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s市，铭华酒店21楼。

        彼时顾夜歌高考结束已经一周，林子萱百忙之中抽空飞到s市，来和她讨论《红夜》上映之前的宣传。

        林子萱想过很多种顾夜歌的答复，拒绝的、排斥的、提条件的……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

        棒球服鸭舌帽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咽下刚刚呛到自己的咖啡，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夜歌：“candy,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察觉到女子所想，顾夜歌暗自翻了个白眼——高中毕业后，像解开了尘封已久的魔咒，她的骄纵劲儿全回来了。“你能拿到我就答应你。”

        林子萱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五味陈杂，看顾夜歌的目光像是在说“我当你是老谋深算阴郁天才结果你居然是个粉红追星少女”“我以为你要江山结果你只要你男神一笑”“你是不是被人穿越了？”“果然人都是会变的，我的女主角居然变得这么色令智昏”……

        顾夜歌先不耐烦了，她直接问：“你行不行？”

        林子萱眉头一挑，下意识反驳：“我怎么可能不行？”语气却又低了下去，眼睛转了转，有点儿心虚，“可是也不能无中生有不是，adonis的巡演场场都是秒切，顾则唯没出道时的见面会一张票就炒到三万多，现在已经六月了，就是砸钱，也没人卖啊。”

        顾夜歌的双眼瞬间暗淡下去了。

        林子萱原本还带着点玩笑的意思，见顾夜歌这表现，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是吧……candy，你你你……你这么真心实意地……在追星？”

        那眼神，大概和几个月前顾夜歌发现季泽釉林瑾辰都在追星时，看她们的眼神差不多。

        只不过顾夜歌一贯秉承朋友所好自当尊重的原则，再怎么愕然表面上也不露声色，林子萱显然没这些顾虑，表情比她当时夸张十倍不止。

        风水轮流转，人人都是王境泽。

        顾夜歌凉凉地看了林子萱一眼：“不可以？”

        她此时神色，倒很有点三年前那个乖僻冷戾的美艳女童的样子。

        林子萱怔住，她定定地看了顾夜歌一会儿，半晌，忽然笑开，神色像是只抓住人把柄的狐狸，“当然可以。”

        顾夜歌心中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但面上不动声色，只貌似镇定地喝了口茶。

        鸭舌帽下的女子笑眼弯弯，完全看不出年龄的姣好面上浮现出少年人的狡黠：“夜歌呀，你要是有了喜欢的男明星，那可就好办了……”

        《红夜》是很典型的文艺冲奖片，故事内核其实偏离主流价值观良多，此前顾夜歌一直以为它根本没法上映。

        可《红夜》在欧洲三大电影节拿了奖。

        拿奖的当然不是顾夜歌，她入围影后已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嗯，林子萱除外。《红夜》这部电影，真正能够名至实归地捧回奖项的，是它极其出彩而又极具特色的摄影、构图。作为一部优秀的文艺片，这部电影在美学上可以说做到了极致。

        文艺片向来票房不叫好，可能够在国外捧回重量奖项的电影，到底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商家逐利，顾夜歌也不知道林子萱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让这部电影过了审核，并且预计在八月底的暑期档和大家见面。

        当然，可以预见，为了了能让电影正常上映，观众们最终看到的《红夜》，绝对和顾夜歌在飞机上看到的不是同一版。

        不知道会删改多少。想起自己的角色的几个重要剧情，顾夜歌暗自皱起了眉头。

        《红夜》女主虽然始终是孩童模样，但她身上发生的很多关键性剧情——或者说苦难，可都是非常、非常、非常之重口……

        从天子守国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少年天骄王储，到以他人性命续命，嗜血乖张得近乎妖邪的祸国妖脔……别说电影，原著小说都被禁了好几次，除了实体书外，现在只有一些古早的盗版网站能看的到——正版网站整本书都给锁了删了。

        其实《红夜》本身，并没有什么色/情煽动向的描写，更多的是一种陈述，陈述发生在那个孩子身上的苦难，那些故事更像是藏于角落里、人们不愿意多看的血淋淋的史，探讨人性在最极致的情况下，究竟能开出怎样可怖的恶之花。

        想到那个世界里，孤寂如斯的美丽孩童，顾夜歌的心微微颤了颤。

        林子萱的意思，是让她在电影上映之前，作为主演，去参加各项节目、综艺，为《红夜》吸引关注度。

        其实按理来讲，作为演员配合宣传，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但微妙之处在于，顾夜歌现在的身份并非艺人，而是个不折不扣的素人，满打满算，她已经彻底地离开了娱乐圈三年。

        片酬三年前就已到账，顾夜歌此时若是说自己好不容易高考完，要去好好玩儿三个月，不干了，林子萱也没有办法。

        此时林子萱知晓她喜欢顾则唯，在说服她配合宣传的时候，便带着点戏谑的情绪，屡屡不动声色地暗示，答应了这些通告，便可能有机会接近顾则唯。

        但她要接近顾则唯的机会做什么呢？

        顾夜歌漫不经心地想着，他像是一场遥远而美丽的梦，在这世界上存在本身，便能带给她力量与光亮，但是靠的太近……现实大概并不会有那么唯美。

        “好的。”

        清淡的少女声打断了林子萱的话。

        “……”林子萱诧异抬头，方才她试探时顾夜歌并不动声色，似乎对她描绘的一切都并不心动，未曾料到，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了。

        “《红夜》上映之前的通告……有书面文件吗，我想看一下。”

        其实无关顾则唯，此时高考已毕，事关《红夜》，她其实都不会推辞。

        她想为那个孩子做一些什么。

        她曾掏空自己，将属于那个孩子的灵魂在自己体内一点一点拼凑完成，铸成一部《红夜》。她曾在最深的夜里，待在被复制于现实世界里的她的故居，倾听她的每一句心声，感受她的痛与绝望，她的愤怒与欲望，她的爱与恨。

        她将自己与那个孩子都一点一点剖开，然后，合二为一。

        《红夜》中的“暗雪”，对顾夜歌而言，绝不仅仅只是一个角色。

        “我的合约……”

        顾夜歌现在完全是素人身份，上节目走通告势必涉及经济利益，何况她的工作是为了《红夜》，这又要涉及宣传及形象维护。

        “我打算把你的合约签约在尘楚。”短暂的诧异过后，林子萱很快回过神来，沉声，“尘楚我是股东，先签一年，具体内容按公司现有的艺人标准，一切以《红夜》为主，四六分成，你四我六。”

        “一年后无论是退圈还是另寻东家，都随你意。”

        国内公司对待新人其实大多是二八分成——公司八成。南韩更惨，公司分走九成后，剩下的一成再几个成员分，很多公司甚至会把一些培训包装及助理经纪人的费用算到艺人头上，明面上年收入几千万的爱豆不仅一分钱工资拿不到，甚至还要倒贴给公司付钱的情况常有发生。四六分成，对于顾夜歌这样的新人而言，实在是非常丰厚了。

        ——虽然这个新人曾在亚洲唯二的顶级公司待过，且有了一首成绩相当不错的单曲，但在国内，知道她的人不会比知道一个网红的多。

        一年合约实在是非常之短，现如今，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顾夜歌垂下眼眸，低声：“好。”

        合约和林子萱计划的工作内容在第二天傍晚送到顾夜歌那里。

        相比于南韩对待外籍爱豆的合约，这份艺人约实在是要宽松舒服太多。

        当然，也不难看出，尘楚其实并没有什么捧她的心，否则不会签得如此宽松潦草——仅仅一年的约，对方也的确没有必要捧她。这次合约完全是为了《红夜》的宣传，合约里的不少资源，如果不是林子萱的背景，想必绝无可能轮到她。

        《红夜》对林子萱很重要，但一部几乎是注定票房不会高到哪里去的文艺片，在其他人眼里，价值并不会太高。

        签约后最近的一个通告是作为嘉宾参加一个高奢的活动，日期在十天后。

        最重要的一个行程则是一个网综的拍摄，她会是常驻嘉宾。

        顾夜歌近三年没有好好接触到互联网，在日新月异的当下，几乎宛如古墓派出来的小龙女一般，此时对着厚厚一叠文件，看了半天也分析不出什么——很多名词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甚至连综艺的规则都没搞懂，对着窗外的雨怔了一怔，忽然想起了高考前一夜的梦境。

        那是六月初，学校已为应届生举行了毕业仪式和高考加油活动，她住在考场临近的酒店，心不在焉地复习着早已熟记在心的笔记。——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从小到大，考前复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考。

        临睡前刷了一下顾则唯的微博——她的微博完全是为了看他而注册，意外刷到了他给高考生的祝福视频。

        画质很渣，似乎是在酒店阳台随手用手机一拍，构图平凡，这样的画质扔到视频app上播放量都未必能有两位数。

        然而却因为那一人的入境，整个画面都变得褶褶生辉。

        杂志拍摄的布景本就唯美不似人世，神仙姿容的绝色少年出现在其间是太过理所当然的事情，固然赏心悦目，却并不会惊到众人。

        可这样普通世俗的画面，他骤然出现，却有种极不真实而恍惚的感觉，太过精致出众的比例容貌，出现在极普通的世俗场景中，像你一回头，偶然发现隐入人间的仙人，又像是你心心念念的漫画人物，忽然打破次元壁，出现在你乱哄哄的房间里，轻笑着摸了摸你的头。

        明亮的黄色衬衫，蓬松的浅棕发。

        这样跳脱的颜色，穿在十九岁的顾则唯身上，却并没有太多少年的毛躁青涩，更多的是一种介于大男孩与男人之间的沉稳明净，干燥的，清爽的，令人安心的。

        像……一只超漂亮的大型金毛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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