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容

马车的车队悠悠慢慢地走在回城的路上，车轮碾过来时的车辙，从何处而来，便归往何处。林涵湘掀起车帘，望见骑马行在马车旁的南明韫，话既已说开，这便是最后一段同行的路程了。

        林涵湘的马车行在最后，车队经过一处山林时必须得绕行。前方的车都已绕开，林涵湘那辆马车的车夫却突然驾着车往山林中冲去。无人料到这车夫的突然之举，林涵湘受惯性整个人撞在车厢的后壁上，撞得她脑中嗡嗡作响，一时回不了神。

        南明韫原就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旁，异状突生，他立即便从侍从的背上提过枪，策马就追了上去。其他侍卫方才反应过来，一部分人也追了上去，另有几人去禀报萧斐。

        萧斐闻听此事，捂着心口竟是呕出一口血来。成流云慌乱了神色，急忙上前扶住他。萧斐只留下少数侍卫保护他们，其余人都派去追林涵湘的马车，他怔愣半晌才对着成流云喃喃说道，“他一旦起了一丝疑心，竟是连自己人都不能放过。咱们想抽身而退，怕也是一厢情愿。”

        成流云伸手捂住他的嘴，下意识往车外看去，林涵湘的车夫是从齐王府里带出来的人也不可靠，谁又能保证他们此刻说话不被人窥听。成流云竭力稳住心神，道，“咱们原也没做什么，就是因为牵连不深才能说退就退，这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否则既有这般机会，怎么放过了我们，而去针对二嫂。”她纠结再三，还是劝道，“殿下若要求一个安稳，便不要去管这件事了。”

        萧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终究有些不忍心。听说那车夫驾车跑后，南明韫当即便追了过去，只希望他能救下林涵湘吧。

        另一厢，林涵湘初时因撞到了脑袋而未能及时反应，回过神来便掀起门帘，一脚踢向那车夫。

        熟料那车夫竟也是有功夫在身，且气力颇大，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一把握住林涵湘的脚踝将她向前一拖。林涵湘向后摔倒，双手撑在车厢底上，一弹身便起来，同时从发间拔下一根簪子，狠狠插进那车夫手臂上。那车夫吃痛松手，林涵湘趁势将他踢晕，夺过缰绳便想停住马车。

        这时从两侧的树林中竟闪出几个着一身黑衣的蒙面客来，林涵湘心下一沉，这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

        林涵湘只能驾着马车往前逃去，后头的人却也有马匹，眼瞧着就要被他们追上，蒙面客手中的刀就要落在她身上，一杆银枪突然飞至，重重钉在车辕上，拦下了蒙面客的刀。

        林涵湘瞪着这杆枪，心跳如擂鼓。晃神之间，久远前尘封的记忆却是突然被开启，与此时相仿的危机情景，疾驰的车辆自对面迎面撞来时，那个人调转了方向盘，将车身转向了她的方向。

        南明韫打马奔来，拔起银枪回身便将车旁几人打落下马，银枪划破他们的脖颈，又向下一个人挥去。

        远处有一人拉开了重弓，一箭倏地射来。林涵湘先瞧见了，一声“小心”惊呼而出。南明韫回枪一挡，那箭镞却仍是划过了他的脸颊。

        他的脸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却无血液流出，林涵湘便知他只是被划破了易容的面皮，碎开的面皮稀落地挂在他的脸上，应是不能再用了。

        南明韫回头望了一眼林涵湘，轻叹一声，背过身干脆撕下了自己的伪装，望向方才箭镞射来的方向，将自己的脸露给那边的人。

        那暗中的人或许是被这张脸唬住了，果然未再有攻势。

        围攻马车的人尽被他收拾了，暗中的冷箭却难防备。南明韫干脆将林涵湘拉上自己的马，夹紧马腹便跑走了。

        林涵湘坐在他身前，后背靠在他的胸膛上，明知一回头便能看见他的真实面容了，这一刻却是生出怯意。除此以外，昏昏涨涨的脑中，那个多年来一直朦胧在迷雾中身影，突然清晰了起来。

        南明韫一路带着她往陵邑而去，到了一处村落才停下，翻身下马，向林涵湘伸出手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见我真容吗？现在又在害怕什么？怕我生得丑陋？”

        林涵湘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中，立时被他握紧。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偏过头去，眼中正望入一张熟悉又似陌生的面孔。

        南明韫的脸常年隐在面具之下，因此皮肤白润如玉，剑眉高鼻、如刀刻般的棱角又使他自有一股凌厉霸道的气质，但那一双清澈湿润的桃花目又平白添了一丝风流之意。这张脸确实如当日成容儿形容的一般，不输于昔日的京城第一美男子，甚至

        “太像了”林涵湘一瞬恍惚，但又立即收回心神，“难怪你不愿让我看见你的真容，你这是小瞧我了。”

        南明韫见她除了初时的惊讶后便神色如常，才露出一个笑，扶着她下了马，“若你不曾见过他，这张脸自然是我吸引你的利器。可你早看惯了这张脸，那这张脸已是无用，我又怎能让它平白扰乱了你的心。”

        林涵湘冷不防叹道，“若早知你生成这模样，我当初便不该救你，还指点你去习武，真真是一段孽缘！”

        南明韫却是丝毫不见心乱，抬头掩住嘴轻咳一声，笑道，“若早知我生成这模样，你早该将我留在你的身边才是。”

        南明韫寻了村长来求借宿一夜，另付了银两让他准备些热水以作洗漱。

        林涵湘望着他的背影，才露出一瞬怀念的神色，在他转身前便收敛。倒是突然听村长说道，“前几日已有一对兄弟来借宿，我家的房子已经住满了，小兄弟与娘子便住到隔壁我儿子家吧。”

        南明韫点了点头，带着林涵湘便往隔壁的房子走去。未想村长家的后院中正跑出一人来，看见他便惊喜唤道，“哥哥！”转眼看见林涵湘时便是一愣。

        南明韫不想竟如此巧合地遇到了南明愈，他们兄弟许久未见，他亦十分欣喜，上前拥住南明愈，“未想你竟在此处。方大哥呢？可与你在一起？”

        南明愈叹道，“方大哥病了一场，我们才在此处停留。”说着望向林涵湘，试探着问道，“我许久未回京城，这位是你给我找的嫂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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