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半月之后，栎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平宁长公主和定北王世子的婚事泡汤了。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摇着扇子道：“听说啊，长公主殿下犯了癔症，不忍拖累世子，才特意求陛下取消婚约的。陛下疼爱妹妹，怕长公主因此自责，便也只能应了下来这件事情。”

        旁边一个圆脸秃顶的人突然嗤笑一声，惹得刚刚说话的那人有些生气，于是故意道：“敢问这位兄弟可是知道些别的？”这很明显是想看那个秃顶男人出丑。

        “我有亲戚在宫里办差，知道的自然比你们多。”秃顶男人昂着头，神色里傲气得不行，仿佛是他自己在宫里办差一样。

        事实上，他所谓的亲戚，也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稍微在宫里多待了几年，有点小聪明，稍有些资历。

        “长公主殿下才不是犯了癔症，分明是移情别恋，对永安侯世子沈徊一见钟情，恋恋不忘罢了。”

        此话一出，围观百姓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大。

        越是无厘头的谣言，似乎越有吸引力。很快这种莫名其妙的谣言就从大街小巷传到了宫里。速度之快，范围之广，是周尘和黎失他们都始料未及的。

        那书生说的话才是他们想要传出去的消息，没想到却演变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周尘气恼不已，让人将那嚼舌根的宫女和她的亲戚都直接处死了。即便这样，他仍旧觉得不解恨。

        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周尘气得踢翻了椅子，在殿内走来走去。

        黎失微微皱了舟眉头，他并不希望陛下的情绪被任何人牵动。虽然这件事情出了意外，但是从结果来说，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坏处。

        无论是这其中的哪种说法流传于栎京，区别无非就是一个保全了长公主殿下的名声，一个坏了长公主殿下的名声。

        而陛下自始至终都是被摘出来了的那个，这样就很好了。黎失反而更倾向于后者，更加有利于他们。

        宋圩塘一向很喜欢凑热闹，自然对这件事情好奇得很，第一时间就去问了传言中的其中一个正主，“李想与，长公主殿下真的是因为移情别恋？”

        李想与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十分不解宋圩塘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他以为又是宋圩塘没事儿干，拿他开涮，便故意不搭理宋圩塘。

        宋圩塘见李想与避而不谈，就越发好奇，“李想与，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真的吧！”

        李想与被宋圩塘锲而不舍的精神烦得不行，“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你不会不知道吧？”宋圩塘讶异道：“栎京城都传遍了，说长公主抛弃你是因为移情别恋永安侯世子宋徊。”

        “喂，李想与，这肯定是假的吧？长公主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宋徊那种装模作样的人。你说是不是，李想与？”

        “当然不是。”李想与回答得干脆利落。

        宋圩塘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李想与将剑收回剑鞘，冷声道：“是我的问题。”

        宋圩塘：“……”说了和没说也没有什么区别，宋圩塘忍不住腹诽道。

        但他当然不会继续问下去，该有的分寸他还是懂得的。没看见李想与那脸色已经难看得要命了吗，他可不想去触李想与的霉头。宋圩塘自认武功不如李想与，他惹不起。

        然而，李想与的怒火终于还是在两日后的一天下午爆发了。

        彼时，宋圩塘与李想与去酒楼吃饭，恰好就听见隔壁有人在肆意谈论着周祈久和宋徊的事情。

        说是隔壁，其实也只是隔了一道屏风，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这家酒楼生意一向不错，宋圩塘和李想与来得晚了，又没有提前预定厢房，所以没有空的厢房可以供宋圩塘和李想与吃饭。

        思索了一下，若是白来一趟，就这样离开又有些太亏了。于是，李想与做主，选了二楼靠近栏杆的位置。

        这个位置其实也算是雅座，毕竟一桌客人与另一桌客人之间还隔了一道屏风。屏风虽然不怎么隔音，但可以隔绝不少视线，相对来说比较让人舒适。

        李想与背后就是一道屏风，屏风之后的客人说话声很大。大约是因为人数不少，谈话声听起来就比较嘈杂混乱，让人无端烦躁。

        尤其是，在李想与听见“长公主”这几个字一直出现在这几个人的嘴里，言语间尽是不怀好意之时，他的烦躁达到了巅峰。

        “长公主殿下这么多年不嫁，哪里是为了等定北王世子，分明是为了等永安侯世子沈徊嘛！”

        “田兄，此话怎讲？”

        “对啊，田兄，你一向见多识广，快给大家说说吧。”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洋洋得意，仿佛自己多厉害似的。

        大家对他满是佩服，全然没有想过，这位“田兄”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触的事情。

        既然已经确定这位“田兄”身份一般，只是一个稍微做了一点小生意的商人，那么大概率就是他在胡编乱造了。

        可是好笑的是现场竟然没有一个人质疑，都沉浸在对皇室风花雪月的好奇之中，听得凝神屏气，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断了眼前这位所谓的“田兄”的天花乱坠的讲述。

        “永安侯世子比长公主大了四岁，早在长公主及笄之前就娶了妻，后来又生了一子。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去做妾或者让沈世子休妻，即便对沈世子一见钟情，也只能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哪知道，沈世子的夫人三个月前突然生了一场病，说离开就离开了，只留下年仅三岁的儿子和沈世子相依为命。”

        被唤作田兄的那个身材臃肿的男人顿了顿，又继续道：“机会这不是就来了吗？简直是天赐良机，长公主殿下肯定不是放弃这次机会的。可怜的定北王世子哟，就只能……”

        话才说到一半，后背被重重地踢了一脚，姓田的那个男人哎呦着扑倒在桌子上，酒菜撒了一地，屏风也倒了下去。

        他的朋友顾不上拉他，跑得快的早就连滚带爬跑了，反应慢的也已经抱成一团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其余客人见此，生怕伤及自身，连忙尖叫着逃窜，场面顿时间乱做一团。

        姓田的男人长得油腻，肥肉堆积在脸上，可以叠出好几层。他是认得李想与的，但他压根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小人错了，求世子饶了小人吧！以后再也不敢乱嚼舌根，牵扯到世子您的。求您饶了小人！求您了！”

        姓田的男人一个劲儿地磕头，这是他惯用伎俩，却听见李想与冰冷又残酷无情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骤然响起。

        李想与冷笑一声，拔出长剑，用剑尖拍着那男人的肩膀道：“你非议长公主殿下，非议皇族之人，你可知道该当何罪？就算本世子想饶你，刑部也不会饶了你。”

        刑部是最严苛的地方，连银子送进去都没有用。这样的话，还不如让李想与打一顿发气呢！

        姓田的男人绝望地看着李想与，可他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咬牙继续求饶道：“世子，小人方才并没有说您的坏话呀！您饶了小人吧！”

        “可你冒犯了长公主殿下。栎京城流言沸沸扬扬，其中定然也少不了你这等胡诌之人的功劳。有话，去和刑部说吧。”

        李想与收了剑，又狠狠踹了那男人一脚，方才觉得解气。

        自始至终，宋圩塘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观着这场戏。打斗属实精彩，要不是怕李想与揍他，他简直想要拍手称赞。

        他嘴角上扬，不禁感叹道：原来李想与也是会为了女子怒发冲冠的人啊！

        “想与兄，既然如此心系长公主殿下，何不放下脸面，去讨好讨好长公主殿下？男人嘛，要能屈能伸。”

        李想与本来就因为婚约取消一事心烦，这些时日的流言也让他颇为苦恼。他倒是不惧流言蜚语，只是担心长公主会受到影响。

        李想与摇头道：“原因不在此，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可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

        宋圩塘自然明白，肯定不会是这些小小的琐事。长公主殿下仁孝，在最好的年华被虚度之时，都未曾想过取消婚约。李想与更加是一个重信守诺之人，又对这门婚约完全没有抗拒的态度。

        只是，他还是希望能有一丝挽回的机会。他也帮不上别的忙了，事情终归还是要靠李想与自己解决。

        李想与对长公主殿下，可不像是无情的模样，他是怕李想与日后愈加后悔。得不到的人，才更会挂在心上，难以割舍。

        就像他自己，至今未曾想过成亲，无非是……为了她罢了。或许有一日，他的舒尔就回来了呢。

        彼时，他未曾认清自己对舒尔的感情。等到他确信自己喜欢舒尔之后，舒尔却早就离开他了。所以，他不喜欢李想与也和他一样留下遗憾。

        罢了，这都是命。宋圩塘笑着摇摇头，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还是栎京城那个自由逍遥的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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