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我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犯了头疼。

        这具身子实在太弱，在多年来习惯了灵力的保护后更是愈加的免疫力低下了起来，我刚打了几个喷嚏，就赶紧把香奈乎塞进了晴光的被窝里。

        听见了动静的众人纷纷醒来，琴叶已经熟能生巧地开始烧起药草来，晴光则是神志不清地把早在一瞬间清醒过来的香奈乎抱进怀里，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我恨铁不成钢地掐住她的脖子摇晃着：“快醒醒！今天还有事要干的，别睡的像猪一样！”

        卸了全身力道瘫在被窝里的晴光自暴自弃地说着：“没错，我就是猪，我是靠吃噩梦为生的食梦猪，别打扰我睡觉。”

        我：“……给我向食梦貘道歉。”

        被窝里传来了一句懒洋洋的道歉：“对不起——”

        在拖了一阵子后，晴光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爬出了被窝。洗漱完毕的我摸了摸香奈乎的脑袋，然后接过琴叶递过来的中药一口灌了下去，药味苦口冲鼻，却让我的脑子一瞬间平静了下来，不再刺痛阵阵。

        看来当初把药方记下来果然还是有用的。

        我不禁这么感慨地想着。

        早饭吃完的时候，刚好碰到牵着玄弥出门的志津夫人，实弥在一旁帮忙扶着母亲。我一看就把香奈乎抱起，凑近朝几人打了声招呼后就过去教她喊人。

        我指了指志津夫人：“shinazugawahujinn（不死川夫人）。”

        这个称呼对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比较困难，我也没想着让她回答，只是接着蹲下来，对她指了指实弥：“saneminiisann（实弥哥哥）。”

        又指了指玄弥：“genyakun（玄弥君）。”

        见香奈乎没有反应，我也不气馁，只是摸了摸她的脸，再次指了指自己：“onesan（姐姐）。”

        害怕她又出现像上次那样紧张到额头冒汗的情况，我安抚地抱了抱她，轻声对她问道：“能记得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吗？姐姐是谁？妹妹是谁？实弥哥哥呢？玄弥君呢？”

        这下香奈乎总算给出了反应，在我的话语下一个个指出了正确的人选，然后睁大眼睛看向我。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亲了亲她还有些消瘦的脸蛋：“妹妹好厉害，很聪明哦。”

        受到夸奖的香奈乎躲了下有些痒痒的亲吻，捏了捏手指，选择伸手抱住我的脖颈，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一直安静地围观的志津夫人这才开口问道：“这是……？”

        我拍了拍香奈乎的后背，对志津夫人点了点头：“是在外面带回来的孩子，家里的父母不太负责，我们到现场的时候就剩下这一个了。”

        接下来的话不必多说，在场的各人也都内心有数了。

        志津夫人心疼的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香奈乎，又问道：“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三个女孩子带着一个小孩也不方便吧？在外面也很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的。”

        我笑着对她说道：“不必担心，前两天家里长辈过来找过我们，等三个月呆满，我们就会启程回去。至于香奈乎，我和晴毕竟是未婚女子，琴叶带孩子的经验也不足，届时我会给她找个靠谱的领养家庭的。”

        我看着香奈乎遍布伤痕的躯体，叹了口气：“在那之前，先把这个孩子养得健康一些吧。”

        我看向实弥，微微弯腰对他请求道：“我和晴今天还要出门一趟，琴叶一个人带着妹妹，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给琴叶打个下手行吗？”

        实弥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寒暄结束后，我又抱着香奈乎回到了屋里。

        我将香奈乎放进琴叶的怀里，告诉她我们今天还要出门一趟，让她继续呆在尾宇老板那边，所有的嘱托都和昨天一样。

        “我们很快回来，注意安全。”

        我抱了一下琴叶，转身和晴光一起走出门去。

        ——

        罗盘再次转动的时候，我们出现到了一个看起来更富裕古老的宅邸前。

        据记载，伊黑一族已经供养了恶鬼蛇女三百年有余，恶鬼血债累累，口下丧生的性命不知几多。而促成这一局面的族人们更是恶的推却者，婴儿的冤魂缠满了她们的全身。

        我几乎是一踏进这片土地，就听见了萦久不散的婴儿冤魂的哭嚎。

        这副场景不禁让我想起了姑获鸟。

        喜爱孩子的姑获鸟，假如知道这个家族为了金钱利益杀害了那么多亲生孩子，将还在襁褓的婴儿送入蛇口的话，恐怕会愤怒到难以自己吧。

        毕竟姑姑是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自己视若珍宝的存在，却被他人弃之敝屣。

        我这么想着，一边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手中紧捏着符咒，在树林间快速穿梭着。

        晴光在前边开路，神情警惕。从前战斗的时候都有短刀进行侦查，然后再由审神者排列阵型，但如今已经召唤不出刀剑，晴光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去进行自己不擅长的事项。

        “嘘。”

        晴光突然停了下来，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前面有人，先别动。”

        我抬眼望去，只见两位衣着考究的少女抱着食盒缓缓走过，声音娇俏鲜明，抱怨的语气都像在撒娇似的：“小芭内又是一点都没吃。”

        同行的伙伴跟着附和：“就是呀，大家辛辛苦苦做的饭菜，他就这么放到臭了。”

        少女们的声音愈传愈远，我随着她们来时的路看去，悄悄放出承载着御灵的小纸人。

        我把它塞进晴光的手里，告诉她：“快去，我的御灵会陪着你的。伊黑小芭内现阶段对女性的警惕心比较高，但对动物应该还好，你带着我的御灵一起去找他。”

        晴光犹豫了，她心里没想过我们分开的可能性，犹豫着问道：“……我一个人吗？那你怎么办，太危险了。”

        比起没有灵力也能拳打五个肌肉壮汉的晴光，我看起来确实太过柔弱了一些。

        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我也有罗盘，再怎么也不会被抓住的。放心，我不靠近里边，我就在外围布置一下阵法，以防万一。”

        晴光也不是时政那些被刀剑惯坏了的文系审神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需要呆在天守阁指挥就好。她是时之政府百年以来最有天赋的武系审神者，她不怕危险，勇敢坚强，与胆怯瘦弱的我完全不同。

        她唯一的弱点只有害怕单打独斗而已——即便她一个人的力量能敌得过数人。

        我只是多嘱咐了几句，她就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攥紧了我递给她的小纸人，悄无声息地朝着目标方向潜入。

        我抬眼望了望炎炎烈日，日头正好，阳气旺盛，正是冤魂们最虚弱的时候。

        我闭上眼默念了几句咒语，施展开通灵术，等再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内的四周已经陷入一片昏暗。

        阴阳眼内的世界总是与外界不同的。

        婴儿们哇哇大哭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我朝着她们伸出手，婴儿的冤魂们顿时纠缠了起来。在片刻之后，其中最强壮的一个冤魂成功胜出，飘进了我的怀里。

        这是个四分五裂的冤魂。

        或许是因为最强壮，挣扎的也最厉害，蛇女抛却了蛇完整吞食猎物的本性，生生撕裂了她的四肢。

        我抱着这个并不可爱，甚至有些面部可怖的孩子，轻声说了一句：“可怜的孩子……请为我指出安全的道路，等事情结束后，我就送你们去到该去的地方。”

        有冤魂伸手扯了扯我的头发，我侧头望去，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会消灭杀死你们的凶手的，其余的从犯，法律或许制裁不了她们，但地府的阎魔大人自会公平判决她们的结局。”

        闹腾着的婴孩们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在我怀里的婴儿已经长成了一个可以生长的怨灵了，和其她只会呜哇大哭的姐妹们不同，她的眼睛睁大了些，甚至会思考，还能说些简单的话语。

        在我顺着冤魂们的指示安置下阵法的时候，她窝在我的怀里，指着一个纤细窈窕的女人喊了一句：“妈……妈。”

        有了她的的开头，其他的婴儿们顿时齐齐哭了起来，冤魂的哭声震天动地，即便在正午的太阳下也没有丝毫减弱半分。

        足以见得伊黑一族的罪孽何等深重，都能让冤魂在正午之下发挥怨气了。

        我朝着怀里的婴儿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面目茫然的女性，她狐疑地望了望四周，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会在正午之时感觉到背后一凉。

        我将目光挪回，问向怀里的婴儿：“你想杀了她吗？”

        婴儿嗫喏了几声，回答道：“妈妈…抱。”

        ……真是作孽。

        我闭上嘴，蹲下身，认真地描绘起阵法来。

        另一边，晴光。

        黑发赤瞳的少女将长发高高束起，用灵力探索着四周的环境，如同鬼魅一般在明日中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伊黑宅。

        不同于阳光灿烂的室外，伊黑宅邸内昏暗无比。晴光贴着墙壁感受了一阵周围的气息，从随身的胶囊里掏出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完美的融入了角落，沉默地潜行着。

        在靠近的牢笼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令人反胃的油腻气味。

        晴光站立了半晌，确定附近没有人行动后，干脆利落地敲断了沉重的巨锁，在伊黑小芭内惊恐的注视下钻进了牢房。

        但她没有先去在意孩子的情绪，反而是四处望了望，将从好友手里拿来的符咒贴在了牢笼上，这才转身来面对伊黑小芭内。

        她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外貌，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是伊黑小芭内吗？”

        伊黑小芭内猛得打了个哆嗦，愈发地往角落里缩了缩，警惕地望着她：“你，你是谁！”

        晴光冷然地看着他，心里没有半分动容。

        她不是个性格温柔的人。

        她不像尧光，尧光太善良了，看见孩子忍不住拥抱，看见女孩忍不住拯救，看见老人忍不住帮扶。晴光早在多年前发现自己在时间的面前如此渺小后，她就明白了自己根本做不成救世主。

        只要没有善心，就不必再为拯救不了陌生人而悲哀哭泣，任务就是任务，不用掺杂私情。

        所以她平静地对伊黑小芭内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如果你是，我就救你出去，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你不是，那我就该走了。”

        但话是这么说，晴光心里还是明白，眼前的男孩99％的概率就是伊黑小芭内。

        黑色的齐发，男孩，左青右金的异色眼瞳，或许是还没到资料里所写的年纪的缘故，他嘴边的皮肤还是光滑细腻的，没有那可怖硕大的疤痕。

        伊黑小芭内攥着衣服盯了她好久，才哆嗦着开口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晴光有些急躁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好友还在外面独自行动，眼前要拯救的孩子却一点也不配合，这让她忍不住咋舌。

        但就在她准备伸手强制将人带走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那是什么体型巨大的动物在地板上爬行的声音。

        伊黑小芭内条件发射地捂住了耳朵，瑟瑟发抖地躲在墙角，不明白为什么只在晚上出现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白天，一连带着那粘腻的视线也开始在黑暗中笼罩了他的全身。

        恐惧漫上了心头。

        晴光后退一步，穿着斗篷融入了昏暗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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