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其实白稚已经有24个小时没合眼了。

        在下船前有十小时以上保持高度警惕，下船后又赶到拍摄地城市，跟钟亚怜闹翻后，马上做造型进入拍摄，踩着高跟鞋撑了好几个小时的拍摄。

        所以关掉摄像头，脑袋一沾到枕头，源源不断的困意袭来。

        这倒不是她最累的一次，她出任务时曾在山里三天没合眼。

        但这次，送她去遭罪的罪魁祸首居然就躺在她身边！！

        ——虽然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小朋友李希。

        李希穿的棉衣短裤很旧，但很整洁，有股淡淡的皂角香味。白稚闻着这股味道，莫名想起了很久远的小时候。

        她现在穿的睡衣睡裤是成套的全棉质地，钟亚怜穿的也是高级面料。

        他们远离贫穷太久、太远了。

        躺下没多久，她就脑袋昏昏沉沉的，身边的李希兴奋地左右挽着她和钟亚怜的手臂，没多久也全身放松，呼呼睡着了。

        白稚快睡着时，突然被摇醒。

        她警惕地睁眼，看向撑起上身看着自己的钟亚怜，皱眉疑惑，满脸写着“你要干什么”。

        钟亚怜低声说：“你这年纪怎么睡得着？”

        现在不怕节目组拍到或听到什么，只是防着他们说话声会吵醒李希。

        白稚是真的想睡了，可钟亚怜的手越过李希，戳她的额头。

        “钟先生，没什么要紧事就睡吧。”

        白稚把话放得很轻，生怕吵醒酣睡中的李希。

        “你是真的没察觉，还是在装傻。”

        钟亚怜拉着她手腕拽起来，白稚不得已坐起看他要说什么。

        “剧组里有可疑的人。”

        白稚瞬间清醒。

        她略一回想，从在酒店见过的艺人助理，到录制开始后的节目组工作人员，跟拍的编剧和摄影师，就算有可疑的人，她也没发现对方有什么举动。

        “钟先生怎么发现的？”

        钟亚怜拿出手机——不是节目组给的，是他自己的，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周斌给他发了工作人员的名单对照，发现在临开拍的前两天，有四个摄影师突然被换掉了。

        这个综艺有上百个摄影师，定点的，跟拍的，只是四个摄影师，似乎只是寻常的工作调动。

        但是这个时间太可疑了。

        因为这是钟亚怜和白稚的计划失败，产生嫌隙的时候，对于齐家的关注远大于其他事情，自然不会留意到这几个工作人员的调动。

        越想越不对劲，白稚当即记下这四个人的名字。

        钟亚怜盯着她的脸，冷不防地问：“你在想什么？”

        白稚抬眸，“我在想怎么让他们露出马脚。”

        “是么。”

        他突然伸手勾住她的后颈，用力一拽，她上身跌向他怀里，只能撑在他肩上和大腿上，免得栽下去压到李希。

        她为难地看着钟亚怜，可对方捧着她的脸，强迫她抬头看着他阴鸷的眼神，极具压迫感。

        “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么。”

        白稚试图推开他，反而被拉得更近，背脊拉伸到极限了。

        “钟先生，可能我近来有点放肆，但我真的不会背叛钟家。”

        这话惹得钟亚怜一声轻笑。

        但脸色立刻阴沉下去。

        “是钟家，不是我？”

        “白稚，你还在玩报恩游戏吗？”

        白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觉一说错话，她的头就会被捏爆。

        “钟老夫妇救我出火海，我这条命就是钟家的，自然也是钟先生的。”

        白稚现在欲哭无泪。

        她真的是被安排了一个非常典型的炮灰工具的身份，因为报恩所以无脑听从反派的话，要是剧情更惨烈一点，指不定会安排她给反派挡刀。

        钟亚怜这么多仇家，怕是不止这四个可疑人物。

        大概她的表情过于不情愿，钟亚怜误会了，摩挲她脸的手指狠狠钳住她下巴。

        “你说得很勉强。”

        “……钟先生，你看看我现在什么姿势，能舒服吗？”

        她在任何情况下都有闲心吐槽钟亚怜。

        反派，求求你做个人吧。

        钟亚怜看了眼李希，以及她那苦苦支撑要倒不倒的上身，松开了强迫她的双手。

        白稚感觉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正要转回去，突然胁下和膝弯被搂，一下子整个人腾空，再跌坐在钟亚怜腿上。

        白稚捂着嘴，差点要叫出来了。

        再惊险万分地看看李希，幸好他睡得香甜，一点没被两个大人的动静惊醒。

        “钟先生！”白稚难以置信地压低声音吼他，起身不能，“这是干什么？”

        “现在可以好好说了。”

        钟亚怜圈着她，就像小孩子圈着一只毛绒玩具，体型大小对比悬殊。他视线和她的齐平，眼神认真到令人发毛。

        “你只能做我一个人的狗，而不是钟家的狗。”

        “还记得我父亲跟你说过的吗，如果你想报恩，就要保护好我和钟家。”

        “先是我，然后才是钟家。”

        白稚一怔。

        记得，她当然记得。

        六年前，她十五岁的暑假，看到钟家儿子被绑架的新闻后，她想要报答有恩于自己的钟老夫妇，就独自拿着铁锹，搜遍了所有废旧仓库，和两个健壮的歹徒死斗一番后，给钟亚怜解绑，两人拼死逃了回来。

        现在想想，他们两个能活下来，除了命大，当有名为“剧情”的命运安排。

        命运要当时还是纨绔子弟的钟亚怜一夜长大，顺带收复一个得力助手。

        救了钟亚怜后，钟老夫妇赶到他们被送去的医院，见了白稚。

        白稚当时一心想着报恩，忘了钟亚怜什么情况，拖着伤就去见了钟老夫妇，坦白自己的身份，还表达了希望以后能为他们做事，肝脑涂地。

        毕竟她读的是武术学校，从小就熏染出这种义薄云天的气概。

        钟老夫妇好心收留她，并跟她说了。

        “如果想报恩，请把这份恩情，记在我们儿子钟亚怜身上，保护好他和钟家。”

        当时的钟老先生癌症晚期，各种昂贵仪器和药物吊命也只能撑三年。钟老夫人又长年体弱，在钟老先生去世后，熬到去年，也跟着去了。

        也是从去年开始，钟亚怜变得越来越琢磨不透。

        用她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越来越有反派样了。

        但钟亚怜再阴鸷再反派，甚至还怀疑她，白稚也没法真正和他翻脸……

        白稚腰上一痛，被迫收回思绪。

        钟亚怜恶狠狠的，“你还敢走神？”

        “我要确认一下钟老先生是不是这么说的……”

        还没说完，腰上更用力地被拧了一下，白稚双手制住他。

        “钟先生，不管我效忠钟家还是你，都没有区别啊。”

        “有区别。”

        钟亚怜的声音没有压住，让白稚吓了一跳。

        他将头埋在白稚颈肩，像受了伤的野兽，低沉道：“钟家的东西不一定是我的，但我的就一定是我的。”

        他手脚圈着，往里收紧。

        白稚肋骨都快被勒断了。

        说实话，钟亚怜喜怒无常，白稚不是第一次应对了。

        以往她都会顺着他的情绪，开心就陪他开心，生气就帮他处理麻烦，当一个大孩子应对就好。

        但现在白稚刚尝了睡眠的美妙，想睡又不能睡，还要被这么无理取闹，她的耐心极速下降，自己也不知道会说出一些什么胡话来。

        钟亚怜还在喃喃道：“白稚，只要你一辈子都当我的狗，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钟先生，纠正一点，我是人，不是狗。”

        白稚闭着眼，无奈又无力，昏昏欲睡。

        “哪怕我再忠诚，我也要过人的生活的。”

        钟亚怜抬头，晃了晃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白稚深呼吸一口气，半眯着眼，“我以后也会结婚生小孩，家人的重要性会大过钟先生你，到时就会退休，回家相夫教子。这还怎么答应你一辈子呢？”

        白稚心里没考虑过这种事，但上了这种综艺，很自然联想到这种可能。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钟亚怜一脸震惊，双眼直愣愣的。

        “……钟先生，你是真的没把我当人看啊。”

        白稚无语了，轻易挣脱他的双臂，蹑手蹑脚翻回另一边，盖上毯子睡觉。

        她心里骂完一句“狗反派”，沾了枕头就熟睡，连可疑人物的事都抛到脑后不管了。

        卧室里只有空调轻微的风声，午时阳光穿过窗帘，细细的一道光影在空气中切出三角的光幕，落在毯子上。暗影中白稚脸上如同笼罩出一层柔光，白得刺眼。

        钟亚怜盘腿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白稚呼吸绵长轻柔，睡颜恬静。

        倒是她旁边的李希浑身紧绷，用力闭着眼睛，小拳头都握起来了。

        他刚才就被闹醒了，但睁眼就看见爸爸妈妈他们……他们很亲密，看得他心跳很快，像是做坏事一样，不敢打断他们，就继续装睡。

        白稚妈妈睡着了，但钟亚怜爸爸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就像是李希最近刚学加法，从其他人脸上看到的那种不明白的苦恼。

        像爸爸妈妈这么厉害又聪明的人，也会有想不明白的苦恼吗？

        李希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挪了个位置。

        他被放下后，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偷看。

        只见钟亚怜抱起白稚，将她放在中间的枕头，而白稚确实睡死过去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若无其事地盖好毯子后，钟亚怜毫不意外地看向李希。

        李希吓得忘了闭眼，和他大眼看小眼。

        “嘘。”

        钟亚怜竖起手指，朝他做了个手势。

        李希点头，抿紧自己的嘴巴。

        钟亚怜给白稚和李希盖好毯子后，盯着白稚好一会儿，手脚规矩，没再碰她，在她身侧安然躺下。

        白稚睡得很沉，但迷迷糊糊中有些下意识的动作。

        她记得李希睡她左手边，偶尔伸手去摸他毯子盖好了没，后来干脆手就搭在他肩上，毯子一滑她就知道。

        这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门口被人敲响。

        “白老师，钟先生，下午的录制要开始了。”

        白稚一秒开机，但嗓子还有点哑，“好，马上去。”

        外面顿时没了声音，接着就是离开的脚步声。

        白稚打着哈欠撑起身子，但手感很奇怪，低头一看！

        哈！？她怎么压钟亚怜身上了！？

        回头一看，李希乖巧笔直地睡在原来的位置，毯子都盖得好好的。

        ……敢情她摸的一直都是钟亚怜。

        就在她要悄悄挪开位置，突然两条像蟒蛇一样的手臂环上她的腰，勒得她无处逃脱。

        白稚死也不想被发现是自己睡越位了！！

        结果挣扎的下一秒，扭头就和钟亚怜对上了眼神。

        钟亚怜挑眉，“嗯？怎么是你。”

        白稚伸出尔康手，一脸冷静，“你听我狡辩。”

        他坐起靠在床头上，勾起轻蔑的笑，“白稚，这不是你第一次投怀送抱了吧，你对我有什么居心？”

        白稚向天举起三根手指，“天地可鉴，我怎么敢对恩人的儿子有邪念？”

        钟亚怜的脸色瞬间冰冷。

        她还说：“我承认，确实有那么几次不慎，和钟先生你发生了亲密接触。你俊美的脸庞，美好的□□，迷人的气质，都是一个成年女性无法抗拒的……”

        听到这话，钟亚怜别过头，忍不住暗爽，咳了一声。

        “但是！”

        白稚无比正直地跪在床上，像是要抛头颅、洒热血一般坚定。

        “我对钟先生没有任何！一点！非分之想！”

        “你在我眼里，顶多就是一条帅气又麻烦的大狗狗！我抱着你，就是抱着一条狗的心情！”

        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后，卧室里是一片死寂。

        白稚双眼眨巴眨巴的，装出一副真诚又无辜的模样。

        钟亚怜阴沉着脸，垂眸冷笑，像是咬着后槽牙。

        “正好，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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