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诀别

平稳地从柳桃镇上空落下，慕容璃见到了久违的柳桃镇，没有任何激动的话。

        一切都变了，曾经慕容璃本以为这些机器人偶会帮助人界贫苦百姓，没想到竟会成了别人的工具。

        走进这个镇子，研磨的声音没过一切，穿过每一间房屋作坊，慕容璃都能看见机器般的人在做着同样的事，就是研制香料，整座镇子被那股特殊香气迷绕，仿佛眼前有一个无色的屏障，掩盖了真相。

        这还是慕容璃自恢复神身以后第一次这么观察一个地方，这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不知不觉中，慕容璃走到了一个熟悉的宅邸，那是当年委托之人的宅邸，之前觉得并无异常，现在却大大相反。拿出紫藤剑，做好防守，踢开大门，慕容璃看见了一排白衣人。“紫藤，靠你了。”

        “靠我？靠我什么？”

        “打倒他们，以除后患。我用不了什么法术，只能勉强挥动剑，剩下的只能靠你。”

        “咱们大可以离开，他们还毫无动静。”

        就在紫藤说这句话时，低着头的白衣人们抬起了头，同时戴在他们头上的帽子也掉落了，是一副副生人面孔。慕容璃并不知道他们之前究竟是何能力，但现在一定比自己强，自己没有武功法力，只有一柄剑，她甚至还不熟练这柄剑。“别做梦了，还是打吧。”

        “你这样能打什么？逞什么强？还不快走？”

        “从我刚踏进这个镇子就逃不了了。”慕容璃指了指天。

        紫藤立马就明白了，“结界。”

        “既然来都来了，最起码要知道一些东西。你若不行，我叫楼笙。”

        “得得得，我给你施术，让你短暂恢复法力武力，但肯定没有楼笙的持续长。”

        “够了，快点。”

        紫藤立马给慕容璃施术让她恢复正常。

        花钿显露，瞳孔微变，慕容璃感觉全身都变好了，这柄剑也轻盈了很多。

        就在这一刻，那一排的白衣人配合极佳，瞬间将慕容璃包围起来，那堵着他们的宅墙也坍塌了。

        “看来早就有人知道我要来，这是准备要杀我。”恢复正常的慕容璃当然不畏惧，心有灵犀般的启动剑式，那剑瞬间迸发出与剑身极配的紫色剑气，不等他们进攻，慕容璃先下手为强，率先施用强大法术冲向其中一个，一剑封喉。

        紧接着，那些白衣人举剑挥向慕容璃，在所差分毫之处变幻其身，形成了一个剑法，将慕容璃困在其中。慕容璃自是不惧，在她眼里雕虫小技。轻轻一施术，立马破裂，与此同时，那些白衣人手中的剑立马变成了千万柄，共同朝向慕容璃刺入，原地安插结界，慕容璃毫发无损。

        进而他们接连进攻慕容璃，配合得当，一起消耗慕容璃，紫藤剑至柔，不像慕容璃之前的剑至刚，在拿起剑的那一刻慕容璃就知道了，她不能硬碰硬，只能以柔克刚。这倒成了一个难点，她从未这样打过。在打斗过程中，慕容璃想到了曾经一个舞蹈，那是一个剑法衍生得来，其旨在柔，以柔克刚，但又不缺乏强度。至于舞的动作，慕容璃略知一二，或许可以一试。

        分离开战场，慕容璃持剑防守，略微有些喘息，看见那些白衣人静如止水，慕容璃有些后怕。

        他们灰暗的眼睛很空洞，不受任何感情打搅，只受人控制。

        刀剑无影，一柄剑从慕容璃身边划过的那个瞬间，真正的对决开始了，慕容璃舞起了非同一般的剑舞，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避开他们的刀剑，于此同时，慕容璃也熟悉了他们的打法，她将所有的法术汇聚在剑上的一点，包括剑气，在自己舞动的时候轻轻划过都能发出巨大的威力，原先略有妩媚的眼神立刻变得凛冽，一个陀螺似的旋转直入天空，随即汇聚的剑气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周遭的事物全部被卷入那股旋风当中。

        紫色旋风将那些白衣人卷入，慕容璃霎时将紫藤剑分散成数万，每一柄剑都随着剑器碰撞的声音而刺入白衣人的身体上，顿时血溅三尺。

        所幸紫藤剑至柔，破坏力不大，破损的东西也不多。紫藤的法力果真维持不了多久，才一下就消失了。慕容璃又恢复了。

        那些白衣人死的瞬间，柳桃镇上方的结界也破了。

        慕容璃绕过那些尸体，走进罗家宅邸，细细查看了一番。这里有人待过，而且不止一两个，有很多，他们在这里居住过，那些行囊还在，还有吃完饭没洗的碗。由此也可以知道，罗家的人全部死于非命。

        后知后觉的紫藤冒了出来，看到了那副惨状，不禁感叹，“你真的第一次使用紫藤剑？”

        “嗯。”

        “真的？”

        “真的。很奇怪吗？”

        “没有，你很聪明呀！”

        “我倒是想问你一件事。你这么活泼爱动爱叨叨大大咧咧的，怎么会是这种剑的剑灵？一点儿也不像。”慕容璃调侃道。

        “的确，我也不知道，紫藤剑至柔，我可能不适合，但没人比我更适合。”

        “说正事。你感应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隐秘的结界。”

        紫藤立马感应了起来，最后摇了摇头。

        慕容璃眉毛轻挑，“什么意思？”

        “被阻隔了。感应不出来。”

        皱起眉头，慕容璃跟着那个梦走到了一个作坊面前，停顿了一下，随后走了进去。观察周围，和其他并无什么两样，走近，慕容璃捻起一点儿香料摩挲了一下，后又闻了闻，什么信息也没有闻出来。

        “紫藤，这香料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很普通。”

        慕容璃走到一个研磨人面前，说道：“师傅，打搅一下，我能问问……”慕容璃看到他并无什么回应，倒也把话停下了。后又肆无忌惮地查看这里，并无什么异样。“紫藤，走吧。”

        慕容璃走出作坊后，停顿了几秒，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出柳桃镇后，紫藤问道：“怎么突然就走了？”

        “紫藤，你施个结界，咱们说的话可能会被听到。”

        乖乖地施起了结界。

        慕容璃道：“那个香料一定有问题，不然他们不会那么麻木地去研制，而且我刚刚询问的那个人，完全是无意识的在做同一件事，不眠不休。那间作坊一定有问题，一定藏了一个巨大的空间。”

        紫藤说：“我怎么没有发现？”

        “那间作坊与其他作坊明显不一样，不论是外观还是内部人员。刚刚走过我有注意其他作坊，虽小但人多，而且他们都是死人，但那间却不同，大但人少，是活人。”慕容璃平淡地说道。

        “所以那间作坊里肯定藏了什么人。”

        “嗯。我取了点儿香料，回去研究研究。”

        “回哪儿？找谁研究啊？咱俩？快别了，咱俩一个也不懂。”

        回去，回哪儿，慕容璃也怔了一下，人界她还能去哪儿，现在也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确实疏忽了，况且她本来就没有，“等会儿问问楼笙。”

        “现在去哪儿啊？”

        “苍山。”

        走进苍山，慕容璃的头又一阵刺痛。

        “你没事吧？”

        “没事，继续吧。”慕容璃摁着头走着，她细细看了看，发现不对，遂叫紫藤查看法术残留。

        果不其然，紫藤发现了异样。“这里的法术极其混乱，有魔气，还有血剑，还有灵鹿一族的气息，这些比较多，但还有一个，很少……”紫藤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它是什么法术。

        “什么？形容一下。”

        “银色的。很少，少之又少。”

        慕容璃瞳仁微震，“银色的？你确定？”

        “确定。”

        慕容璃想起她被剖腹后昏迷时做的梦，血剑毁、消失的那一刻有一丝银色法术，起初慕容璃还是不相信，但后面她问鬼琳琅的那句话也算证实了其中一个梦是真的。“或许找到这个法术的施术者就会知道一些事情。”又联系到梦见的慕容楚凌拿着血剑，他是被控制了，那么就说明拿走血剑的就是背后的金纹白色面具的神秘人。慕容璃立马潜进意识里，与楼笙交谈。

        “楼笙，我有一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

        楼笙依旧温柔地说道：“说说看。”

        “我觉得那个神秘人就是这丝银色法术的施术者……但……”

        “但他最近十年并不会出现，只有着一丝线索不足以证实。这是不是你接下来要说的？”楼笙毫无波澜。

        “嗯……”

        “那好。现在你要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该去下一个地方了，无人峰。下一步，或许就由他来决定。”

        慕容璃深深地看着楼笙，说道：“楼笙，我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就算你是剑灵，与我有感应，但也不会知道这么多，无人峰，是谁告诉你的。”

        “我早就料想你会这么问。无人峰那位曾是祁寒渊的老朋友，祁寒渊托付给他的。你可以信任，他会一一告知于你，至于何时告诉你，得先见了他。”

        “你难道就不知道吗？”

        “真的不知道。祁寒渊真的只告诉了我这些。”幽深的眼睛紧紧盯着慕容璃，像极了一位老母亲关心自己的孩子，“你虽然断了七情斩了六欲，但我还是想要与你说一说。花倾怜一直都很爱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你无法理解的方式。祁寒渊也爱你，把你当作亲女儿来看待。或许你会有嫉妒，痛恨，但他们是真的在默默守护你。相对而言，君落宸要可怜得多。”

        “谢谢。既然我不知道就让我不知道吧。最好是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已经都是死去的人了，物是人非，我还在乎什么？君落宸……可怜，自负，孤独，连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的确，毕竟曾经我也是‘欺’过他的人，可我也爱得入骨……痛……”慕容璃还是没有说下去，思绪一直被打乱，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无人峰怎么去？”

        楼笙手里绽放出了一个鲜红的花朵，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蝴蝶，那是血蝴蝶最初的样子，鲜花丛中最耀眼瞩目的红花。她从慕容璃胸口飞出，以最迷人的姿态展现出来。

        回归意识，慕容璃说：“紫藤，跟着这个蝴蝶走。”

        知道她的意思后，御剑飞行跟着那只蝴蝶飞了去。

        “你刚刚和楼笙说了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禁不住好奇。

        “刚刚在柳桃镇和苍山的事。”

        “可我怎么见你有些低沉。”

        “或许是累了吧。”

        紫藤静悄悄的了，不打搅她了。这可是她与慕容璃缔结血契后第一次这么平静，不那么躁动。不论是谁，三界之内，都会有秘密，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紫藤过去温柔过，可温柔会害了自己，花倾怜就是一个，她能够温柔到包容所有，却最后死于自己的温柔。紫藤回忆过去，看着花倾怜的那张脸，心就很痛，温柔的人才配得上温柔的剑，温柔的剑才配得上温柔的剑灵。因为花倾怜的死，让紫藤再也无法相信温柔能够解决一切，事实上，一直都不是。忘掉上一个主人谈何容易，就如忘掉刻骨铭心的爱而不得的人一样。紫藤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可慕容璃不是这样，她拿得起放得下，她能够狠下心来，但花倾怜不能，既温柔又善良，不适合生活在那个时代。

        君落宸的英俊的脸庞让慕容璃如何能忘记，她曾为了这个男人抗下了多少，怎么会忘，就连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都无法忘怀，更何况仅有的一丝柔情呢？耳朵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很快，随着复杂的思绪消失，到达了无人峰。

        却看见的是“楚渊峰”。

        慕容璃想也不想就跟着蝴蝶走进山内，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她相信楼笙，也相信这个蝴蝶。

        “哇！来人界没几天，我这可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山峰。”紫藤不禁感慨。

        “我也没有想到。不过都一样。”

        “这是无人峰吗？那石碑上明明写着楚渊峰。你还往上走啊？”

        “跟着走就对了。别问那么多。”

        走到半山腰的石门面前停了下来，慕容璃望着蝴蝶一点点消失后才打算敲石门。

        还未等敲石门，石门便自己开了。不进白不进，慕容璃走了进去，看见那些雕刻巨兽壁画的石墙的确有些新鲜，但也只是平平地看过去。一直走到一个台子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石像随着轰声露出，一齐发放的光集聚慕容璃上方，进而又轰的一声，眼前的一切全部都变了，就在紫藤还在感叹时，慕容璃已经走远了。

        最引起慕容璃注意的是那座瞩目的仙山，她猜她要见的人就在那里。

        未等踏上那座仙山，慕容璃就被一股柔旋风卷了去。倏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很简朴，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有花花草草。但看着庭的大小，慕容璃猜也猜见了这是仙山上亭台楼阁中的一个。

        以为鬓角发白飘飘欲仙的男人朝着慕容璃走来，微挑起嘴角，“在下已等候多时了，稍有懈怠，还望见解。”

        最基本的礼仪慕容璃还是要有的，看见慕容璃做，紫藤也傻乎乎地跟着做。

        “是我打扰先生了，应该是我抱歉才对。”

        “哈哈哈，不必了。直接进入主题，在下也不废太对口舌说这些。”自己倒先坐下了，后面朝慕容璃看了一眼，“随便坐。”

        慕容璃以笑回应，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男人的表情立马变了，“祁寒渊托在下照顾你并且告知你一些事情，但现在不是告诉你这些的时候。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在下再告之于你。你大可在这里住下，与世隔绝，外面的也进不来，有我的结界护着。你也可以好好修炼，提升你的能力。”

        慕容璃还是以笑回应，她进入楚渊峰的时候就猜到他是解开了结界。

        男人眯起眼睛瞧了瞧慕容璃后说道：“你这法力武功是被谁废的？怪了，谁能废得了你的法力武功？”

        “君落宸。”

        男人的表情很微妙，“你想恢复吗？”

        慕容璃发出了疑问，“先生可以恢复我的法力武功吗？”

        “那是可以，毕竟你也应该感受到你的法力恢复了一点儿，不多。不然你不会与紫藤剑的剑灵进行交流。这还不容易。”这男人一会无情一会温柔一会活泼的。“不过，接下来你要隐瞒你的身份，换一个身份活着。我这里你随便逛，十年后就放你出去。”

        “嗯。”

        慕容璃的行为让男人很震惊，又细细瞧了瞧，“七情六欲都断了，你还想断什么？一并说了，在下好解决。”

        “剔除有关于他的所有记忆，我不想再想起他了。还有在魔界的种种，我都不想再记得了。”

        男人有些疑惑，“他是谁？君落宸？”

        犹豫地点头了。

        “为什么？”

        “因为绝情术。”

        遂给慕容璃施了一个法术，查看了她的身体，“谁给你施的绝情术，无药可解。”

        “谁施的已经不重要了，先生是否可以做到？”

        “当然，在下最后问一遍，你真的要剔除？你可是要尝受百倍之痛，想清楚了。”

        心如刀割般的疼痛被慕容璃平淡的表情掩盖，仿佛要窒息一般，“忘掉他，心才不会痛。什么样的痛我没有尝受过？何惧之有。”缓过来后，莞尔一笑，“先生在开始之前，我想问问先生尊姓大名。”

        “楚渊。在下从此不为自己而活，而为这名字中的两位而活，完成他们未完成的夙愿。”楚渊站了起来，“一切都办好后，按照在下的安排来。”

        “嗯。”

        紫藤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不插嘴也不说话，难得做得住，控制得住说话。见楚渊朝自己看了看，也以微笑回应。

        慕容璃于是就遭受了“洗礼”，恢复了原本的能力，也忘让她心痛的人。换了一个新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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