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厢情愿

于溪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六岁的时候，他跟同样小小只的夜苏一起牵手上学。两人不管是上课下课还是放学回家都在一起，无忧无虑，满脑子只有玩乐。那时候多快乐啊，夜苏也不是现在冷淡的模样，总是跟他笑着奔跑玩闹。

        夜苏一边笑着往前跑，一边朝于溪招手。于溪想追上去，但是他越是用力跑，前面那个让他在意的身影就离他越远。追着追着，夜苏消失在一道白光里，画面切换到教室里。

        教室黑板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六点钟，课室里只有左边靠窗的位置上有人。

        那是夜苏的座位。

        橘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打在夜苏的脸上，将他脸上滑落的泪珠照成橘色。于溪心脏疼得像被剜了一刀，急急忙忙走过去想抱住那个身影。然而在他快要碰到那个身影时，眼前的画面像一面镜子碎得七零八落。

        碎片掉在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他便看到了穿着高中校服的夜苏——那个冷漠、没有一丝笑容的夜苏。

        他身边总是有很多同学围着，男男女女，你一句我一句都想跟他交朋友。于溪心里泛酸，很想冲过去对那群人说。

        夜苏是我的朋友！他是我一个人的朋友！

        但他的脚刚抬起还没走几步，人群中的夜苏缓缓转过头，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说。

        “我讨厌同性恋。于溪，我讨厌你。”

        “不要——！”

        于溪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上身上都是汗，湿漉漉的。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喘粗气，喘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眼前的场景告诉他这里不是他在国外住的房间，也不是自己家里的房间，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是夜苏的房间。

        他不顾脚疼，跳下床跑到桌子上，看到他俩的结婚证歪歪斜斜地躺在桌子上。

        于溪松了一口气：“是梦，是梦。于溪，不要慌。”

        但就算对自己这么说，他还是拿起红色结婚证翻开看了看，确认是他跟夜苏的照片才完全安下心来。

        把结婚证收好，于溪这才发现夜苏也睡在床上。

        他顿时身体僵住，下意识把手放在菊花上。又扭了扭屁股，感觉没什么异样，便知道他俩昨晚什么都没做。

        一时间，于溪分不出胸口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安心还是失落。

        他轻手轻脚进卫生间洗澡，出来见夜苏还在睡，去衣柜前把睡衣换下，又轻手轻脚出房门。

        房门轻轻的哒一声，关上了。就在关门那一瞬间，本该熟睡的夜苏睁开眼睛，盯着房门发呆。若仔细看，还会发现他耳朵通红。

        于溪下来吃早餐，吃到一半听到有脚步声。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是夜苏。他假装没看到夜苏下来，继续吃。

        夜苏拿了一根油条，坐在于溪旁边的座位啃。

        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嚼咀声在这迷之沉默的气氛中听得很清晰。

        “你的腿还好吗？”夜苏突然说。

        难得夜苏关心自己，于溪心中跃雀，面上却不显:“已经没什么事了。”

        原以为夜苏会想电视剧那样说别勉强，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然而夜苏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大清早于溪便心情不好。

        吃完早餐，于溪捧着空碗起身准备走，夜苏抓住他的手说。

        “等会儿我们出去玩，你想去哪？”

        像夜苏这种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的人，就算是以前，出去玩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是他主动邀请于溪出门。

        于溪拿碗的时候还是蔫蔫的，听他这么一说，眼睛立刻就亮了。

        “我想去哪都可以？”

        夜苏抽纸擦了擦手：“都可以。”

        “好！”于溪兴奋地像个终于等到周末能去游乐园的小孩子，把碗往池子一扔，飞奔回房间。

        两人收拾好准备出门，下楼的时候撞见正好下来吃早餐的夜云。夜云见两人都穿了一身休闲服，特别是两人穿的卫衣都是一个款式，都是浅灰色，看着像情侣装。

        他调侃道：“哟，还穿情侣装呢。”

        夜苏顿了一下，看一眼于溪的衣服再看一眼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确实很像情侣装。

        “不是情侣装，只是碰巧穿的像罢了。”

        夜云不怎么信，笑着用手肘顶了顶夜苏说：“别害羞嘛，都这么大个人了。是吧小溪？”

        “确实是巧合，衣服我随便拿的。”于溪语气淡淡的，眼神却有点飘。

        夜云笑了笑，看破不说破，越过他们先下楼：“你们玩去吧，我吃早餐去咯。”

        夜苏淡淡地嗯了一句，也下楼去。于溪跟在后面，盯着夜苏背上那顶帽子。

        谁也没想到，从前人人都夸乖巧的于溪其实早就是个骗人精。很久以前夜苏就已经开始穿卫衣，而且只穿带帽子的卫衣。因为从小长得出众，夜苏没少因为那张漂亮的脸费心，后来干脆戴帽子或者戴口罩把脸遮住。见夜苏总是穿卫衣，于溪便也偷偷摸摸地跟着买了一堆一样，就为了让自己跟夜苏看起来像是一对。

        之后穿卫衣成了于溪的习惯，延续至今。今天也是，他看夜苏穿了件浅灰色，偷偷把早上那件白的给换了。但夜苏永远那么迟钝，就算自己离他那么近他也发现不了。

        走到电梯口，夜苏刚想摁下电梯键，被于溪一把抓住手，开始往门外走。

        “怎么了？”夜苏问。

        “不开车。”于溪说。

        “不开车怎么去？”夜苏说。

        于溪冲夜苏勾起唇角：“坐、地、铁。”

        地铁，一个对夜苏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词。熟悉是因为他经常听说，陌生是因为他出生25年没坐过一次地铁。夜苏出生时，夜家已经相当有钱了。他要想出门，近的有专车接送，远的有私人飞机接送。不仅没坐过地铁，公交、大巴、火车、高铁等一应交通工具都没坐过。

        原本于溪也跟他一样，但于溪出国独居那么多年，学会了怎么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出门。他很喜欢低消费的生活，觉得平平淡淡过生活的人比他们天天奢侈消费开心多了。

        于溪牵着夜苏走了多久，夜苏就用好奇的目光看了外面多久。直到进了地铁口，人变得多了起来，夜苏感觉路过的人都有意无意看着他的脸，这才拉了拉帽子低下头。

        于溪从口袋掏出一个黑色口罩，递给他：“戴上这个，这样你就可以随便看了。”

        夜苏看着于溪手里的口罩，眸光闪动，似是第一次发现于溪知道他在想什么。接过口罩带上，他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于溪得意地笑了一声，说：“谢什么，不用谢。”

        然后伸手拽下夜苏的帽子：“戴了口罩就别带帽子，看着像可疑人士。”

        帽子刚被拽下，夜苏就瞄到前面有个小姑娘正偷偷扭头看他，下意识就想把帽子带回去，但被于溪阻止了。

        “别戴帽子。”于溪死死摁住他的手。

        夜苏看一眼于溪，又看一眼前面小姑娘的方向，发现她已经转回去没再看这边，这才收了要戴帽子的手。

        “我就不明白你，长这么帅非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看。怎么？怕别人吃了你？”于溪看了一眼手机百度地图上的路线，在自助售票机上买票。

        “一般人吃不了我。”夜苏对于溪买票的流程非常好奇，一直盯着看，“除了你。”

        于溪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抖掉了，“你还会说这种话呢。”

        嗯，语气很淡定，要不是刚刚看到他手抖了一下，夜苏真的会以为于溪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我还会说很多种。”夜苏俯身在于溪耳边吐气，“你想听吗？”

        于溪感觉身体像是被电流窜过，脸上一红，迅速查看周围有没有人，然后小声说。

        “在家怎么不见你这么浪，在外面反而骚起来了，要是被人听到怎么办？”

        黑色口罩上的眼睛弯了弯，夜苏磁性的声音带有笑意：“在家不敢。”

        于溪戚了一声，转过身不让夜苏看到他唇角的笑意，不屑地骂了一句：“怂货。”

        g市里的人流是出了名的恐怖，特别是他们现在要坐的这条线，更是称之为死亡三号线。不管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只要地铁开通，便拥挤到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

        夜苏站着手扶电梯从上往下看，像蚂蚁一样蜂拥而至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他甚至只能看到他们的头跟头挤在一起。深深地震惊了。

        两人被人群推着往前走，地铁走了两趟他们都没能挤上去。于溪怒了，紧抓夜苏的手，死守地铁门口的位置，等人群下车，便带着夜苏强硬的挤上去。

        终于挤上地铁，于溪还没来得及高兴，后面涌进来的人挤着他往里走，差点就趴到一个小女生身上。幸而于溪反应快，双手撑在另一道门上，这才没压着那个小女生。

        小女生吓得不轻，缓过神来神色不悦。可一抬头，看见“壁咚”她的是一位白白嫩嫩的大帅哥，立刻涨红了脸。

        夜苏揽住于溪的腰，帮他站直身体。于溪站直后，他发现于溪下面还有个矮个子女生，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

        小女生长得娇俏可爱，是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会跟于溪告白的那类女生。此时她红着脸，眼珠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于溪脸上瞄，似乎下一秒就要冒出粉色泡泡。

        不知怎么的，夜苏感觉有点不爽，连带着对这个小女生也没什么好感。故意用力把于溪抱进自己怀里，再用另一只手把于溪的头摁进胸膛。

        于溪吓了一跳，闷闷地说：“干什么？”

        夜苏直视前方，看着乌泱泱的人头冷冷地说：“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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