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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道士


得知傅平章派人去了慈安寺绿蚁就悬着心不上不下,怕事情漏了馅傅平章不依不饶要撵她们走,尤其傅佑远不在,府里没个撑腰的人,她更提心吊胆,琢磨着去东山院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就说安宁要她多添些香油钱,她心生贪婪,偷偷昧下了银两。

        大不了把她赶出府,不会伤害到安宁。

        见安宁坐在灯下翻阅着书籍,洁白的脸颊莹莹光润,她咬了咬牙,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而且连后路都想好了,“奴婢被赶出府就从角门进来,尽量不让人发现,等少爷回来,他和老爷说,等老爷气消了,奴婢就没事了。”

        傅平章是铁公鸡,被他知道安宁私藏了钱还不得闹得鸡犬不宁?她的办法能减少双方矛盾,至少在傅佑远回来前不敢贸然撵人,傅平章性子暴躁,能压制住他满腔怒火的只有傅佑远,他唯利是图,绝对不会做伤及傅佑远名声的事,因此即使傅平章怀疑她说的假话,也不敢对安宁做什么。

        安宁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漾着柔和的光,微笑地说道,“我已吩咐吴琅去办了,他查不到任何线索的,你别想太多了。”薛名扬最不喜欢欠人人情,吴琅话说到那个份上,无论薛名扬多生气,最后都会把事儿给办了,哪怕他不办,还有周纪明呢,那位更是黑白分明的人,不会不管。

        安宁信誓旦旦,绿蚁却不太放心,“薛世子脾气怪得很,他不同意吴琅也拿他没法子啊。”可惜经过昭武侯的事慈安寺有了戒备,否则让吴琅把账册抢过手撕了,死无对证,东山院那边也没辙。

        “他会同意的,你啊就是忧心太重,快下去休息吧。”安宁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在泛黄的书页上,书的边缘损毁严重,而且看颜色有些年头了,上边的字迹有些模糊,但安宁特别喜欢,时常捧在手里翻阅,偶尔兴起会提笔标注两句,她这会坐在床上,眼神轻轻柔柔,绿蚁不忍打扰,俯身退了出去。

        走廊的灯笼随风摇晃,绿蚁在门外站了许久,直至浑身冰凉双脚发麻她才回了偏院,安宁不喜欢有人守门,门外没安排守夜的人,绿蚁心里装着事睡不着,抱了个暖手炉就折身回来,怕扰了安宁,她没推门进去,就在屋檐下坐着,等吴琅回来回话。

        安宁看了会书就睡了,没察觉到外边有人,倒是夜里做噩梦惊醒,屋外传来绿蚁的询问声她才知绿蚁还在等吴琅的消息,她有些忍俊不禁,吴琅是男子,除非急事否则哪儿会专程过来回话,她坐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叫绿蚁进屋来。

        绿蚁浑身冰凉,嘴唇被冻得发青,进屋后远远站在角落里,缩着脖子道,“小姐,你睡你的,奴婢没个确切的话心里不踏实。”她去门房问过,傅佑远还没回来,衙门事情多,傅佑远不知啥时候有空,她怕傅平章乱来,她和红泥再护着安宁也不过是丫鬟,哪儿是傅平章的对手。

        “你要放心不下就留意东山院,真有了证据,那边不会没有动静的。”

        东山院有她们的人,绿蚁只需吩咐声就行了,绿蚁眼神渐亮,猛拍了下脑门,如醍醐灌顶般,“是啊,奴婢怎么没想到?”傅平章迫切的想要抓安宁的把柄,真查到什么,他绝对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

        经安宁提醒,绿蚁心思稍安,屈膝行礼后慢慢退了出去,到门边时想到那声凄厉的低喃,回眸问道,“小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要不要奴婢留下守夜?”廖家人太过残暴,哪怕时隔多年安宁也没从阴影中走出来,噩梦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太记得了,你下去吧。”安宁脸色泛白,约莫梦境太恐怖,炯炯有神的目光此时看上去有些无神,绿蚁宽慰她道,“以前的都过去了,小姐该往前看才是。”

        安宁咧着嘴,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绿蚁这才放心的走了。

        直至晌午东山院都没什么动静,除了大夫没人进出过,似乎傅平章的病情又严重了,大夫来来回回折腾了两次,连玲园的傅瑾萱都听到了风声,午膳后就急急去东山院侍疾去了,孝心可嘉,绿蚁和安宁商量要不要过去瞧瞧,世人讲究孝道,傅平章毕竟是安宁生父,于情于理都该过去问候声。

        表面要把功夫做足了。

        红泥听得愕然,她巴不得傅平章死了才好,让安宁去看他,不是给自己添堵吗,那样的父亲,没了才好。

        绿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老爷待小姐不好就咱看在眼里,外人可不会那么认为,他们只会认为小姐不孝顺,德行不好。”绿蚁是为安宁的名声着想,皇上以孝治国,举国上下皆注重孝道,安宁背道而驰无异于忤逆皇上,传出去恐怕会惹麻烦。

        在晋城时还能借身子不好搪塞过去,可昨天她们才从外边回来,要说身子不好估计没人信。

        红泥板着脸不反驳了,知道绿蚁说的是对的,她就是心里不爽,傅平章对安宁多恶劣傅宅的人有目共睹,只因隔着堵墙外边人看不到罢了,怒气冲冲整理安宁出门要用的热手炉和毯子,不满道,“过去就过去,反正他病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看红泥气得脸都红了,安宁有些好笑,傅平章再不待见她也不会像以前乱来了,京城乃天子脚下,杀人是要偿命的,傅平章惜命才不舍得以命抵命呢。

        傅平章病得比想象的重,屋里萦绕着浓浓的苦药味儿,安宁时常吃药倒觉得没什么,傅瑾萱闻着就有点难受了,她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娇娇艳艳的小脸皱成了团,看在傅平章眼里以为她是太过担心自己的身体,细褶子的脸上显着父爱,“你学管账学得怎么样了?有哪儿不懂的就问我,你没经验,不懂账目里的弯弯道道,小心以后受了小人蒙骗。”在傅平章眼里,他小女儿以后是要嫁进大户人家做主母主持中馈的,大户人家龌龊多,他不多传授点经验给她,她将来吃了亏怎么办?

        傅瑾萱吃了亏,意味着银两流向了外人,这是傅平章不能忍受的。

        傅瑾萱眉头蹙紧,随即舒展,声音甜甜道,“那父亲赶紧好起来,女儿等着您指点两句呢。”

        傅平章笑了,可能被傅瑾萱那句让他赶紧好起来的话温暖了心,精神似乎好了点,便是对着安宁都没了往日的剑拔弩张,难得的好脸色,“你和瑾萱是姐妹,往后出门要互相照应,京城人注重品行教养,你们别让人看了笑话。”

        打量着两个女儿,大女儿五官精致姿色无双,小女儿眉目精细气质脱俗,傅家要在京城立足就离不开她们,可惜就她们两个,要是多生几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何愁傅家没有未来,忍不住叹息了声。

        郑氏以为他哪儿不舒服,掖了掖他身子两侧的被子,劝他别太操心了,“瑾萱有教养嬷嬷在,规矩礼仪不会差了,而安宁性子沉稳亦不是会惹事的,再不济有我看着呢,你多休息,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傅平章不服老不行,上了年纪免不得大大小小的毛病,年轻时得了风寒两副药就好,如今没三五个月病没有起色,搬来京城明明是好事,结果过个年都不太如意。

        “我这是老毛病的,死不了,我不是请道士算过吗?道士说我命长福厚,能享四世同堂的盛景,我都没怕你怕什么。”傅平章喜欢算命,隔三差五就请道士占卜算卦,每个道士说的大同小异,他深信不疑,所以他才敢跟廖广志反目成仇,趁廖广志喝醉偷了他书房的账册,没有那些账册想要扳倒廖家根本不可能,廖家人落难后,他儿子坐了廖广志的位置后步步高升,可见道士没有骗他。

        郑氏怕他动怒,顺着他的话接了两句,傅平章脸色这才好看起来。

        大抵是道士的话给他了鼓励,傅平章心情看上去不错,拉着傅瑾萱和安宁絮絮叨叨了大半个时辰,临走时还让她们明日过去陪他说话,嫌郑氏死气沉沉的不会聊天,傅瑾萱犹豫的瞅了眼安宁,见安宁从容的点头应下她才笑盈盈跟着说好。

        走出东山院,傅瑾萱就变了脸色,目光倨傲地看向安宁双脚,“看不出长姐有雅兴去寺里烧香,山路难走,不知长姐可累着了?不过有精力来东山院侍疾,想来长姐不觉得累。”

        安宁哪儿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无非讽刺她腿脚有疾而已,安宁脸上并没不快,笑着答,“心诚则灵,佛祖面前哪儿敢说累,至于侍疾,身为儿女,更没理由推辞了。”她神色落落大方,巴掌大的脸未施粉黛,肌肤莹白似雪,瞧着却甚为明艳动人。

        院里传来股苦药味儿,傅瑾萱剜了她眼,捂着口鼻大步走了。

        绿蚁推着轮椅,目光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小声说,“奴婢看二小姐不像学过规矩的人。”以往在安宁跟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今日不知吃错什么药了,这种挖苦人的话也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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