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与死

“汛儿！”涸泽公的叫声引出慕天蓝与牛小西。

        “让开。”牛小西靠近女官，摸着她的脉搏，见还有跳动，便放下心来。

        涸泽公不懂医术只能呆呆看着现状，慕天蓝则略带看戏的心态在一边问着牛小西是什么情况。

        “这都怀孕七八个月了。”因为有慕一云、张翩的前车之鉴，牛小西便悄悄对慕天蓝说出自己的判断。

        “你不知道的吗？”慕天蓝问着涸泽公，他还真不知道，一脸茫然。

        涸泽女性穿着长衫，这种长衫能够遮挡全身，抵御艳阳，风吹过后，能迅速在长衫内上下，使人散发的湿气一扫而去。这也是女官能隐瞒怀孕的原因，一个人整日被宽松的衣服包裹着，谁能看出什么？

        牛小西听着女官的肚子，眨了眨眼，又悄悄告诉慕天蓝，“要生了。”

        “这种就不用小声说了！”慕天蓝抱起女官，厉声说，“快找医者，她一个人不够！”

        “不行。”涸泽公严肃起来，不能让别人知道，坚决不能。

        “涸泽公，我不论你们涸泽什么规矩，什么事情等孩子落地再说。”

        “这是我的孩子。”

        “所以呢？你还能把吸收回去？”牛小西歪着头问。

        “孩子一旦被发现，汛儿…”涸泽公看着女官，他要保她，他说过要保她安稳，“去母留子，是涸泽不能撼动的根本。”

        “你就慢慢想吧。”慕天蓝将女官抱进自己房间，牛小西撸起袖子跟了上去。

        慕天蓝放平女官，忐忑地看着充满好奇的牛小西，“你有把握吗？”

        “没有，没干过，没啥经验。”牛小西凭着记忆回忆师傅语录里有关产学的信息，她摸索着女官的身体，发现完全不具备生产的条件，“这是担惊受怕造成的昏阙，孩子根本没到日子呀。”

        “……”

        “完了。”牛小西忽然脸色煞白，“没呼吸了。”

        “？？”慕天蓝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瞬间就这么危急。涸泽公也冲了进来，趴在女官身边。

        “汛儿！汛儿！”

        “叫什么魂啊！给她渡气啊！”牛小西按压着女官的心脏部位，见涸泽公什么也听不进去，自己开始给女官渡气。

        涸泽公内心一片白茫茫，他从来仔细，怎么会漏掉这么重大的事情？

        “哇，这什么场面？这么热闹？”满身打斗痕迹的韦森森回来了，房间里一时匆忙起来。

        “怎么回事？”韦森森拉过慕天蓝追问，顺手擦了自己的鼻血，看来西边的战斗是一场鏖战啊。

        “生孩子？接生我会啊！”韦森森拆开护具、扔下长刀，跪在地上查看女官的状态，然后抬头看了涸泽公一眼，一巴掌打上去，大叫道，“赶快救她，要不一阵大人、孩子都死了。”

        “继续渡气，我给她压胸！”牛小西压了四五下，涸泽公还是呆在那不动，气就不打一处来，学着韦森森样子打了他另外一边脸，涸泽公仿佛被惊醒，开始配合牛小西抢救女官。

        女官慢慢恢复了意识，生产的疼痛让她大叫起来，慕天蓝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自觉退了出去。

        “这个孩子是涸泽公的。”副官站在门外，吓了慕天蓝一跳。

        “这个孩子我要带回去。”副官的口气很强硬。

        “不一定能活下来，不还有另一个吗？”

        “只要小公子，野孩子不要。”

        “你怎么知道是野孩子？”慕天蓝质疑，难道张跹早就知道涸泽公会用其他人的孩子顶替？

        “你负责好你的事情，其他的不用管。”

        “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涸泽公的一场戏？”慕天蓝还想辩解几句，副官拔出刀让他住嘴。

        “现在有了这孩子，她就不用死了。”

        慕天蓝一头雾水，想了一想，恍然大悟，“诏令是赐婚？”

        涸泽公与韦森森联姻，如果有了子嗣，张跹便可以用涸泽去母留子的规矩借刀杀了韦森森，即便没有子嗣，涸泽公这股子反叛劲也不会乖乖归属，被收拾也是迟早的事情，看来韦森森是知道张跹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呀。

        孩子不怎么顺利地出生，韦森森将孩子捧着送到女官怀里，还没等母子相看，涸泽公便拖着女官下地，女官虚弱无力，任由涸泽公摇曳。

        “你干什么！”牛小西与韦森森一个接下孩子，一个拽着涸泽公。

        “放开她，这样她会死！”

        “她本来就要死。”涸泽公拽着虚弱的女官走了一路，来到了野外。

        韦森森喘着气跟随，“你他吗…我要不是刚杀了沙兽…你放开她…”

        这是一个人工大坑，直径数十米，是涸泽处决犯人的地方，涸泽公架着女官犹豫不决。

        “你终究还是把我带到了这。”女官憔悴不堪，看着身下深不见底的黑洞，心情坦然。

        “你…放开…她…”韦森森深呼吸，“我一做正室的都不嫌弃她，你杀她干嘛？”

        涸泽公回头，眼角虽然有泪，但还是和韦森森确认，“你答应了？”

        “我肯定要保命啊，咱各取所需，不是说这个时候，你放了她，好歹孩子还要吃奶。”韦森森坐在地上，累的呼呼喘气。

        “不行！”涸泽公摇了摇头，“去母留子……”

        “你为了不让我出嫁，捧着父亲看上的人去灭沙兽、为了不让我死，诛九族前把我调进宫中做断六亲眷属的女官，费了那么多事，如今却要亲手杀了我？哈哈哈。”女官放声大笑。

        “闭嘴！若不是你骗我……”涸泽公暴怒，向下推着女官。

        “若不是你心里有我，你怎么会失控呢？什么都不做，你将我箍在身边到底为什么？当菩萨供吗？”

        “郎有情妾有意，干嘛一定要死？”韦森森站起来拉着涸泽公，“好歹我沾光了，看我面子上别推了。”

        “我的王，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借着保护我的借口，去杀那些阻挡你的人。”涸泽公摇头否认，女官看着身后的坑，里面有不少自己的亲族，“还是你恨我，一定要让我尝遍亲人离散的苦？”

        女官曾是显贵大臣的女儿，与涸泽少主互相爱慕多年，无论是谁看着他俩都是笑着的，大家都等着涸泽少主登基后，忙完事情就来大臣家提亲，但等了一个月、两个月，涸泽公依旧没来，大臣那时还有个议程要提，很是着急，便主动询问起嫁娶之事。

        “本王什么时候说要娶妻了？”涸泽公拒绝了大臣嫁女，也否了他上书的削兵提议，让大臣颜面双重尽失。过了一年，大臣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子，涸泽公知道后，下令海选年轻人杰去灭沙兽。

        “谁灭了沙兽，他便是一等武将。”那个年轻人自恃武功颇高，便自告奋勇报了名，谁成想资质平平的他居然一路过关斩将，等大臣反应过来时，那位准女婿已经接了任务，再次见到的时候，只剩下半边身子了。

        “这王家也太欺负人了。”大臣敢怒不敢言，只能天天在家里抱怨，“他不要汛儿，还不准别人要？”

        “大人，宫里巫师昨夜卜算，消息出来了。”

        “结果是什么？”往年卜算都是要公开的，大臣虽然问但也没太在意。

        “说要一个活了10444天未出嫁的女子，选一个入宫做女官，有利于国运。”

        “什么？”大臣一个茶壶扔了过去，这满朝女子除了汛儿，还有谁二十八没出嫁？三次阻挠女儿婚事，大臣开始消极怠工，可没消极多久，便死于涸泽公的暗影之手。

        “你杀了我父亲与未婚夫。”女官笑着，“可能这就是你的爱？”

        “你父亲那些老派臣子阻碍我计划，你那未婚夫更是他们培养的、准备入朝为官的草包。”他们必须死，不然涸泽就从内部空了。

        “但当我生了你的孩子，你却要杀我！难道我有个孩子也是错吗？”女官掐着涸泽公的脖子，“你总说涸泽人顽固不化、规矩繁琐，你说要改变涸泽，可连去母留子这种伤害天理的陋习你都不肯去除！你骨子里和我父亲那些老臣有什么分别！！你的涸泽和原先的涸泽又有什么分别！！”

        “就是啊，赤鬼都没这种说法，你们咋还这么原始呢？”韦森森在一旁煽风点火，“你再不去看看孩子，副官就要带走了。”

        “你杀我九族我没怨恨过你，那是因为我知道他们真的没有用，但我呢？你不是说永远不会伤我吗？不过是一条尚未废除的陋习，你都不愿意背弃？”

        涸泽公满眼泪痕，果断将女官抱起，奔回涸泽宫殿。

        小公子已经被宫人清洗干净，躺在摇篮里，一枚白脂玉佩挂在孩子胸口，孩子醒来便抓着玩弄着。

        涸泽公抱着女官闯了进来，轻轻将女官放到摇篮旁，女官撑起自己的身体看着孩子，感叹地笑了。

        “到那边看着它，就像是看到他。”宫人面无表情，将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交给女官。女官顺从地接过玉佩，涸泽公的面子她还是要保住，她不能在宫人面前逼迫君王，不能让他失了威仪。

        “女孩。”牛小西说，“虽然早产，但你养得很好。”看着孩子，女官眼泪滚滚。

        涸泽公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玉佩看了看，然后解下孩子的玉佩与女官手里的玉佩，一齐摔碎。

        “去母留子为涸泽旧习，自此废除。”

        “晚了，晚了。”女官叹了口气，她看向涸泽公，这个她深爱的人，她明白她也是被爱的，但常常不及政权在他心里的位置。女官闭上了眼，早产失血过多，加上一番咆哮、颠簸，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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