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店长与黄桃罐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巷子里的酒吧街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相比之下，巷子最深处的这家“即悦”酒吧就显得清静不少。

        戴维隐约听见优美舒缓的钢琴声透过落地窗的玻璃传了出来，抬头一看，落地窗的那边，一袭黑裙的女子正投入地演奏。

        “到啦！”

        前面带路的小姑娘停下了脚步，指着店门，回头笑盈盈道。

        终于——戴维心想，这个一路上都没停过嘴的小姑娘，终于说出了这两个让自己期盼已久的字眼。

        其实戴维对于眼前这个热情的小姑娘没有任何意见，相反，戴维倒也想听她多聊几句。

        可自己实在是太困了，满脑子只想着赶紧到地方能休息一下。

        别说是脑袋挨到枕头就能睡着，他站定在店门口的这一秒，就已经有点即将坠入梦境的感觉了。

        楚逸湉推开酒吧的门，伴着门边“叮铃铃”的风铃声，对着远处吧台里的人亲切地打着招呼：“晚上好，店长！”

        昏昏沉沉的戴维紧跟在她的身后进了门。

        “今天带了朋友来？”低沉而颇具磁性的嗓音从吧台的方向传来。

        戴维瞬间清醒了不少，他不由自主地抬头循声向望去，只见吧台里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向自己这边点头微笑示意，说了声：“你好。”

        “你好。”戴维向他招了招手。

        在酒吧昏黄的光线下，戴维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但高大的身形搭配挺括的衬衣和西装马甲，勾勒出挺拔俊朗的轮廓线，远远就能让人感受到不俗的气质。

        戴维跟着楚逸湉来到了吧台前，像是观众被领到了vip专座，舞台上的人近在咫尺。

        “这是戴维哥，是刚从美国回来的珠宝设计师呢！最近正在和我们杂志社谈合作。”楚逸湉熟络地介绍起来。

        “幸会。”吧台里的人微笑道：“就坐吧台这边吧。”

        “戴维哥，我先去忙了，你想喝什么自己点哦。”楚逸湉向戴维招呼了一声，然后就向后厨走去了。

        突然她又转过头加了一句：“不过我可不请客啊。”

        戴维拉出了吧台前的一张椅子，刚一坐定，就觉得全身的骨头瞬间像是散了架。

        还没等仔细打量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困意便再次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戴维顺势趴在了吧台上，感觉整个身体好像正在慢慢融化。坠了铅似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已经闭上了。

        “想喝点什么？”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已经精神涣散的戴维实在懒得抬头看酒单，他动也没动，小声咕哝道：“给我一杯柠檬水吧。”

        那人也没有多问什么，只听见“叮叮当当”容器碰撞的声音随即响起。

        戴维努力调动不争气的眼皮，终于睁开了一条缝，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

        眼前的人正忙碌着，戴维看不清他手中的具体动作，只能看见他利落的身形。

        极具优势的身高让他能从容地拿取柜子最上层的物品；

        宽阔的肩膀搭配得体的白衬衣更显得干练而有力；

        看上去很久都没有打理过的长发，随意地扎着一指多长的马尾；

        全身上下搭配素净，看不到任何饰品。

        很快，柠檬水就被端到了戴维眼前。

        “您点的柠檬水。”

        他把杯子轻轻放在了戴维臂边，随即便转过身去，开始准备下一单饮品。

        戴维看着眼前的身影再次忙碌起来，注意力又不自觉地被调动了起来。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优雅又有力，称得上赏心悦目。就好像是在为吧台上的客人表演着一出微型舞台剧。

        戴维看得有些入迷，不禁坐起身来，端起了那杯柠檬水，一边用吸管搅动着里面的冰块，一边默默欣赏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被戴维盯着看的修长手指缓缓停下了动作。

        戴维一抬头，直直撞上了店长的目光，温和中闪过一丝疑惑。

        自己是不是盯着别人看太久了？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很没礼貌……

        就在戴维觉得自己的脸马上就要红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时候，店长忽然先开口道：“你的耳钉挺特别的。”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嗯？”原来他停下手来，是在观察我的耳钉？那他大概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一直被我盯着看吧。

        戴维在心里松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耳垂道：“哦，这是尖晶石。”

        “尖晶石啊……”店长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戴维还以为他要接着问些什么，可他的目光此时已经转向了别处。

        他瞄了一眼戴维手中的的杯子，里面的柠檬水一口没喝，冰已经化了大半。

        “需要加冰吗？”他问道。

        “不用了，你忙你的。”戴维赶忙答道。

        店长又忙碌了起来，戴维没敢再继续盯着他看了，又俯下身子趴在了吧台上。

        虽然还没到晚上八点，但已经不眠不休奔波了一天一夜的戴维，此刻再也无法抵挡侵袭全身的困意，在昏黄的灯光和蓝调钢琴曲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湉湉——”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人的叫声。

        “来啦！”只听见楚逸湉的声音在耳边不远处响起。“我哥来接我了，那戴维哥就拜托店长啦！”

        戴维在楚逸湉的关门声中突然惊醒。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环顾四周，整个酒吧里就只剩他和店长两个人了。门边的风铃还在“叮铃铃”响着，不一会儿便安静下来。

        店长此刻正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了吧台上的柠檬水。

        戴维动了动被压麻的胳膊，问道：“楚逸湉呢？”

        “下班了。”说完，店长拿出杯中折了几节的吸管，丢进了垃圾桶，然后端起杯子喝了起来。

        “你喝的……好像是我点的柠檬水？”

        戴维回想起来，自己之前用吸管搅冰块的时候，吸管折成了几段。

        “需要我再做一杯新的吗？”店长喝完杯中的柠檬水，把剩下的柠檬片倒进了垃圾桶。

        戴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到夜里12点了！

        “……”

        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好几个小时！

        “不用了。”戴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凌琰8点多打来的未接来电，还有两条未读消息，都是他打完电话之后发来的。

        「到酒店了吗？」

        「到酒店了告诉我一声」

        见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戴维赶忙简单回复了一句：

        「我在楚逸湉兼职的酒吧睡着了，马上就回酒店！」

        刚点完发送键，就听见店长的声音从后厨传来：“来帮我个忙。”

        戴维愣了一下，向后厨的方向探头望去。

        “我？”戴维疑惑地问。

        “对。”店长声音虽轻，却好像自带一丝不容反驳的威严。

        戴维觉得自己在人家的吧台上一睡就是几个小时，怪不好意思的。于是他伸了个懒腰后起身走进后厨，站在店长旁边等候发落。

        “帮我把这些杯子摆到消毒柜的杯架上。”店长指了指水池边上的几排酒杯。

        还没等戴维反应过来，他紧接着又说：“我出去一趟。”

        说完，他擦了擦手，又加了一句：“别忘了先洗手。”

        戴维愣在原地。

        这不是店员该做的事吗？自己不是顾客吗？就算是帮忙，不应该也是递个东西这种小事吗？

        店长已经走到了门口，戴维赶忙提高嗓门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在你做完之前。”店长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门响过后，风铃声很快也跟着消散了，酒吧里寂静无声。

        戴维的大脑先是空白了几秒，随后很快便得出结论：这个店长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反正摆几只杯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做就做喽。

        他刚准备伸手拿杯子，耳边突然回响起了那句：“别忘了先洗手。”

        对了，还没洗手……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着，戴维一边洗手一边想，没想到自己一个在家什么家务都懒得干的人，居然会大半夜的在酒吧里摆杯子。

        正当他摆到最后一只杯子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开门声。

        戴维赶紧关上了消毒柜的门，走出了后厨。

        只见店长手里拿着一瓶黄桃罐头，向他晃了一下，问道：“吃吗？”

        戴维当场石化！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黄桃罐头？！

        他出去一趟就是为了买一罐黄桃罐头？！

        他大半夜的跑去买罐头给我吃？！

        这里不是酒吧吗？！

        ……

        就在戴维的大脑被无数问号和感叹号连环轰炸到快要宕机的时候，店长已经从容地走进了后厨。

        “还好去得及时，那家便利店12点就打烊了。”

        所以他让我帮忙擦杯子，是为了赶在便利店打烊之前买黄桃罐头？

        还没等戴维想好该说什么，店长已经从后厨走了出来，把一碗盛好的罐头递到了他的面前。

        戴维看着碗里那几大块饱满多汁的黄桃，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咕~~~”

        在疑惑和尴尬的双重打击之下，戴维彻底恍惚了，他迅速从店长手里接下那碗黄桃，脱口而出了一声“谢谢”，然后坐到了一旁的卡座里。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买这个？”戴维拿起碗里的叉子，下嘴之前还是忍不住问道。

        店长看着他没说话，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难道是……我刚睡着的时候说梦话了？”戴维疑惑道。

        店长不置可否，他抬眼看了眼墙上的表，缓缓道：“我们店12点打烊。”

        戴维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就12点了，于是他加快了动作。

        和小时候爷爷买的味道一模一样，一点儿没变。

        碗里的黄桃几口就被戴维吃光了，留在碗底的汁水也被喝光了。

        “不够的话，还有半罐。”店长一边擦着吧台一边说道。

        戴维赶忙放下碗摇头道：“不了不了……”随即起身把空碗递给了店长。

        “那买单吧。一共……”

        店长思索了一下，转头看向戴维：

        “一千。”

        戴维瞬间抬头，脱口而出：“你开黑店啊？！”

        可店长的表情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戴维追问：“人民币？”

        店长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杯柠檬水加一碗黄桃罐头，凭什么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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