住了：“怎么你这个酒吧还成了她的图书馆了？”

        “反正我这里客人不多，她闲了就会看看书。”

        “客人不多你找她来做什么兼职？”

        戴维突然想起来，楚逸湉之前说过，这份兼职一点儿也不辛苦，赚得还不少。

        “一开始确实是拿了一些家里的藏书过来用作装饰，不过发现她经常会看，而且还挺入迷的。”何晟自顾自的说着：“之后她每看完一批我就会拿新的过来换上。”

        哈？？？

        戴维觉得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你不会是暗恋她吧？”

        何晟看着戴维那双正盯着自己的充满好奇的大眼睛，摇了摇头，笑道：“猜错了。”

        就在戴维刚要开口提出第二种可能性的时候，身上的另一个器官却率先发声——

        “咕~~~”

        怎么又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没吃晚饭？”

        “……”

        “先别看书了，带你去吃点东西吧。”何晟从戴维手中抽出了那本书放回了书架上。

        “不用了，我——”

        何晟已经拿出了手机，向员工群里发起了语音消息：

        “今晚临时有点事，晚两个小时开店，大家别来早了。”

        “找个地方吃饭而已，就不麻烦你了。”戴维说完转身要撤，反正自己的耳钉也到手了，书也不在这，多留无益。

        至于何晟的情感八卦，不听也罢。

        虽然戴维第一时间觉得何晟是喜欢楚逸湉才这么做的，但转念想想，以何晟这种条件，追一个小姑娘应该挺容易的，暗恋好像确实没什么必要，直接表白就好了。

        “想去哪儿吃？我送你过去。吃完饭跟我一起回趟家，把你想要的那本书找出来。”

        一，起，回，趟，家？

        这个人真的不对劲！

        戴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觉得何晟这个人好像步步为营，而自己总是掉进他的算计之中，却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转念一想，这中间有太多巧合了，自己都预料不到的事，何晟如何能够做到提前编排？

        虽然如此，戴维还是本能地觉得应该拒绝，可是该说些什么来拒绝呢？

        “西餐？中餐？”见戴维没说话，何晟又问：“日料？附近就有一家，食材还不错。”

        “……行吧。”不管怎么样，也不必饿着肚子想吧。

        -

        日料店就在酒吧街平行的另一条街，没走几步就到了。

        “推荐海胆刺身，北海道空运过来的，鰤鱼刺身也不错。”两人刚一坐定，还没等服务员开口，何晟就率先推荐起来。

        “一份鳗鱼饭，谢谢。”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戴维看也没看，就直接下单了。

        他主动向何晟解释：“胃不好，不太能吃生的。你推荐的海胆和鰤鱼怕是无福消受了。”

        “这家店有星鳗，试试？”何晟问。

        戴维点头表示默认。

        “和普通的鳗鱼相比，星鳗吃起来更加细腻软糯，口味也更甜一些。”他解释道。

        看来何晟对吃也挺讲究。

        戴维只是随口说了个鳗鱼饭而已，他想尽可能缩短单独与何晟在一起的时间。

        直到上餐，戴维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倒是何晟开始没话找话：“我家里还有不少珠宝设计相关的画集，你去了可以自己挑一挑。反正湉湉都看完了，家里也快放不下了，卖废纸也挺可惜的。”

        戴维正边吃边考虑该怎么拒绝去他家，一听这话，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这书要是不赶紧去拿，指不定哪天就被这个不识货的家伙当废纸全给卖了！

        不过还是要表现得矜持一点。

        于是戴维采取了迂回战略：“你没暗恋楚逸湉，那为什么对她那么照顾？”

        “因为他哥哥楚逸潇——”何晟看着戴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念数学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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