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及笄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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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厢里,听到有遥遥的歌吹声音传来,不用去看,慕云苑也知道,琼华别苑已经快要到了。尽管已经六年没有来过这里,可是对这里的路线,早已深刻脑海,即使闭着眼,她也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君溯光早已经下车,他离开的时候,却命令苏乔也上了车。此时车厢中,慕云苑端坐里面,苏乔和另一个侍女佩儿在车帘处坐着。
鸾车缓缓停下,慕云苑身子一僵,但是很快又复平静。即使再不愿又如何,已是到了。
“郡主?”苏乔怯生生的开口,唯恐再惹怒慕云苑。
慕云苑暗自吸了一口气,面上却是端然嫣笑:“扶本郡主下车!”
“是。”苏乔和佩儿齐声答应,一左一右,打起车帘,然后扶着慕云苑,走出鸾车。
琼华别苑是依山势而建,若想进去,先是要上一层石阶。
此时慕云苑站在鸾车之前,眼望前面,那石阶还如往昔的记忆里一模一样,连那上面的桃英落花都没有改变。她再抬眼向上向前望去,只见遥遥远处深处,无数的桃花烈烈正艳,映着整个山中宫阙,恍如仙境瑶台。
芳华如梦,一切如旧,只是心境不同。
曼步上石阶,一步一步走着,脑海里不断泛起旧时的画面,母亲高雅的仪态,宫中乐师美妙的吹奏,还有云逸哥哥潇洒舞剑的身影,以及她穿着百花穿蝶的长裙,嬉笑在桃李花树之下……
回忆在看到君溯光清冷的目光的时候,戛然而止。慕云苑觉得心中一阵怅惘,那曾经美好的回忆却像是突然间抛弃了她似的,她再去回想,也不复刚才那样的心绪了。
君溯光早已经石阶的尽头,等到慕云苑走上来,便侧转身子,与她并肩走入那蜿蜒别致的行宫之中。
一入行宫,一楼一阁,一石一亭,皆和慕云苑回忆中的一样,只是她现在心中已经冷了下去,心中脑中再也没有刚才那样旖旎的画面。
慕云苑跟着君溯光一直向里面走着,曲径回廊之间,多有侍女仆佣,恭敬站立。
渐而看到许多的宗亲王贵之人,看到明亲王携养女灼华郡主而来,都脸上堆笑,上前行礼。
慕云苑端成适宜的姿态,跟着君溯光身侧,看到那些命妇仆佣投来惊羡的目光,也是只是淡然回笑,不失仪态。
渐向高处行去,行宫本就是依山而建,越向里面行去,地势也渐高。
“今天上皇上和皇后也要来,你要准备好。”
突然行在自己身侧的君溯光低低开口,似是警告,又似是关怀。
慕云苑心中一凛,当今的皇帝就是当年盛王的长子,也算是她的仇人了。
盛王登基之后,两年就病逝,之后由他的长子君子昭继位,是为当今的崇贤帝。崇贤帝十五岁继位,由君光溯辅政,如今算来也有十九岁了。他两年前大婚,当时慕云苑也跟着君溯光去参礼,倒是没有看清楚过那位皇帝的面容。两年前因为宫中赛马的事情,慕云苑把云梦公主君珞的马刺伤,导致云梦公主跌落骨折,下令叫慕云苑跪在祈元殿三天三夜的就是这位崇贤帝君子昭。当时跪在祈元殿里,慕云苑就想过,君子昭只怕是想要杀了她的,只不过君溯光在朝中权势极大,他才不得不顾及他的面子,只是罚了跪,但是那一跪也差点要了慕云苑的命。
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冷笑。
“不要这样笑,要笑得温暖一些。”君溯光又开口指点,慕云苑侧首看他,见他神色不郁,眉头微皱。
笑得温暖?慕云苑只觉得可笑,这些年来,教她冷然冷心的就是君溯光,如今还怎么叫她笑得温暖?
实在笑不出来了,慕云苑只好端肃面容,不露笑容。
终于走上了最高的地方,琼华别苑最高的一处叫做穠华台,一处宽阔的亭子高建在一处高台之上,四面都是重重帷幕轻纱,风起,如烟如雾如梦。高台四周尽是高大的桃树,轻纱拂动间,可以看到粉艳花朵缤纷如雨。这里的景致看在眼里,只觉得华美醉人,所以才叫穠华台。
和君溯光一起走进纱帐之后,远远看到亭阁的里面,并着的高台高椅之上,端然座着一男一女,男的明皇长袍,女的烟霞红的长裙。
走上前去,和君溯光一起跪伏了下去。
“参见皇上皇后。”
跪拜之后,慕云苑不由抬眼看向皇帝和皇后,皇后倒是一副明艳端丽的容貌,凤目温柔,嘴角笑意端然,倒是当得起皇后的仪容。而皇上却是头带金冠,冠上垂着珠旒,她向他看了一眼,却是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慕云苑也只是微扫了一眼,若是看得久了,就是不合仪态了。
“平身吧。”终于听到那高座之上的龙袍男子说了一句,声音懒懒散散的,倒是没有什么气势。
慕云苑和君溯光站起,却听皇后温柔的唤了一声:“来人。”
很快便有宫人徐步上前,她手中还捧着锦盒。
“今天是灼华郡主及笄,本宫一点心意,就当是敬贺了。”
皇后说着,那宫人又复转向慕云苑,把手中锦盒打开呈上,里面里一套的十二枝金钗,做工精巧,且镶嵌珍珠,看起来华美非常。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慕云苑谢了恩,这才接过那锦盒。
之后才真是及笄礼的开始,慕云苑发现,真如君溯光所说,京都的王贵宗亲几乎都来了。她站在祭拜上天的高台之上,长裙轻舞,长袖飘垂,见周围尽是惊奇和羡慕的目光。
惊奇的是明亲王对一个养女的重视,不但请了这么多宾客,更是连皇上和皇后都请来了。若是普通的父女关系也就罢了,说起来灼华郡主的母亲也算是死于君溯光之手,没想到两人如今看来,当真是父慈女淑。让人惊奇,因此不少人心中暗暗觉得君溯光性子怪异,而觉得慕云苑忘却宗本,竟然以仇敌为父为亲。但是灼华郡主慕云苑的美丽,却也是让众人惊艳的,当年永乐长公主可算是宫眷之中第一美人,如今看来灼华郡主更胜一筹,且她眉间天然朱砂红痣,虽然眉间朱砂有不祥之说,但是却更增她特别的风情美艳。
先是要祭天,然后是祭祖,慕云苑祭的当然是君氏祖先,她现在居在明亲王府,以君溯光为父,且现在这世上也根本没有慕氏的祖宗灵位。祭完君氏先祖,便要又重参拜皇上后后,最后才是君溯光。
慕云苑向君溯光拜下的时候,口中称呼父王,心疼却是微微抽痛,但是她面上却依然是嫣然之姿。
君溯光也自然是俨然如慈父,礼仪如常,在别人眼中,当真是一个好父亲的模样。
行礼已毕,慕云苑在侍女的簇拥之下,走下高台。
她心中不由微哂,若是说他们是父女还真是有点古怪的感觉,他不过算是养育她六年,在明亲王府里,他从来也只是叫她的名字,而她一般并不特别称呼他,最多也是叫他的名字,名义上她是他的养女,可是却没有半点父女的情分,况且他们之间还有仇恨。
听到四周的溢美之词,多是夸赞她美丽的容貌的,甚至慕云苑感觉到很多男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她心中不由得悚然一惊,想起昨天晚上,在花园之中,君溯光的话。说她只要想嫁,可以随便在这些皇室贵族子弟之间挑选。其实他这话虽是如此说,只怕什么也由不得她自己拿主意的,若真是要她嫁人,她必定是要嫁给君溯光指定的人。
但是她真的半点也不想嫁人,她宁愿就守着自己卑微心愿,一生孤寂也就罢了。可惜这样的愿望,君溯光也是不会怜惜她的。这么多年来居于明亲王府,也算是有了六年的互相陪伴,慕云苑也能看得出来,君溯光心中一直在筹谋着什么。而且宫中民间也有传闻,说君溯光是有心觊觎皇位的。虽然心里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承认,但是慕云苑心中也隐隐觉得,自己也不过是君溯光要利用的棋子。他这么多年来细心培育她,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她可以为他所利用。
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君溯光,他此时目光微睐,也正看向慕云苑。慕云苑心中微怅,君溯光的目光一如往昔,清冷幽澈,似是一眼看穿,又似是深沉难测。
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为自己择好目标,慕云苑的目光向在场的那些贵族男子脸上一一扫过,也多有仪容俊逸之人,但是她心中却难起半点波澜。这里没有她想嫁的人,有的或许只是君溯光想要她嫁的人。
她与他之间,其实本来什么情分,她就算不想嫁,也不可能像别的女儿家那样,哭求撒娇。若是她真的反抗,恐怕得到的将是君溯光毫不客气的遗弃。蓦然想到昨夜那辛夷花下的狠辣耳光,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热。
不由得伸手抚到自己的脸上,红肿早就消失,然而慕云苑心中微沉,她抬头看天。及笄礼过程繁杂,各种礼仪规矩冗长,如今一切完毕,天色已微有苍暮。而此时的琼华别苑,在微微夕照之下,有一种苍凉的华美浓艳。
一天的盛景,也逐渐走入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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