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年级

在八年级跨向九年级的暑假，姜久别思考了很多，九年级很累，也是她一文不值的青春里最不耀眼的一年了。

        这一年，她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她想温柔清醒知进退。

        九年级开学，姜久别住校，和家人团聚的时间少之又少，她要独当一面，学会适应住宿生活，学会处理人际关系。

        她住宿的宿舍在三楼中间，住宿第一天，姜久别睡在宿舍的床上，回想着一天发生的一切，室友们很热情，她这么安静倒显得格格不入，九年级的第一天，住宿的第一天，新生活的第一天。

        第二天宿管阿姨叫她们起床，第一个住在学校的晚上。

        她妈妈说的对，上了九年级，时间并不充裕，每做一件事情只会觉得时间不够用，上课的时间不够消化所学的内容，下课的时间不够上厕所，简单的东西变得复杂化，周六补课，上了九年级的姜久别，不再沉溺在过去。

        性格一如既往，外貌一如既往。

        姜久别没变，许长欢不变。

        两年过去，许长欢和她在一组，他的身上还是有一种不变的冲劲。

        “少年没有乌托邦，心向远方自明朗。”

        他一直是有梦敢追，有目标追求的少年。

        姜久别长相不出众，学习也一般，这样的她他不会喜欢的。九年级她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无人的角落里看她，露出比她欣喜的神情，她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什么吸引人的闪光点。

        到了九年级，学业日渐忙碌，她更无暇顾及这些。

        “那些暧昧不明的情愫，在阴暗中悄悄滋生出花。”

        “时间又冲淡了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链。”

        老师进行了又一次换组，七年级到九年级他们换了无数次座位，姜久别坐过前排，坐过后排，坐过中间，尝过粉笔灰，沐浴过阳光。

        这一次姜久别坐在最后一排，那个位子靠着墙，没有阳光直射，她喜欢那个位子，那个位子老师不会特别注意她，开火车回答问题也轮不到她。

        她错吧侥幸定义为幸运。

        上午的某一节课，姜久别频频回头，看钟表上的时间。

        许长欢的声音打断她的动作:“还有20分钟下课。”

        姜久别：“谢谢。”她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许长欢：“暗恋成为我的一种习惯，是我远远看着你，却不能够靠近一步的遗憾。″

        暗恋是赶不上早出的公交车，是回头的逃避眼神，是你在身后，我放缓步伐，是人群中我望着你大笑。

        “在许长欢心里，暗恋犹如河冲大坝，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童话太美好了，把人们蒙蔽在爱情海里。

        童话中的王子是公主的首选，公主穿上漂亮的水晶鞋，与王子共跳一只浪漫的华尔兹，在夕阳五点之前穿着华丽的洋裙私奔。

        是谁规定童话中的结局是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人们本该不知道丑小鸭永远不是公主。

        是你澎湃的爱给他加了滤镜。

        而姜久别眼中的许长欢是会抛掉滤镜真实做自己的人。姜久别不是真实的人，她把最柔软的自己藏于心腹。

        她善于伪装自己，她不会轻易暴露她自己。

        她的清醒，温柔，知进退最后都有可能成为她退缩的理由。

        姜久别想起九年级之前，她的英语老师说的一句深刻的话:"男女是阶段性的，七年级是男生主动，八年级是女生主动，反之，结果还是会回到原点。”

        “是吗真的是是这样吗？”

        姜久别的感情于旁人细腻，她可以察觉到不一样的情感。

        她怀疑过但更多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留给她的时间不够让她去喜欢一个人。

        嘴上说温柔清醒知进退，身体上没什么确切的行动。

        数学作业不会的题她不思考只想逃避。

        英语语法她也有些听不懂。

        每次月考的语文成绩都不高。

        语文老师找到她:“我觉得你的语文底子不错，但你不应该只考这点分，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

        明明她觉得语文不难可考不好，离她的预期差那么一点。

        好像她做什么都差一点，生日差一点，学习差一点，她做什么都做不到完美。

        失之毫厘以至于差之千里。

        姜久别别下意识觉得她是失败的。

        她时常常想自己为什么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拥有优秀的成绩，显赫的家世，拿奖拿到手软，一出生便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天生出生在罗马。

        “普通人和天才的区别就是普通人努力，天才聪明又努力。”

        老天爷赏饭吃，那她姜久别就是老天爷追着把饭喂到她嘴里她都不屑于张口。

        不是不张而是根本张不开。

        姜久别心力憔悴。

        自己的幸运让老天的幸福雨没有成功降临到她的头上，下雨了，她撑起雨伞，阻挡了那场雨，从头到尾，滴水不漏。

        她宁愿淋雨躲屋檐，也不愿意撑伞走雨路。

        这样的她不是她想要成为的她。

        她想成为给生活开朵花的人。

        姜久别趴在桌子上哭了。

        这就是成长，成长就是独自度过悲喜。

        在荆棘丛生的路上，姜久别折翼敛起自己的光芒，殊不知，她遗忘了自己的光芒。

        “敛起锋芒毕露的光芒，似柔美的光圈，散发着天使的光芒，天使普渡众生坠入凡间。”

        无论是神明还是天使，都只不过是凡人的化身，化身成为孤岛的鲸，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会缓慢沉入海底。这个缓慢的过程有一个特别诗意盎然的名字：鲸落(whalefall)这样一只鲸鱼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这是它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姜久别像那化身孤岛的鲸，坠入海中，迷失在九年级这个大染缸里。

        九年级代表这一个班里的同学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上课。

        七年级青涩，八年级懵懂，九年级成熟。

        最快乐的七年级，最特别的八年级，最疲惫的九年级，九年级，姜久别的印象最深。

        某一个周四放学路上，姜久别说起她的梦想：“当一名作家，用自己的笔写其他人的故事。”

        季弥说起她的梦想:“做一名coser，在家里摆着电竞的电脑，去日本看看她心中的信仰。”

        姜久别感慨万千:“想不到我们都说起梦想了，七年级我们哪会说梦想，你还记得你以前说我们两个合伙开一家服装店的愿望吗，你说要开一家蓬蓬裙的店铺。”

        季弥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服装店不记得，我记得你七年级的样子，天天在我身边说要黑化，我在你旁边，想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因为你不知道你实在太丢脸了。”

        姜久别作势要打她:“信不信我打你。”

        季弥朝她做苦脸：“来吧，你打，你打我的话，你自己也会手疼的。”

        姜久别拿季弥没办法。

        她选定的朋友她含着泪也要走下去。

        季弥说的没错，姜久别就是被拐卖了也笑着数糖的傻子，她不会轻易生气，温柔的人生气才更可怕，她的温柔，连朋友们都为之赞叹。

        用隔壁班她的另一个朋友的原话就是:“因为好说话，带来一种温和的感觉，就是感觉你这个人做事脾气挺好，相处起来也会很开心，就有一种舒服的感觉，这是我在小学时跟你说话的感官。”

        姜久别的温柔是人间宝藏。

        温柔的人像沼泽让人越陷越深。

        姜久别私下问了她另一个朋友问她小学是什么样子的，她的回答击中了她:“你小学一下了课就写作业，特别努力，我和季弥吵嘴的时候，你也只是在一旁笑看着。”

        “她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人疲惫老态，她又看了看那是她自己。”

        在家洗澡，她照着镜子，有皱纹，有黑眼圈，有抬头纹，皮肤不白，身材不高挑，引以为傲的身高在遇到比她更高的女孩时仍会不自信。

        她在2021年十二月四日暴风成长。

        12月4日，姜久别的奶奶去世了。

        而她在家里写作业，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十多年前，奶奶中风，而后2021年，她的奶奶的身体恶化，不能下床，状态一天不如一天，饭不吃下几口，睡眠质量也不理想。

        她知道奶奶随时会离开，她不知道是如此突然，是在一个普通的周六。

        她的奶奶去世，她见到了一年难得一见的远在他乡的妹妹，妹妹很高兴见到姐姐，入殡仪馆的前一天，姜久别和妹妹去了她们的秘密基地。

        妹妹和她都是温柔浪漫的人，妹妹摘来一些野花，有紫色的，有粉色的，她和妹妹摘着花，漫步夕阳，在软踏踏的沙子上画爱心。

        回到家她们都不是两手空空，一个人的手上各拿着一个装满石沙的塑料水杯。

        晚上摆席，妹妹坐在姜久别旁，她的妈妈在给她夹菜，姜存转头和姜久别道了一句:“我妈她好爱管我。”

        姜久别无奈的笑了笑。

        她不喜欢她的娘娘，这个女人趾高气昂，情商不高，她没恶意，可是喜欢不起来。

        只有在过年，姜久别和姜存才会见面，每年过年，姜存想和姜久别多玩几天，她的妈妈会强制让她回家。

        前几年，姜存反抗，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去。

        姜久别看到了和她的妈妈悄悄说:“为什么她总要要她回家。”

        姜母:“我们知道了就好了别说出去。”

        在娘娘的苦苦劝说之下姜存妥协了。

        而这次是因为奶奶去世不得已而为之。

        入殡仪馆当天，姜久别和姜存沉默的吃完了早饭。

        姜久别是最大的孩子，她站在前方托遗照，听着周围响起的鞭炮声，她强忍自己的眼泪，刚知道的时候，她的眼泪落在她的作业本上，哭了半个小时，哭到眼睛红肿。

        最后见她的奶奶，奶奶躺在棺材里，穿着红色的寿衣，死的很安详。

        她坐在灵车里，想着曾经奶奶给她夹她爱吃的鱼香茄子，偷偷给她红包。

        生死是人情世故，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她不能接受。

        “我没有家了。”

        奶奶的驱体装进小小的骨灰盒，这个倔强的老人甚至不愿来她的梦里看她一眼。

        “如果有缘之人能够逆转时空。”

        去墓园扫墓，姜久别和姜存围着坟墓转，姜久别看到有一位生于2000的年轻人。

        姜存低声道“突然感觉好悲壮。”

        姜久别请了一天假，第三天她去了学校。

        奶奶去世了，她比任何人都要痛心。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我活着就有未来。”

        姜久别把刀抵在自己的右脸，那种感觉冷漠，冰凉，她这么怕疼，她下不去手。

        她怕死。

        她离生死那么近。

        她温柔清醒知进退，她希望她是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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