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暗下来的天光，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司思带着高俊明一家住进了招待所，安顿下来之后，又带着他们去国营饭店吃了饭。

        荣韶丽给的钱还是够的，司思没犹豫就给他们点了几个肉菜。

        “多吃点吧，不够我再点。”

        这还是高俊明他们第一次来国营饭店吃饭，坐下的时候都担心自己的衣服太脏了，看着周围来吃饭的人，心里生出一股不配的怯怕感，于是出口就是，要不换个地方，这里太贵了。

        他们想，随便买个馒头能吃饱就行了。

        “没事，吃吧。”司思帮他们拿好筷子，四菜一汤，每人一碗大米饭。

        终是抵挡不住饭菜的香味，几乎算得上是狼吞虎咽了，他们吃得也很饱，到最后为了不浪费硬是撑着吃完了。司思坐在一旁倒是没什么胃口，眉目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她在想，这事该怎么办。倒也不是司思圣母心泛滥，可是这个年代看多了吃苦的人，这个叫她一声姐姐的小孩，她也不忍心看着他被病痛折磨。

        看病的事，是要紧的。就算高俊明过来要钱这事做的不地道，但是司思觉得自己也没法袖手旁观，就算是借的，也得让孩子先把病治了再说。

        可是，司正青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也不会平白无故拿钱出来。要是司瑶的话，应该还能要到钱。

        等把高俊明一家安顿好，司思才回了家。司思前脚刚进大院的门，天上轰隆隆就下起了瓢泼的雨，她一路小跑回到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湿了。

        霍家夫妇已经走了，司瑶跟卞元霜在楼上，司思一打开门就看到司旭跟霍飞翼坐在沙发上，倒有些奇怪，他怎么没在司瑶身边。

        中午司思不在，除了知情的荣韶丽和司瑶，这个家几乎没人注意到。霍飞翼也是在吃完饭，司瑶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才注意到。在家的时候，有李婶收拾，家里的家务是不用司瑶上手的，但是今天霍家的人都在，司瑶也有心表现，就争着帮忙收拾了。

        霍飞翼眉头一皱，刚想说司思怎么不帮忙，看了一圈才发现，中午她就没有一起吃饭。

        等在司家待了一下午，也没看见人，霍飞翼跟司旭坐在一起下围棋，都有些心神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司思不在，又控制不住去想，她去干什么了。

        而司瑶今天也有点不对劲，在他不经意问到司思去哪了，司瑶愣了一下才摇摇头，然后就上楼去了，连跟他说一声都忘了。

        雨实在太大了，天也是一片昏暗，时不时划过一道闪电，将屋子照亮。

        司思头发湿漉漉的直往下滴水，司阳蹿到她面前。“大姐，你出去干什么了？没看到下这么大的雨！”

        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即便是夏天不怕冷，但司思也担心自己等会着凉了。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真的很差，再加上可能是上辈子猝死的阴影，司思一直都很注意身体健康。

        她一把推开堵在她面前的司阳，“小屁孩管那么多，过来我要去换衣服了。”

        “大姐，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找郁初去了，你亲弟弟在这呢！怎么天天去找别人的弟弟~”司阳握着小拳头，气鼓鼓的。

        来司家这么久，司思相处地最好的，大概就是司阳了。一开始司思还带着原书里的印象，对司阳存有戒心。但是时间久了，司思发现，这小孩也就是因为受父母忽视，才会做出一些举动来吸引人注意。本质还是缺爱，倒也没什么坏心眼。

        长得不算歪，司思有意引导几次，司阳的小毛病也就改过来了。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司思也在父母那里没什么关注，让司阳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还是小孩子对他人的喜恶敏感，司阳跟司思的关系反而比司瑶还好。

        司思不跟小孩子计较，有什么好吃的也都让给他，虽然他不爱学习，但司思也会给他辅导功课，在他考不及格的时候，帮他在卷子上签字。只是让司阳不满的一点就是，司思还有其他好弟弟。

        其实司阳比司思更早认识郁初，都是一个大院的，他当然也见过。这个小孩比他大几岁，但是看上去还不如他高高壮壮，不怎么出来，偶尔出来也是拿着一本书看，司阳觉得跟他玩没意思。

        没想到司思跟郁初是同学，两人还挺熟的样子。甚至有一次去什刹海玩，司思居然叫上了他一起。冬天的什刹海冰面又厚又冷，但大家还是喜欢去滑冰。以前司阳去的时候，都是跟司旭一起，但是司旭就只顾着教司瑶，司阳摔倒了他都没注意，他就不爱去了。

        但是司思滑冰滑的很好，她还能在冰上旋转，司阳记得那次司思滑行了一圈，又转了几圈，阳光照射在冰面上，白的刺眼，但是那光又像是司思身上发出来的，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等她滑完，周围的人啪啪鼓掌，司阳站在司思旁边，第一次觉得非常骄傲，那掌声是给司思的，但他似乎也享受了掌声。

        不过，那天他还是不开心，司思教他滑冰的时候，也教了郁初。而且郁初喜欢看书，司思也喜欢，他们俩经常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司阳还是玩性大，不明白书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他十分介意，司思带着郁初一起出去。

        霍飞翼在一旁将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郁初他知道，是郁恒的弟弟。郁恒是他很佩服的一个哥哥，年纪轻轻就在部队立了不少功，他个子高，体力也好，一身的肌肉，以前也在大院里一起打过球，男孩子没有不羡慕的。

        但是霍飞翼有点奇怪，司阳怎么说自己是司思亲弟弟，不是表弟吗？

        司思回了司家这么久，没有刻意宣扬过自己的身份，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的默认司瑶那个说法。其实在司正青跟荣韶丽看来，告诉外人司思是他们家亲生女儿，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为难的是司瑶的身份，一开始他们不说，是怕伤害到司瑶的自尊，反正他们也是拿司瑶当亲女儿看待的，说不说也没什么意义。

        可现在，高俊明夫妻的出现，让荣韶丽开始担忧，霍家知道真相后不会对司瑶有什么看法吧。她是不忍心司瑶因为身份的事情受委屈的。

        等司思洗完头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后，才去找荣韶丽。

        把高家的情况跟荣韶丽说完之后，荣韶丽的反应在司思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学生，连吃住都要依靠家里，她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的司思，现在突然有了强烈的，想赚钱的念头。

        司家是有钱，但有多少是能给她的呢，他们可以给，也可以随时收回去。司思扯了扯嘴角，“小孩的病，等不得，妈，能不能先借他们点，先去医院再说。”

        荣韶丽摸了摸司思的头，“妈知道你跟他们一起生活的时间久，跟他们感情深，但是思思，咱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之前带你走的时候，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再这么容易给他们钱的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荣韶丽心里生气，这是把他们家当冤大头来了。她准备跟司正青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把人打发走。

        “思思，你回来淋雨了，让李婶给你煮点姜汤，别着凉了啊。其他的事，你还小，就别管这么多了。”

        从荣韶丽房间出去的时候，司思正好在走廊碰到了司瑶，又或者是，司瑶一早就等在那里的。

        就在司思以为司瑶什么都不会说，打算绕过她的时候，被她喊住了。

        “思思，今天来找你的……”司瑶咬着下唇，脸色苍白。

        “是来找我的，其实，你也应该见见的。”司思笑了笑，“不过，说不定他们也会来找你。毕竟是你亲——”

        “司思！”司瑶打断了她的话，“思思，你知道，其实爸妈都是拿我们一样看待的。”

        言外之意，不管血缘上怎么样，在司正青跟荣韶丽那里，她就是亲生的。

        “那你真是抬举我了。”司思刺了回去，但也是事实，她这个后来的，还真比不上司瑶在父母心中的位置。

        想了想，司思还是说道，“我知道你不想见他们，但是，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而且，他们这次来，是为了给狗蛋看病的。”

        司思的声音放得很低，但足以让司瑶听清楚，“狗蛋，是我弟弟，也是你弟弟。他得病了，小小的年纪，就得了黄疸肝炎，以前小脸总是脏兮兮的，现在黄着一张小脸，连最爱吃的肉都吃不进去多少了，吃了就吐。”

        “司瑶，他们很穷，拿不出钱看病，所以才会来找我，想借点钱，但是妈妈跟我说了，她不会给。你看在他们是你亲人的份上，能帮帮他们吗？”

        说完，司思转身走了，她也不知道司瑶会不会，能不能说动荣韶丽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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