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无力抵抗

爷爷的警告，宋棠无法不放在心上，他不会忘记的是，从小到大，家里的人就一直对他进行着近乎残酷的掌控。以至于，他到国外留学后，就没再想着回家的事，即便偶尔回国，也大多时间不在港城。

        家族的掌控，让他透不过气，却又无法摆脱。他的母亲早逝，父亲一心只照顾着生意，从小他就是爷爷带大的。加上宋老爷子的心脏病，他最怕的就是老爷子旧病复发。

        现在，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下班后，宋老爷子就安排管家送他去相亲的地点。宋棠心里挣扎，管家看他这样子，不禁叹了口气：“小少爷，老爷昨晚一宿没睡，半夜三更还起来倒水吃药。你多年没有陪伴在他身边，难道现在还要眼睁睁看着老爷为你的事操心不安？”

        “陈叔，我……我只是不想跟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随随便便在一起。”

        “像宋家这种家族，联姻是常见的事，强强联手，相互依靠。小少爷以后是要继承家族的人，怎么这些事都看不明白？”

        宋棠不是不明白，他只是不想走上爷爷父亲他们那样的道路。

        他想跟爷爷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如果让爷爷得知小叶在地下城，一定不会让小叶跟他在一起，甚至还会对她不利。

        他不能拿叶明珠的安危，去跟家族的利益赌。

        “陈叔，是你不明白。”

        不再说什么，宋棠果断坐上管家开来的车，沉着脸去应付接下来的相亲。

        ——

        叶明珠坐在角落里的长凳上，手撑着墙壁，侧脸靠在胳膊上昏昏欲睡，猛然有人拽了她一把，顿时惊醒过来，抬头就看见站在面前的莫褚寻，脸色沉沉，棱角分明的轮廓有着鬼斧神工般的精致。

        “你——”话还没说完，莫褚寻便抓住她的手往外面走，叶明珠本就行动不便，被他拽的好几次都要摔倒。莫褚寻就跟没看见似的，脚步越来越快，叶明珠弯腰捶打着酸痛的膝盖，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打开车门，莫褚寻不由分说把她塞进副座。

        “你要带我去哪里？”叶明珠胆颤地缩着肩膀，不满他随时都操控她的行动。

        “去了你就知道。”他难得回复了她，踩上油门，汽车如离弦的箭般往前冲去。放在方向盘的手很漂亮，精致瓷白如同昂贵的象牙艺术品，指节分明，修长匀称，微微泛着冷意，像极了那些钢琴家的手。

        可，完美无瑕的手，此时却疯狂地转动着方向盘，每一个急转弯都快得让人晕眩。叶明珠紧攥着扶手，苍白的脸色，甚至看得见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叶明珠的开车技术不错，也曾经参加过一些少爷小姐们举办的赛车比赛。为此，罗一繁高价买下一辆限量版的兰博基尼veneno，从国外空运回来作为她的生日礼物。可即便如此，赛车之中，她也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极速挑战”。

        思绪漫无目的飘着，突然毫无预警的猛然一个加速，流畅飞快的一串方向盘急打，好不容易缓慢下来的车子，顿时完全飞速的偏开车头漂移出去，飞驰的车子与马路上的车辆擦身而过，带起车身急速摩擦气流的低旋音噪，车速快得简直就像一道狂啸而过的飓风。

        叶明珠脸色已经扭曲，惨白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无法置信，方才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莫褚寻是想拉着她一起去死。

        她僵硬扭过头去看他，发现他也看了过来，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怕了？”

        “怕，怕跟你一起死在一起不瞑目。”自从两人撕开了最后一层伪装后，叶明珠说话也不再客气。

        他冷嗤，眼底暗沉下去，几分钟后，飞速疾驰的车子总算逐渐缓慢下来，就停在路边，莫褚寻把车窗拉下来，示意她朝窗外看去。

        然后，叶明珠就看到了宋棠……还有一个有些面熟的年轻女人，面对面坐在一家奢华的西餐厅里。他们两人的作为正好在落地窗这边，明亮的灯光下，男女谈笑风生的画面，无比清晰的倒映进她眼里。

        那个女人，是地产大王程家的千金程月思。

        多年前，叶明珠在各种名媛聚会上见过程月思，彼此间的关系还不错。程月思是程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以她的身份，搭配宋棠的话，倒是门当户对，光是那个画面看起来，就可以断定他们是极其般配的一对璧人。

        心口，倏然有些窒息。

        莫褚寻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怎么样？听说那位程小姐对宋棠可是志在必得，两家长辈也已经开始商定婚事。前脚跟你表白的男人，下一秒就马上跟别的女人约会，有什么感想？”

        他的语气，不乏戏谑和讥诮。

        叶明珠回头睇他一眼，“变态！”

        “谢谢夸奖，不过比起变态，我更好奇你对他的评价。”

        “家族联姻而已，你不用来刺激我。”叶明珠何等心思玲珑，稍一转弯就看透莫褚寻的想法，抿唇微笑，沙哑的声音透着轻快：“我很高兴，他能遇到优秀心仪的对象。”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

        这辈子，她注定已经不能像个正常女人那样去爱，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害宋棠对她牵肠挂肚呢？

        她明白宋棠的情义，如果换做五年前，或者更久以前，她会对他动心，会给他一个完美无瑕，美丽健康的叶明珠。

        但是现在，她还有什么？

        爱，早已枯竭；健康，也不再属于她，更没有了容颜和热情。一切让她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已经离她而去。现在的叶明珠就是一具行将就木的傀儡。

        她配不上宋棠了。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倏然握紧……她的释怀，看在他眼里却分外扎眼。

        为了他的幸福，所以比起争夺，更愿意成全他们吗？

        “叶明珠，什么时候你竟变得这么大方了？”他咬牙切齿，不给她留情面的挖苦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大方忍让，看来以前，你说你有多爱多爱我，全都是谎话。”

        “是谎话又如何？”

        “你再说一遍！”

        叶明珠靠在座位上，眼神微眯，刘海遮住了她半张脸。

        “是啊，那些都是骗你的。莫褚寻，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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