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从西山回来，没多久也就放暑假了，这个暑假司思过得很闲适，不用管学校的事，最近在着手写一篇长篇小说，还在构思中，所以也暂时没有交稿压力。

        司思以往写的大多都是散文或者短篇小说，字数要求低，所以写得也快。不过最近也不像最开始那样，着急投稿赚稿费了，司思倒是想沉下心来，好好写一部作品。

        跟焦文倩合作的生意也慢慢走上了正轨。她们在三环边上租了个场子，找人盖了个简易的工人工场一体房。招的工人都是女工，勤快点的在房子方便弄个小菜地，种点菜也够日常吃了。

        这时候的京市真正活动的还是二环往里那一块，再往外都是荒野丛生鸟不拉屎的地儿。

        司思选在三环边上的时候，焦文倩还不太理解，因为这地儿便宜是便宜，但真的有点荒凉。三环还只是个雏形的样子，刚修建没多久，这边也没啥人。焦文倩心想，还好她们不是只是工厂，不开店，要是开店的话，开在这里真是要不了几天就倒闭了。

        当然现在的人，可没能想象到，也就二三十年，三环都寸土寸金了。司思但笑不语，脚下踩着那一块土地，心里想着等以后你该谢我了。

        事情主要是焦文倩来忙，司思看她天天脚不沾地的样子，对于五五分这事有点不好意思了，主动跟她提了四六分。

        毕竟司思是真的没咋管，也就是陪着选了场地，招了工人，其他的销售渠道还有联系人，都是焦文倩一手包办的。这年头生意确实好做，棉花娃娃这样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市场还很不小，有利可图，焦文倩直接给自己在棉纺厂的工作，办了个停薪留职。

        现在办停薪留职的挺多的，很多人都是保留了体制内的岗位，然后下海经商去了。但其实棉纺厂的岗位还算不上体制内那样，不过焦文倩毕竟也不是最基础的工人，她也靠自己坐到了主任的位置，要真的舍了这个岗位，焦文倩自己还好，她爸妈是肯定不愿意的。

        焦文倩提了点东西，去找了棉纺厂领导，好在他人也好说话，反正就是个虚职，留着就留着吧，焦文倩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再回来他也不怕她占着茅坑不拉屎。

        司思跟焦文倩这生意眼看着做大了，暂时还没弄零售店，就还是生产为主，然后找人销售到各个店里。她们这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了，两人琢磨一下，起了个名，就叫富乐娃娃厂，是她们俩最直白的愿望，简单接地气。

        因为没怎么跟工商局打过交道，司思跟焦文倩不太清楚流程，或者材料准备不齐全，去注册商标的时候，还跑了好几趟，有时候遇到她学校有课走不开，没办法陪焦文倩去，还是高大妮陪着去的。

        来京市也有一段时间了，高大妮看起来跟刚来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了。不知道是因为来到新环境的不适应，还是对于自己农村人身份的自卑，她一开始还有些畏畏缩缩，焦文倩跟她说话的时候，高大妮都不太敢应声。

        不过高大妮是个拎得清的，知道司思帮她找了这份活，也是对她的照顾。高大妮平日也就十分努力，干活很利索，焦文倩看她是个踏实肯干的，又想着她跟司思这一层关系，就有意培养高大妮。

        毕竟她们这厂子越做越大了，光靠她跟司思是忙不过来的。焦文倩看得出来，高大妮这人因为自身遭遇的事，是有点自卑的，只知道闷头干活，平日也不爱跟其他姑娘聊天，就算是休息也很少出门。司思也有想过，怎么样才能帮助高大妮重新树立自信，真正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跟焦文倩一商量，就让高大妮当了个小组长，平日除了干活，连带着监督监督，有没有人磨洋工，或者维持一下工作的秩序。

        之前租的地方小，人也少，都是小打小闹的。在三环边上的这个厂，才真正是正式成立了。她们这个厂才办下来没多久，各种规章制度都还不够完善，又加上司思跟焦文倩都年纪轻轻的，有一些顾不过来的事，或者对她们暗暗不服气的人，也不是没有。

        司思跟高大妮说了之后，她一开始是不愿意的，还有些忐忑，不过司思说得真诚。她平时忙学习，一堆事，焦文倩也没有个值得信赖的人，她们是看好高大妮的，这是对她的信任。

        高大妮内心又是感激，又是感动，赶鸭子上架就被架上来了。不过焦文倩还是给她留了慢慢适应的过程，并没有一开始就交给她很多事务。而是看她这一件干好了，才加一件，慢慢锻炼她。

        或许是在工作上获得了成就感，高大妮感觉自己还真的不一样了，走路办事也有了几分焦文倩的做派，风风火火的，也敢出头了。司思不在的几次，都是高大妮陪着焦文倩办事，谈生意，进材料等等，也都没出什么纰漏。

        厂里有人能顶事，焦文倩也在慢慢培养一些能干事的。司思索性心安理得当了个甩手掌柜，没事也就想想创意，画画图纸，其他的事都不咋管了，落得清净。

        夏日绵长，天亮的又早。

        辛傲云来找司思的时候，她还躺在铺了凉席蚊帐的床上，倒也不是睡着了，单纯不想起，这个习惯是改不掉了。没事的时候，就算醒了，也要在床上再赖上一会。

        “太阳都晒屁股啦！让我看看是哪个懒虫还没起。”辛傲云一把撩开她的蚊帐。

        司思坐了起来，一头黑发乱糟糟的。“你今天不用去上班？不出去采访啊？”

        “就算是生产队的驴还能休息呢，今天周末啊大姐，我也不是天天有外访。”辛傲云无语，撩了一下头发。

        她不撩司思还没仔细看，揉了揉眼睛，“哟，做头发了啊？啥时候换的新发型，真不错。”

        辛傲云得意地回她一个笑，“我都烫了两天了，今天特意给你看看，咋样，好看吗？”

        “好看，在哪做的，师傅手艺不错啊。”

        “咱们附近新开的那家星火美发厅，你回家的时候没看到吗，应该会路过啊。”

        司思想了想，点点头，她是看到过，不过也没太注意。那家美发厅刚开的时候，她回来正好天黑了，远远看见门口的一盏彩灯转着，走进了看到不太透明的玻璃门，上面贴着一排红字，写着【国营星火美发厅】，红砖红瓦红对联，十分喜庆。

        “你有时间要不也去烫个头，最近我看大家烫这个卷发，都挺好看的。”辛傲云抓了一绺她的头发，“不过你发质太好了，要是烫了怪可惜的。”

        司思也嗯了一声，“看我心情吧，我是嫌麻烦，烫了头还得打理，像我这样随便梳一下多方便。”

        随便聊了两句，司思就去院子里洗漱了，还一边问辛傲云，今天不是没事来她面前秀新发型的吧。

        果然，辛傲云咳了一声，才说自己是想让司思陪她去郁家找郁恒。

        辛傲云没有去过郁恒家，想着司思好歹是跟他们住在一个军属院的，再加上跟郁初关系那么近，应该是熟门熟路的。找司思陪她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她跟郁恒没什么意外的就走到了一起，两人互相都有好感，郁恒一开始还顾忌自己职业特殊，整日不着家，怕耽误了辛傲云。结果辛傲云是个胆大的，明明也感觉到了郁恒对她的喜欢，但迟迟都没有说破，她一着急，主动跟郁恒挑破了。

        两人也把这些顾虑说清楚了，她就是喜欢郁恒，想跟她在一起，也不在意郁恒的职业，只要两个人心是在一起的，就算忙一点，没法成天在一起，也没什么，毕竟她的工作也忙。

        “你说这人咋想的啊，都受伤了，还不让我知道。”辛傲云愤愤地吐槽了一句，她还是从司思嘴里知道的，当然，司思是听郁初说的。

        “不过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不然他现在就会在医院，而不是在家里休养了。”司思擦完脸，慢条斯理地打开雪花霜的瓶子，小拇指擦了点，慢慢往脸上抹。“再说了，不跟你说，还不是怕你担心吗？你前些天也挺忙的，一直在外面采访，说了你也回不来。今天这时间不就挺好的。”

        郁恒是在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受伤的，确实不严重。郁初跟司思一起吃饭的时候，说到他周末要回家，司思才知道这事，随口就跟辛傲云说了。

        没一会等司思收拾完，换了一身微微敞领的淡黄色连衣裙，头上戴了个同色系的发箍，就跟辛傲云出门了。

        辛傲云来之前是吃了早饭的，司思没吃，趁着辛傲云去市场买鱼买肉的间隙，她先去吃了碗豆腐脑。

        她要的是甜口的豆腐脑，一口下去香甜嫩滑，再配上一个刚出炉的，烤的焦香的芝麻火烧，一顿早饭吃得十分满足。

        等司思吃完饭，没一会辛傲云也回来了。两人提着东西就往大院去了。

        虽然司思知道郁初家在哪，但她还真没进去过几回。郁初家里只有他跟他哥，因为他住校，郁恒和他爸一般都在军营里，所以家里连个做饭的阿姨都没有。

        不过他们这一家三口，不愧是部队作风，个个内务都很不错，屋里整理的十分简洁干净，东西摆放的都板正有序，就是没什么生活化气息，不够温馨。

        回都回来了，司思自然也是要回司家一趟的。

        司瑶已经搬回了家里，她肚子越来越大了，马上就要生了，在文工团里的工作也都停了。原本霍飞翼是要把她接回家里的，不过司瑶说想回司家，再加上荣韶丽也不放心陈梅巧来照顾她。

        给人当儿媳妇和当女儿，确实是不一样的，荣韶丽也知道，陈梅巧不太喜欢司瑶，又怎么指望她能尽心尽力的照顾司瑶呢。谁家孩子谁心疼，荣韶丽看司瑶自从结婚之后，人也消沉了很多，宁愿去单位的宿舍住，也不想回霍家，她就知道司瑶可能受委屈了。

        反正她也没啥事，家里还有李婶，那就直接让司瑶回家养胎了。

        司旭也从外面调回来了，司正青找人给他分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单位，在市政府上班。他在外当兵的这几年，说是去磨练性子的，但司思看他还跟之前没啥区别。

        荣韶丽一直操心他的婚事，毕竟司旭确实不小了，在外面的时候，荣韶丽没少写信催他，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荣韶丽也是见缝插针的给他安排相亲。

        只不过他一个都没成，给荣韶丽气得不行。不过这次他调回来，反而是不声不响的带着对象回来了。司正青跟荣韶丽是完全不知情，好在那姑娘上门一次，他们看着也还行，是在军区医院当护士的，看着比司旭还靠谱一点。

        司正青以前是对司旭寄予厚望的，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又是家里的顶梁柱，只不过司旭上学的时候也听话，成绩也好，但就是立不起来。说话做事有点磨叽，没有魄力，更没有血性。

        虽然司正青自己不是军人，司正青他爸当年就是上了战场牺牲的，他也没想让司旭走从军的仕途。凭他现在的能力，给司旭安排一个稳稳当当，舒舒服服的工作，也还是可以的。只不过看着司旭这软豆腐老好人的性格，他还是有些遗憾。

        相比之下，司阳虽然看着性子大大咧咧，但其实是有些鬼主意小机灵的，说不定以后能比他哥走得更远。司瑶已经嫁出去了，霍家人品都不错，他也不担心。就是司思，看着啥事都不用操心吧，但司正青看得出来，司思的终身大事，也是个问题。

        女孩子嘛，他也不担心别的，主要还是看夫家，能嫁个好的，一辈子也就不用愁了。司正青也跟荣韶丽提过一两次，让她跟司思说说，自己在学校也注意看看，他并不反对儿女谈恋爱，前提是你找的对象要靠谱。

        好在司正青心态还是很好的，看得开，儿孙自有儿孙福。

        司思在郁初家吃完午饭，才回了司家。她回去的时候，司正青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

        见她回来了，司正青放下老花镜，“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午饭吃了没？我喊李婶给你再做点？”

        司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吃过了。“其他人呢，都不在家吗？爸，我上去睡个午觉啊。”

        “瑶瑶跟你妈也在睡午觉呢，你去吧，阳阳跟小旭不在家。”

        放轻了脚步声，司思点点头，朝楼上走去。她这一上午折腾的，午饭是她跟辛傲云一起做的，过来还坐了颠簸的公交车，感觉确实有点困了，正好回来补个觉。

        本来郁初是想让她在他房间睡的，但辛傲云跟郁恒人家小情侣在一个房间没什么，她去郁初床上睡觉，就算是补个午觉，司思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再说了，还是自己的床睡着舒服。

        无情地抛下郁初，让他自己去当电灯泡了，司思把房门一关，美美的睡了。走的时候郁初还一副委屈的样子，差点没给司思逗笑了。

        司思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看了下手表，她都睡了一个多小时，虽然是被吵醒的，但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小旭，你跟曼曼商量的怎么样？她要是同意的话，我跟你爸找个时间去她家，也见见她父母，我们把事儿赶紧定下来。”

        是荣韶丽的声音，清楚地从隔壁传来，司思感慨了一声，她妈这嗓门也太大了。

        “妈，都商量好了，曼曼没意见，都看我们安排。”

        “那就好！我下去跟你爸也说一声。”荣韶丽一拍掌，声音里透着喜悦。

        司思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喊了一声妈，又喊了哥。

        “思思你醒了啊，我听你爸说你回来了，在睡午觉，怎么不早上回来，中午好让李婶多做点好吃的啊。”荣韶丽拉着司思的手往楼下走，又回头喊司旭。“走，我们下楼说。”

        “临时回来的，等会就走了。”

        下了楼，司思就看见司瑶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盅炖汤。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过看样子荣韶丽给她照顾的很好，司瑶的脸比之前圆润了很多。

        “思思，你喝不喝猪肚汤，李婶专门给瑶瑶炖的，我让她给你也盛一碗吧。”荣韶丽说着就要让李婶来盛，被司思拦住了。

        “不用了妈，我不爱吃内脏的。就都留给司瑶吧，她要补身子。”

        荣韶丽点点头，“那好吧，你看瑶瑶，是不是最近气色好了很多，我跟你哥想让她这几天就住医院去，她的预产期也没多久了，要是在家突然生了，我们也忙不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啊，妈你想得挺周到的。”司思在另一端沙发上坐下来。

        荣韶丽笑得眼角纹都出来了，“等你生孩子了，妈也这样照顾你。不过啊，思思，你可得抓紧了，你看你哥这也要定下来了，阳阳呢，还不着急。咱们家就剩你了！”

        “妈，我还没毕业呢，等毕业再说吧。”

        “等啥毕业啊，你以为你还小啊，你们学校成家的不也挺多的，思思，等妈忙完你哥的事，就给你安排，还真别说，咱家思思这条件可是不少人介绍呢。”

        荣韶丽这话不是假话，确实有不少认识的人，跟她说，要给司思介绍对象，毕竟司思这条件摆在那了，名牌学校的大学生，本人也长得好看。不过因为荣韶丽跟司思提过一两次，都被拒绝了，她又想先把大儿子的事情定下来，就没太上心。

        等司旭也成了家，司瑶也生完孩子了，荣韶丽可就有闲工夫来管司思的事儿了。

        司思知道在这事上跟她争，没什么意思，就干脆闭嘴没再说话。

        荣韶丽望了一圈，没看到司正青的身影。“哎瑶瑶，你爸呢？啥时候出去的？我还以为他在楼下呢。”

        司瑶放下喝完的汤，擦了擦嘴，“爸他刚出去一会，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可能是人一多，屋子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客厅里一个电风扇呼呼的转着，也没感觉凉快。司思坐在沙发上，拿起司正青看得那张报纸接着看，准备再坐一下，就去找辛傲云。

        他们三个聊得热闹，主要是荣韶丽在说。等后天就把司瑶的住院手续给办了，顺便去医院还能看看梁曼。

        梁曼，也就是司旭对象，司思听着他们这意思，准备在国庆过后办婚礼。也就是现在结婚手续简单，彩礼嫁妆什么的，买起来也方便，两个人去民政局领了证，他们再办个酒席，甚至不用在自家摆，嫌麻烦就去北京饭店定几桌，又简单又省事。

        所以这个时间看似很赶，但其实也来得及。

        没一会司正青回来了，荣韶丽把安排跟他一说，司正青说见女方父母是可以先安排，不过这个结婚日期，还是得跟她父母商量，国庆也有点太近了，司正青的意思是放在冬月。

        司思掐着点，看着差不多了，站起身说自己准备回去了。

        司正青是要留她吃晚饭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急着走，学校又没急事儿，明天不还休息吗？”

        “对啊，思思，不是放假了吗？你就别走了，后天跟我们一起去医院，顺便也见见梁曼，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荣韶丽想了想，“怎么样以后也是一家人了，你跟你嫂子也就见过一次吧？”

        “你妈说的对，后天一起吃饭吧，家里的事，你也不要什么都不关心，爸知道你学校事情忙，但也要多回家看看嘛，家里不缺你一口饭吃。”司正青知道司思一直在写作投稿，司正青是偶然发现的，一开始还以为那报纸上的是重名儿的，后来他无意间在司思房间里看到她的手稿，才知道就是她。

        他为这个女儿感到自豪，可有时候又不太希望她这么独立，就算司思什么都不干，他也能养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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