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魔王

雨夜。雨水敲打在玻璃窗上，屋内灯光昏暗，在倒映着雷光的医学器械之间，那具冰凉的躯体因为仅仅数十秒的药品过量注入而僵硬。

        出于一名专业的麻醉医师的素养，伽蒂娜熟练地伸出尚且颤抖的手指，稍稍轻抵在床上身躯，那已经毫无搏动的颈总动脉上——这已经是病人沉睡的第四十二个小时，无疑问地，她仅存的那些许希望，也因为冰冷的触感而刹那间破碎，患者去世了。

        伽蒂娜右手攥着的注射器掉落在地上，她的双腿因为强烈的不安感发软，瞬间坐倒在地上，而这份冲击也同时让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护住那和自己的希望同样脆弱不堪的腹部。

        前线刚刚传来悲报她的同性的爱人精灵骑士阿米妥在与奥克的战争中英勇就义，伽蒂娜强忍住悲痛依然将视线移到了面前的病床之上，那具早已停止了呼吸的躯体，又顺从地垂下了头，看了眼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别哭啦——比起那个，你要好好养身体，哪怕是为了我们还未出生的孩子，为了鲁米娜，也要笑出来。”临行前阿米妥答应自己一定会回来的……这个骗子……

        在崩溃的边缘，伽蒂娜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踏上与奥克战场前，那微笑着安慰自己的阿米妥，她爽朗帅气的笑容总是可以让自己从不知缘由的悲伤之中脱离出来，伴随着安定的轻抚——安定的那过往，那些为了安慰而产生的一切，无论是令人放心的笑颜，还是推进体内的过量麻醉剂——都已经离她而去，只是在这一瞬间，她便意识到，过去的生活已经永远离她而去，如今的她，已变得一无所有。

        等待一切准备妥当，彻夜的雨水终于是停了下来，伽蒂娜用黑色的面纱遮住自己的脸庞，凭着自己提前买通的守卫掩护，独自一人，撑着一柄在外人看来再朴素不过的黑伞，从王城那看似不可摧毁的城墙间穿行而过，随后向着一望无际，甚至是无人踏足的荒野迈出了沉重的步伐。

        流民的集中地，欣欣向荣的城邦，人烟稀少的村落……伽蒂娜一边凭借那些愿意用大差价买下奢侈品的当铺所抛出的些许钱币果腹，一边继续向着地图的尽头移动着，只是单纯地告诉自己，决不能在这种地方停下来，就像阿米妥说的那样——哪怕是为了鲁米娜。

        没有证件，就连最基本的住宿问题都无法解决，但如今的她就连流泪的方法都忘得一干二净，无论是水都的桥洞，满是潮湿的街头，压抑繁盛的丛林，只要可以容身，只要可以让孩子平安无事，所做的这一切便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对于未来的懵懂期许。

        而这份期许的果实，诞生得非常突然。因为不住的痛楚愈演愈烈，就像是预料到了些什么一般，伽蒂娜从夜晚留宿的桥洞之下蹒跚行走出来，一边扶着布满青苔的砖瓦墙壁，一边近乎执念地朝着阳光所能照射到的地方移动，一步接着一步——就连寻求帮助这样简单的话语，也因为腹腔近乎撕裂开来的疼痛而无法发出，只是凭着作为一名母亲的微小期待，在城市大街之上，众人的围观之下艰难前行着。

        医院，一定会有那种东西的吧——只要再撑一会，就可以到医院了，鲁米娜，再等一下，只要再等一下就好了……

        但一切的结束并非在病院那干净卫生的病床之上，而是这城市最为角落的一处马厩之中，就像是所有传奇喜欢描写的那样——在伽蒂娜那让正常人感到过于恐怖的意志力之下，一名早已上了年纪的女性奥克铁匠就像是轻车熟驾一般在耳边一边安慰着早已被泪水所淹没的伽蒂娜，一边用双手从将脚底稻草染红的血迹之中抱起那不住啼哭的精灵婴儿，在城墙外逐渐升腾起来的朝阳照耀下——

        新生儿鲁米娜，这位母亲的期待，就在这个甚至有些惨淡的马厩之间诞生。

        “我也快到入土为安的年纪了……你不用感到愧疚或者别的什么，这份手法是我以前给我女儿接生的时候练出来的——她们都死了，死在从来没有停歇可言的战争之中。”一边抽着旱烟，奥克干咳了两声，对着借住在自己屋棚的伽蒂娜说道，随后呼出一口长烟，视线停留在正在与几个不同种族小孩玩耍的鲁米娜身上。

        【多年后——】

        那双操劳过度而皴裂的手在鲁米娜又一次生日的那天，失去了温度，只是某个夜晚，伽蒂娜在无数的繁星中闭上了双眼，她看见了从战场上回到家里的阿米妥，她带着一身的勋章，从老旧的门口向伽蒂娜走近，随后，给了她一个迟到数十年的吻。欢迎回家。

        鲁米娜将妈妈葬在马厩外，留下了伽蒂娜终身珍藏的药师徽章，以及一件老旧的用来遮风挡雨的斗篷。鲁米娜没有带走妈妈的镀金眼镜，尽管那可能是唯一值钱的东西。她觉得身为一名优秀的麻醉医生，她无论在哪里都是需要它的。

        王城终究被战乱掩盖，民众开始反抗王权的压迫，鲁米娜最后望了一眼这生活了十几年的水城，有些笨拙地鞠了个躬表达谢意，便将兜帽戴上，披上斗篷，紧握住那枚徽章，同奥克阿姨道别，向着涌动的人群反方向踏出了脚步。

        鲁米娜清楚，向着战乱的反面，那荒野的最尽头，是南方魔界。

        但是只有向着那边移动，才可以继续活下去，才可以，和母亲一样，为了这世间些许的善意而活下去。

        在数月的奔波之后，鲁米娜第一次见到与路上狭隘村落不同的城市，和以前见过的那些王城不同们这里散发着浓重的压迫气息，但即使如此，鲁米娜依然没有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一边小心勘察着这座城市那些长者长角的守卫动向，一边侧身躲过他们的巡逻路线，终于是混进了都城之中。

        这是一座毫无疑问的魔都城市，整个城墙上面都贴了硕大的这座城市的领主画像以彰显自己的威严，鲁米娜看着画像上面的女孩，一边感叹着那对蓝紫色弯折的威严长角的与众不同，一边对这样的方式感到惊叹——她是如此与众不同。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哇——她，和画像上的国王，长得好像。”鲁米娜看地有些愣住，口中停止了咀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身子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再凑近看看走来的人。

        被炽热眼光注视着的来人也发现了鲁米娜，她也向鲁米娜投来了打量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了疑虑“诶？这里是魔界，怎么会有精灵流落街头？”

        她一步步走向了鲁米娜，被发现地鲁米娜神色有些慌张，身子退后几步，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啃着干瘪的三明治。

        那人径直走向了鲁米娜，直至站在她的面前，她抬头，身处被建筑物遮盖住阳光巷口，而那人的低头看向他，背对着阳光，身体周围被太阳镀上了金边。“你是？精灵吧？”那人开口询问，眼里倒映着柔弱蹲坐在地上的鲁米娜。

        两人对视，鲁米娜全然被她的眼睛定住了，那人仔细的看了看鲁米娜的面容：“这张脸生的真讨人喜，留在街头巷尾乞讨流浪岂不是白费了这张漂亮的脸。”

        鲁米娜依然是睁大双眼愣在原地。“诶？什么？”那人掏出手帕递给了鲁米娜。“擦一下脸吧，美丽的小姐，好看的脸不能没尘土埋没了。”鲁米娜还是楞楞的，伸手的动作略显僵硬。“谢……谢谢。”

        “跟我走吧，去我那里当一份差。”她留下一个眼神，便往阳光底下走去。

        鲁米娜看了看手里的三明治，快步跟了上去。穿过街市，路过各种各样的商铺，从闹市区穿梭，来到了成片的住宅区。远远望去，内里坐落着气派的宅子，高高的围栏上发出阵阵寒光，空气的条带在寂静中颤抖，她带领着鲁米娜进到了大厅。

        侍女热情的迎了出来，附身行礼：“陛下，恭迎您的到来。”楠之书挥挥手，示意着侍女：“带她去洗洗、收拾吧。”“是，遵从您的命令；这位小姐，请跟我来。”

        她带着鲁米娜来到了浴房，本该潮湿的空气弥漫着清新，干爽的墙壁和地板折射窗外透进的太阳光。侍女为鲁米娜放好了一池的适宜温水，香皂和干净的毛巾在一旁侯着。鲁米娜的身体埋在水中，侍女往水里丢下片片蔷薇花瓣和粒粒发泡的泡澡球。花瓣在水池里缓缓飘动，打出阵阵涟漪。整个浴房弥漫着突厥蔷薇芬芳的香气。

        侍女从隔壁衣帽间取出了干净得体的衣裳，叠好放在了一边。

        楠之书坐在厅堂的中央，端起杯碟喝了一口侍女端上来的咖啡，白气儿在杯盖开启的瞬间被释放出来，在空气中妖娆的扭动，然后失去色彩与周围融合。鲁米娜走出浴室，花香味随着大门的开启从门框这个小长方体倾泄而出，鲁米娜沾染了一身香味，身后也带着一路花香，从房里走了出来。

        楠之书看着鲁米娜：“嗯——果然，收拾一下好太多了。嗯——精灵的话，应该是能力很强的种族呢，你叫什么名字呢。”

        鲁米娜欠身：“我的名字是鲁米娜，感谢您的收留。”

        “这样的话，鲁米娜，成为这座宅子的管家吧，为我打理这里和周边的庄园吧，我相信你和你的血脉。”楠之书放下杯碟，双手抱胸，一副统治者的威仪。

        鲁米娜走近，跪在地上亲吻了楠之书的伸出的手。“是的，我是您的人了，大人。”

        夜晚，鲁米娜慈悲的神明已经离开。侍女今早的侍女在房间内给她介绍着这宅院个庄园的一切，讲到楠之书大人侍女的神情更加严肃了些“楠之书，我们伟大的王，这里是楠之书大人的宅邸，打理好这里的一切，让楠之书大人满意是我们的职责。”

        就这样鲁米娜终于有了可以安睡的地方，休息疲劳的身体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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