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论剑

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岁暮身上，而后一把握起了她的手，朝着巷口跑去，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她竟生出了一股无来由的惬意自由。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在一片竹林中停了下来。桃花压满枝头，在风中摇摇欲坠。

        “在下想请教一下姑娘的剑术。”他话未落便早已走向林中草屋内拿出两把剑。

        岁暮只能巴巴望着那只剑，眼含秋水，尽显遗憾：“可是小女子从来不会使剑，小女子自小养于闺中，学得可是贤妻之道，怎会舞枪弄剑呢？”

        仇璟假装失望地摇了摇头：“那挺遗憾的，姑娘一身浩然正气竟只能用于相夫教子，真是堪堪可惜了啊！”

        岁暮见状，也不点破。

        “可是谁说论剑就只能用剑呢？”长裙袖口一甩，一把玉笛向他袭去，少年赶忙用剑身一挡，旋即长剑出鞘。他的眼很快对上了岁暮那双单纯无辜中又略带狡黠的眼，随即勾了勾唇角。

        一笛一剑，映着天地春色来回出现，竟是美不胜收。

        仇璟一个回击将她打得老远，她一个翻身躲开了，但不幸误人湖中，并在湖面上滑开了几米，激起层层浪花。

        一袭白衣点地而起，仇璟手执长剑在皓洁月光下泛起点点银光，来回闪现间偌大树干被斩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枝头桃花漫舞，飘飘然洒落在岁暮身上。

        很明显，胜负已定。

        她顶着桃色纷飞，抬起头，望了仇璟一眼，穿过他的眼，她仿佛看到了那个人，那一眼中饱含深深情愫却转瞬即逝，万语难言。

        这是自那人走后第一个赢过她的人。

        仇璟对上她难以置信的目光，那双漆黑深邃总带着寒光的眸子竟笑眯眯地弯成了月牙。

        “满林桃花，风花雪月，岁暮姑娘可尽兴？”

        “甚好，仇公子的剑术让小女子刮目相看。”

        “古有动以心弦者，美酒佳人配明月。”

        不知何时，他竟从一颗桃树旁挖出了几瓶桃花酿。

        岁暮接过，径直开瓶，一口豪饮下去。

        习武吹笛，喝酒纵马，这样的快意人生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可她又如何能拥有呢？

        不知喝了多久，岁暮才起身，颔首：“多谢仇公子款待，夜深露重，小女子得快些回家才行。”

        仇璟没有反驳，而是径直将她拦腰抱起向桃树林外走去。

        岁暮瞬间清醒，但神色如常:“仇公子这登徒子行为莫是没少干？如此顺手？”

        仇璟倒也不恼，轻声道：“在下只对姑娘登徒子过，再说，在下只是怕姑娘迷路，姑娘刚醉了酒，应当有人陪着回家。说吧，姑娘家住何处？”

        怀中披着自己披风的青衣女子愣了一会，随后以挑衅的目光看了看他，缓缓开口：“宁伯侯府。”

        仇璟倒是二话没说，径直将她送去了宁伯侯府。

        宁伯侯百里延是朝廷重臣，百里家亦是百年望族，与京中多数簪缨世族有牵连，仗着先祖与先帝一同打江山的情分胡作非为，大肆揽权，朝中大臣除了郭氏一党外皆不敢得罪百里家。

        百里家府邸坐落于皇城街东，占地极广，朱门漆金，乌木为梁，雕梁画栋，廊桥曲折，端得便是富丽堂皇，精致奢华。那大门上的牌匾“宁伯侯府”四个大字乃是先祖皇帝亲笔所题，无限尊贵不言而喻。

        到了门口前，仇璟才将她放下来。

        岁暮赶紧整理服装，行礼道谢，然后转身便像百里府大门走了过去，突然想起什么停顿了一下，最后她仿佛下定决心般反身给仇璟行了个大礼，仇璟猝不及防接下了这个礼。

        “仇公子的恩情小女子怕是无以为报，但求行此大礼能得公子的原谅。今日之事仇公子就当什么也不知，家父……会解决的我们忘记此事，就当从未见过，也从未相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跑进大门内，朱漆大门关上之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少年，发现他也望着自己。

        眷恋目光相对，惆怅心绪上头。

        她很珍惜这段缘分，却也是无可奈何与之断绝。

        她自始至终都是百里家的棋，一颗维系家族命运的棋，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违抗百里延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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