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乖

红宝□□里烟味弥漫，脂粉气在红色的暧昧灯光里飘飘荡荡，看得见行进的尘埃。被请去做客一整天终于放出来的张星穿着制服，躬身引两位警察走向工作人员的休息室，光洁的黑色玻璃墙上倒映着他谄媚的笑容。

        “两位警官，辛苦您两位了，您早和我说，我把奇奇送到警察局的呀，何必劳碌您亲自跑一趟。”

        张成沉肃而不苟言笑：“职责所在。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贵宾包厢？”

        “有的有的，警官您感兴趣，我带您去看看！”

        上了二楼便全是包厢，和一楼的大厅不同，这里没有调酒吧台也没有舞者和舞台，似乎和楼下的乌烟瘴气隔绝开来，全然阐释着高级二字。但两位警官都知道，这一扇扇黑金的门后所发生的，比楼下光明正大的暧昧要多得多。

        两人没有回答张星的话，是因为正巧路过一扇同样由黑色反光的玻璃组成，被割接成一块一块的镜子的门倏然打开，一个穿着透视上衣，画着眼线的靓丽男生扭着柔若无骨的身子倚了出来。关门声被包厢里的吵闹吞吃殆尽，那男生看到两位气质正直的人，愣在了原地，身上的魅劲也散了个一干二净，往前看经理正眯着眼狠狠盯着他，全然警告的意味。

        “……打扰了。”男生有些哑然的声线挤出来几个字，一溜烟又钻了回去。门那边突然爆发出来一阵大笑，江枫绝好的听力此时让他表情都扭曲了。

        “……是不是想尿在哥哥怀里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在张成解救了他，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别发愣。

        三人左右蛇行，终于在偌大的二楼角落推开了一扇及其普通的门。

        门里面排排列着一堆化妆桌和一排排衣服，零星几个人，有男有女，本来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见来人是经理，当即作鸟兽散。

        张星瞪了一眼：“天天就知道偷懒！没活的给我去一楼端酒去！”

        一行人擦着张成和江枫出去，带去了一阵阵馥郁的香，并不低劣，但也不高贵。

        唯独俞奇被张星拉住，疑惑地看着他。

        “你好，俞奇，我们是警察。有点事问你。”

        俞奇被警察询问过，但没见过这两位警官，现下有些紧张，但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三人被张星妥帖地安排好了桌椅。

        询问由江枫主导，看起来是张成想给江枫一些锻炼的机会。他在旁边支着下巴观察俞奇的反应。

        询问的重点在关白凝身上。言语间和江枫的描述没有出入。但这位青年和关白乐很不一样，如果说关白乐是一个炮仗一点就着，浑身还散发着年轻人的朝气，那这个青年就像一团柔若无骨的水花，一张娃娃脸清澈而无害。张成不得不承认，这个青年可能是男人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你多高啊？”

        张成突然打断俞奇的回答。

        这位青年愣了一下，很是好脾气地回答道：“我一米七五左右，警官。”

        “啊。关白乐好像和你一样高啊。”

        张成点了点头，温和地笑了笑：“你和他是好朋友，没想到连身高都一样。”

        “哎呦！”张星在旁边不甘寂寞地插嘴道：“警官您不知道，我们这里招聘酒保很严格的。身高体型要求都差不多。您出去看看，这大厅里放眼望去不知道多好看多和谐。”

        张星自从被放出来，便很能顺杆子爬，什么话都敢接。

        俞奇低头笑了笑，露出一个发旋。

        他手里攥的纸有点被揉烂了，便被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

        张成突然道：“那么紧张做什么？”

        “没、没紧张啊，警官。我就是…有点担心乐乐。”俞奇差点被口水呛到。

        “那你觉得他会杀人吗？”张成似笑非笑。

        “怎么可能呢。”俞奇道：“虽然乐乐脾气急了点，但是他人很好的！凝姐的弟弟怎么会不好。”

        “案发当晚你在哪？”张成道。

        谁知道俞奇涨红了脸，嗫嚅道：“和我朋友在一起…”

        “嗨！警官，就是他的男朋友…”张星道。

        被江枫打断：“张星！没问你不要说话，不懂吗？！”

        “是是是…”张星鹌鹑一样低了头。

        俞奇才道：“是我的男朋友。那天晚上我晚上和他吃完饭就回他的别墅了。”

        张成江枫对视一眼，心道什么男朋友，怕不是老板吧。

        “他叫什么？”

        “史信。”

        史信此人张成听说过。嘉林市最大的电子批发市场就是他名下的产业，没想到此人也有这些灰色交易。

        他道：“你和他当朋友多久了？”

        俞奇道：“三四年了吧…”

        “那他就只和你当朋友，还是还有别人？”

        “……”

        这个问题似乎戳到了俞奇的肺管子。他嗓音有些干涩：“以前还有别人…不过两年了没再找过别人，只有我一个人。警官你们能别再问这些私人问题了吗，和案件又没什么关系。”

        泥菩萨也会发火吗？

        江枫道：“有没有关系是我们决定的，你只要实话实说知道吗。”

        俞奇肉眼可见地有些恼怒，但他似乎习惯了忍耐，不一会这怒火就消亡了，在他的娃娃脸上看不出端倪。只是又揉烂了一张可怜的纸巾，被丢进了垃圾桶。

        随后两人又询问了不少问题。俞奇看起来对关白凝性格大变一无所知，只道关白凝多么多么好对他十分照顾。道关白凝是为了养关白乐才进来这种地方，做那种生意都是无奈之举。

        张星要送两人出去，被张成拒绝了。

        两人再次穿过鱼龙混杂的走廊。似乎是因为耽误了不少时间，人也多了起来，几乎每个包厢都坐满了人。行到路中，先前那扇门再度被打开，同样的人倚在门框上，上挑的眼线和透视上衣。

        “……”

        他比刚刚多了不是一星半点的醉意，愣了几息，面上一片潮红化成了苦大仇深，欲哭不哭：“……打扰了。”他被吓得又要往回钻，怎么回回上厕所都能碰见这两个煞神，让他又想起来之前被扫黄的日子。

        江枫手比脑子快，拉住青年之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些尴尬。好在张成又解了围。

        “……不是要上厕所吗？”

        江枫忙不迭地点头，他实在不愿意用绝好的听力听到那种脏耳朵的话了。

        青年差点当下尿在原地，不明白自己上厕所为啥他俩也能知道。当下甩开江枫的手连连道谢，慌不择路地选择了反方向，然后又反应过来转头逃离了两人的视线。

        绝对是警察好吧！！

        实在有些好笑。

        两人从彼此的眼神看出笑意，小小波动给紧张的案子带来了一点松快。

        下了楼，更大的噪音席卷了过来。腰细腿长的美人在舞台上辣舞，引来一阵阵的欢呼。

        张成年轻时都受不了此娱乐，更别说快四十的时候。拉了拉旁边停住的江枫，道：“快走！”

        江枫却回头指着一处：“师父你看那！！”

        在这里说话不用吼的都听不清。张成看了看他指的那处，只看到一群年轻男女举杯。冲江枫道：“什么？！”

        江枫深吸一口气，拉着张成扒拉开人群，终于挤出了大门。

        夜色微凉，耳边终于清净，张成揉了揉自己的耳廓，松了口气：“到底怎么了。”

        “我说，”江枫深吸道：“我看见许知月了。”

        两人间沉默蔓延开来，张成几息后道：“知月应该不会来这里吧。”

        “师父，我毕业考试射击第一名。”

        江枫学会了拐弯抹角地提醒自己的师父，他的眼睛很好。而且目前为止也没瞎。

        张成冷冷地看了江枫一眼，江枫确认自己感受到了杀意。

        他在冷风下抖了抖。

        也许过了有几分钟，在张成抽完一根烟，正要说离开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白色的长城。

        就见玻璃下来，熟悉的声音道：“张警官，江警官！你们怎么在这！”

        是肖鹤云。

        肖鹤云拉上手刹，从车上下来。他今天西装革履十分正式，显得肩宽腿长，像个衣服架子。

        “我们公务在身。你呢，你怎么在这？”

        张成道。

        “我来接诗情。”他笑道：“他们班来这里聚会，我听说以后有点不放心，就让她早点出来我来接她。这会应该快结束了。”他看看表，指针指向十一点。

        “班里聚会啊。”

        江枫重复了一遍，示意师父自己没看错。张成抿起嘴刚想说什么，这时肖鹤云的电话响了。

        “喂诗情。我到了…”

        没一会后面的门就被推开，打破了男人们之间的沉默。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出来，看到两位警官明显愣了一下。礼貌地打过招呼后，李诗情走过去拉住肖鹤云的手，小声说了什么。

        最后的结果是，肖鹤云和李诗情送江枫回家，而张成送顺路的许知月。江枫觉得不太合理，但是当意识到师父没有反驳并且和他道别时，最终保持了沉默。

        江枫那边气氛怎么样不知道，反正黑色桑塔纳上的气氛罕见地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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