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走了，以后也是

江林市高级疗养院。

        三楼vip病房里，一位老人安详地躺在床上。

        老人神色并不怎么好，脸上夹杂着些病人的惨白，看起来有些脆弱。

        程铮轻轻地开门而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内室的一盏床头灯亮着。

        程铮脚步极轻地走到里室将手里的康乃馨插在花瓶里。

        然后将它摆放在了床上的人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芳香清幽的康乃馨，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散着漫溢的清香，使人的心情因此显得宁静而舒畅。

        插完花，他便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了下去，安静地看着沉睡中的老人，脸上呈现出少有的温柔。

        心里的亲情弥漫在心里最温柔的地方，在寂寥的夜里和着花的呼吸，静静的开放着。

        好一会儿，老人应该是睡醒了，才慢慢地睁开了眼，只是那双满是风霜的眼里已经没了光，只盯着天花板瞧。

        程铮怔怔地望着老人，竟忽然无措的像个孩子。

        眼眶慢慢有些发酸。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年他有多辛苦，老人就会有多孤独。

        盯着看了会，老人慢慢叹了口气，似乎从失神中回了神，艰难地抬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

        先她一步，程铮起身将水杯递在了她的手里。

        老人这才发现了他。

        老人手里猛然脱了力，水杯重新落入程铮的手里。

        “阿……阿铮？奶奶是不是……又做梦了？”老人祥和地看着他，手慢慢抚上他的脸，这动作熟练的像是已经做过了上千次上万次，只不过次次都是在梦里，唯独这次例外。

        程铮握上老人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的坚定，声音少有的温柔，“是我奶奶，您没有做梦。我回来了，以后都回来了。”

        老人的眼角滑落下一滴泪珠，滴在程铮手背上，也烫进了他的心底。

        老人眸色终于有了些色彩，目光全都聚集在程铮身上，眷恋的不太真切地望着她眼前的孙儿，“好啊，回来了好啊！我的阿铮终于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程铮笑了，可心里却像被人揪住似的疼，“奶奶，都怪我，这些年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您受累了。”

        老人温和地摇了摇头，示意她想坐起来。

        程铮便将老人扶起，用她身后的背枕垫在老人腰部，然后拿起遥控器将床调整到老人舒服的高度。

        老人依旧慈祥地看着他，语气里却突然有些埋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手，“阿铮，怎么又瘦了，没有好好吃饭吧。”

        阿铮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奶奶，有好好吃的。”

        “你这孩子，让奶奶说你什么好呢？”

        说完，老人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老人身子骨越来越差了，说了这么一会话，就已经耗了她不少的精力。

        程铮抚着老人的背给她顺气，“奶奶，您听，我说，好不好？”

        “好，奶奶听你说。”

        “奶奶，我将鸣品迁回国了。”

        “好。”

        “奶奶，我今天去看他了，他说他真的错了，我觉得这次他应该是没有骗我。可我不在乎了。”

        “哎，苦了我们阿铮了……”

        “奶奶，我刚去那边的时候过得不好，是你的话把我点醒的。我一直都想给您说，谢谢您，谢谢您陪我长大，陪我变好。以后您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一直陪着我啊？”

        “奶奶尽量做到好不好？”

        “奶奶，这些年我很想念您，也一直想回来看看您。可我还是觉得这样子的见面最好。”

        “奶奶也想我们阿铮……”

        其实之前程铮也回来过几次，可他从来都不敢来看看老人，即使来，也是远远的看一眼。

        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时，他最清楚那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难过。

        那是刺进心，蚀入骨的无可奈何。

        所以这些年，他拼了命的向上走，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像现在这样，坚定地说出承诺。

        那天，程铮一直坐了好久，直到烈阳退下，直到午后黄昏，中途程铮让人送来了饭，老人也不急着吃，非得听他继续说。

        程铮无奈地连哄带骗了老半天，老人才听话地吃了饭。

        程铮心里五味杂陈的，他知道老人是想把这些年没在他身边的错过都补回来。

        即使用聆听的方式，她也要告诉他，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晚上八点，老人才重新睡去了。

        程铮从病房出来后又去找了老人的主治医生，医生告诉她，老人这两年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可老人很坚强，在努力地活着。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等什么人来一样。

        医生还说，今天见了程先生，应该一切都有答案了。

        晚上10点，程铮回到他刚搬进来没几天的别墅。

        偌大的别墅里应有尽有，可唯独缺了些生活的气息，仿佛这里只是个歇脚点，没有感情。

        暮色早已降临，窗外依然灯火阑珊，这样的地段能望见江林市大半个夜景图。

        可这万家灯火，却唯独不会有一盏是为他而亮的。

        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孤单，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也只有黑夜懂你的难过。

        程铮洗完澡，又转身去了书房处理了几个文件。

        已经凌晨，可他已经没有睡意。他起身从架上抽出来了一本书。

        那书被人精致地裹着与内容不符的书皮。

        即使上面没有什么折纹，但也盖不住被翻了好多好多次的痕迹。

        男人动作温柔地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

        画面是在午后，倒有种香港电影里的男女主一眼万年的既视感。

        一男一女，一坐一站。

        背景是在教室，两人同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女孩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杯果茶，头微仰着。她扎着个高高的马尾，眼睛清澈如水，眼角带着笑。

        男孩站在女孩桌边，单手插着兜，他头发很短，他逆光而立。头微低着，眼睛有些不适应的半眯着，眼角却也带着浅浅的笑。

        应该是偷偷拍的，两人都没有看镜头，而是望着彼此。

        夕阳眷恋地趴在女孩肩头，温柔的；打在少年的脸上，俊朗的。

        那一刻，她美的像是世间第三种绝色！

        而他注定了要用余生去看尽这世间的第三种绝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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