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兄妹

回京的路途上，南明愈带着方青衣同样投宿在一处农家。

        南明愈年纪尚轻，一张面皮生得白净，这一家的老丈老妪都颇喜欢他。老妪又见他一面为兄长熬药，一面抱着自家的孙子随口教着背书，心下更喜，自觉与他也算亲近，便探问道，“小兄弟是陪着家中兄长去京城看病吗？听说应天府如今封了城，寻常人都不让进去呢。”这兄弟俩中年纪大些的那个道是病未痊愈，所以寻常都不出房门，老妪才有此一问。

        南明愈顺着她话意轻叹一声，“我们兄弟还在京城中，可不是令人担心嘛，这才想着要回家看看，大哥也是因为心中焦急才染了病。”

        老妪点了点头，“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好人，你们的兄弟一定会吉人天相。”

        南明愈放下小童，从药罐中撇出药汁来，端着碗走去方青衣的房间。

        方青衣不出房门一是怕将病气过给旁人，二是怕自己的面目会引人耳目。他望着南明愈这张许久未见的真容，调笑道，“你们兄弟惯常喜欢将自己打扮成五大三粗的莽汉，一露出真容反倒让人眼前一亮，这是用了心机啊。”

        南明愈将药碗往他跟前一摆，坐下后颇为不屑道，“只有南明韫在这上头使心机，依我看他这是枉费心机。他怕林家姐姐是因为他的相貌才喜欢他，难道将来他现露真容后便不会再疑心此事吗？他若不能打消他的疑心，这两人迟早会分道扬镳。”

        方青衣失笑着摇头，“你这是还未开窍。待你体会到男女之情，便明白了喜与忧、爱与怖原是难分。明韫未曾得到林姑娘的回应，才会如此忧患。林姑娘并非会为情所迷之人，而她一旦用情，必是了然于心。”

        南明愈的确不能理解，暂时也不太想理解，干脆不再说这个问题，“快把药喝了吧，咱们还要赶路。”

        东宫之内，方乔馨望着眼前一个个三缄其口的侍女，满脸冷若冰霜地发问道，“先时与我说宝仲是伤了脸才不进宫，可这么久都不给我送个信，他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侍女仍是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打头的一个侍女哂笑道，“都是奴婢们的错，但是真正无甚大事发生，奴婢们不告诉您也是怕您忧心。”

        方乔馨眉心紧锁，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那侍女便道，“二公子脸上的伤是好了，只是他与林世子相争惹得阁老不愿，又对他用了一遍家法。二公子这会还正养伤呢，也是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奴婢们告诉娘娘。”

        方乔馨神情稍霁，又细细扫过诸人的表情，沉声道，“你们下去吧。”

        这些人离开之后，方乔馨复又沉下脸色，问起身边陪嫁的贴身侍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你们也要瞒着我吗？”

        侍女萍儿心中煎熬，片刻后仍是横下心来，跪下哭道，“殿下下了命令，谁若是将此事告诉娘娘，便是诛连全家的死罪。”

        方乔馨一颗心如沉没深海，抖着嘴唇颤声问道，“我受得住，你快说！”

        萍儿抹了眼泪，低头说道，“二公子染了疫病，如今被送进疫病所里去了。但最要紧的还不是二公子”萍儿抬头望了一眼方乔馨，见她捂着心口大受震惊的模样，低下头又道，“福建那边传来信说，大公子坐官船出海却遇上了海盗，整艘船都沉了，至今还未寻到大公子的踪影。”

        方乔馨按在心口，极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她此时便知萧旻瞒着她的用意，自然不能白费了他的心意，且萍儿突然据实相告，也不能全听她一面之辞便断定真假。她看着萍儿怒极反笑，问道，“你倒真是忠心，她们都不敢告诉我，只有你敢说‘真话’。”

        萍儿又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奴婢罪该万死，可是听说如今白大人找不着大公子的人，便将他身边的人全扣下了，奴婢的哥哥方慎落在白氏的手中，谁又能怜惜一个下人的命呢？奴婢只求姑娘能看在哥哥服侍大公子多年的面上，救救奴婢的哥哥。”

        方乔馨叹了口气，“罢了，倒是你们都将我想得过于脆弱了。我这便去寻太子殿下，你哥哥是大哥身边心腹之人，大哥的遭遇或许他是最清楚的了，殿下必然是要保住他的，你且放心吧。”

        萍儿见方乔馨无事，暂时安下心中的愧疚，扶着她起身往书房去找太子。

        谁知在转角处，方乔馨方踏上去便觉脚下一滑，人亦往后倒去。她摔在地上，忍耐腹中疼痛，当机立断吩咐道，“快将本宫抬回去。去将殿下找来，再去请太医和产婆，快去！”她被抬起时，望了地上一眼，分明不见湿滑却能使人滑脚，她又唤道，“将这一块地方封起来，让殿下亲自来处理。”

        方乔馨没有如其他人揣测的那般因为受到刺激而提前生产，却还是中了算计。产婆和太医来看过后便道，“太子妃娘娘立时便要生产了，快去熬催产药来，再准备热水来！”

        何长安待方乔馨喝下催产药后为她诊脉，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只剩产婆在内间为她生产。方乔馨初时还算镇定，逐渐便有些心慌，一张脸全皱起，失声问道，“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产婆便道，“痛是正常的，娘娘不要怕，听着奴婢的话来使劲就对了。”

        方乔馨听她的话用力，越是用力越是觉得疼痛难忍，“不行了，不行了，太疼了！”

        产房门外，太子萧旻焦急地来回踱步，听见方乔馨的呼痛声，一把拉过何长安，“这是怎么回事？”

        何长安垂首回道，“按说，女子生产时疼痛是正常的，娘娘许是不大能忍耐。”

        萧旻却觉得奇怪，他隐约记得母亲生下妹妹时的情景，即便难产也不似方乔馨这般这么早就呼痛起来。方乔馨也并不是娇气的人，何至于忍不得痛苦。

        他转头正见林涵湘走了进来，眸中一亮，便托付她道，“涵湘来了，劳你进去瞧一瞧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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