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试探

梁松柏要疯了。

他本想尽快申请告老还乡，让梁景淮蒙荫的。

因为他相信以梁景淮的才华，定然能一步一步高升，不再局限于武将的职位。

当然梁景淮也并当不了武将，他是个书呆子。

但文将才是更受重视的，同样的品衔，文官就比武官的权力大。

所以他不会对梁景淮的手无缚鸡之力而觉得失望，反而以他的才华横溢为荣。

可谁想到，现实如此残酷，他那个唯一的指望，却被梁浩峰给废掉了！

梁松柏一夜之间仿似老了二十岁。

他之前还骁勇善战力大无穷，三两日不见，却已经满头白发步履踉跄形容枯槁，走一步便喘得厉害。

他时不时的就会发呆，继而又会嚎啕大哭。

他总觉得他儿子梁景淮还没死，还会在房间里看书，结果一推开门，书桌书架上全部空无一物冷冷清清，于是就又把他给打回到现实里来。

那些书籍是被他都让下人们拿走了，因为他怕睹物思人。

可没有了“物”，也不见着不思人啊。

他曾跑去梁浩峰的府邸，在门口不停的咒骂，但没有人在意他，只会挡住他不让他闯进去罢了。

这是郑琳琅吩咐好了的，他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如今疯疯癫癫的，也懒得去跟他一般见识，反正门口隔着院落比较远，而他骂人也没多少力气，那沙哑的嗓门，声音小的可怜，再怎么骂，郑琳琅也听不到。

在院落里和后花园里都听不到，而在屋里，那就更听不到了。

如今天气冷了，郑琳琅也很少愿意出门。

后来梁松柏骂了个三五日，便倒地不起了。

他带的两个家丁赶紧把他搀扶着坐起来，并哭着喊着说是让人去禀报大夫人一下。

郑琳琅听到了下人们的禀报，只得出了门，看了看，看到周围的民众们正议论纷纷。

郑琳琅便用手帕拭了拭眼泪，悲戚戚的说道：“大伯父哟，您在这里天天骂，是骂谁呢？我家大爷弄死你儿子的确是他的罪，他活该被千刀万剐，可他这不是已经被判死刑了么？你侄媳妇我啊，也是受害者呢。”

然后，郑琳琅做出一副悲伤到站都站不稳的模样来，海棠便赶紧搀扶住了她。

海棠也拭泪：“大夫人，事情已然如此，您日日悲伤，日日不肯进食不肯入寝，空折腾坏了身体，也无济于事啊。有些话，许是我这个做奴才的不该多嘴，可我也还是要说。平日里，谁不晓得您贤惠温顺，大爷天天流连花丛，您不只是不跟他闹，为了不让他出去惹事，还全是帮他把他喜欢的女子统统迎进门。您仁至义尽了啊……还要让您怎样。”

旁边的丫头也拭泪道：“大爷就是这么个性子，平日里打打杀杀。可谁想到就因为一个女子的挑拨，他就可以狠心杀害了堂少爷啊……他做的伤天害理的事，难道还要让已经被他害得悲惨连连的家人们替他顶罪么？”

海棠又接话道：“是啊是啊，咱们大夫人和小少爷将来都没了依靠，怕是要穷的锅都揭不开了，都已经是受害者了，为啥还要被堂老爷诅咒的啊……这不公平啊……大夫人性子太好，堂老爷日日过来诅咒，大夫人却一忍再忍的。如今堂老爷这是自己把自己摔坏了，居然也要讹上大夫人的么？要不，咱们去衙门口喊冤去吧……”

这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悲悲切切的，让邻居们也回过了神儿来。

是啊，剩下这孤儿寡母的，没了收入，以后可怎么活啊？

都是那个千刀万剐的男人不要脸不自制，一天到晚的出去鬼混，换成别人家的娘子，早就天天闹的鸡飞狗跳了。

有谁会像郑琳琅这般大度的啊……

于是乎，这些人便带着歉意都散去了。

郑琳琅也懒得管梁松柏这个老头子到底还有没有救，她直接让人将老头子抬回他的府邸去了。

老头子的那俩家丁对着郑琳琅千恩万谢，他们这么多天跟着老头子过来，天天听老头子不停的骂，害得他们俩也觉得没面子。

那些缺德事是梁浩峰干的，跟人家大夫人这个贤德的人毫无关系，天天来骂人家，这不是蛮不讲理的嘛。

……

过了几日，梁母被流放到了平西去，因着她年事已高，朝廷不想判她死刑，便干脆把她给流放了。

也晓得她定会死在路上，那就怪不得谁了。

而梁浩峰，便直接被处以死刑了。

郑琳琅披麻戴孝的成了寡妇，却觉得人生从未如此自由如此惬意过。

…………

两个月后。

二皇子登基，国之上下，果然迎来了大赦天下的旨意。

梁子睿倒是真的很有才华，且沈从白已经摸排了很久关于他的人品，觉得尚可委以重任，便在新皇面前举荐了梁子睿。

本来按照本朝律法，家里出现过杀人犯的长兄，不能予以做官，可梁子睿的情况不同，他从小到大就受尽了梁母和梁浩峰的磋磨，且他的母亲，也是被那狠毒的母子俩给杀害的。

于是朝廷做了酌情处理，依然给梁子睿封了官职，且直接就封了从五品。

这出乎了梁子睿的预料。

他赶紧准备了厚礼，前去拜谢沈从白，且跪倒在地，要行大礼，却被沈从白给拉了起来。

沈从白试探了梁子睿一下，问他对于他的嫂嫂郑琳琅，是如何看待的。

梁子睿犹豫着说：“我嫂嫂的事，我实在不好干涉。但若她会允许我提些建议的话……”

然后又说，“这建议我也还是不提的好。毕竟她是嫂嫂，我一向是把她当做长姐般看待的。”

沈从白发现梁子睿这人的分寸感，是十足到有些过了。

他越是这般，沈从白就越是想问他看法。

并跟他说，只是闲聊，且说过就算，不会把这些事说与郑琳琅知晓。

最后，梁子睿便鼓足勇气说了。

“以我的意思，想让长嫂脱离我兄长的户籍。这样想有些大逆不道，可我也是为长嫂考虑。之前翠云嫂子来跟我哭哭啼啼的说话，问我，她若再嫁，我会不会阻止。我说不会……”

那天翠云跟梁子睿聊过之后，梁子睿不只是不阻止她再嫁，甚至最近还在帮她筛选合适的人选。

梁子睿说，翠云嫂子再嫁之后，就让孩子跟着她如今的夫君姓，让她夫君当做亲生孩子一般抚养。

但若对方容不下孩子，梁子睿则会把那个小侄子留在身旁抚养。

但也不会再承认，孩子是梁浩峰的骨肉，从此和梁浩峰再无关系。

梁子睿说，也许世人会怪他冷漠无情，可他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

毕竟杀人犯的孩子，将来禁止考取功名。

但若从小就把孩子真真正正的过继出去，让孩子并不晓得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从此彻底断绝关系，便不会被牵连。

翠云没想到梁子睿做事会这般大气，她可真是感激涕零。

她自己的孩子，自然不会舍得让别人抚养，所以她还是选择自己养。

这几天梁子睿把翠云的未来夫君人选给确定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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