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陈循消停了一段时间，好几次迎面碰上陆时骞，他都会扭头跑得远远的，及时避开。他想，自尊这东西还是需要的，免得让人瞧不起，自己虽然是佣人家的孩子，可也是个有骨气的男子汉。

        转折发生在高三的寒假，陈循在厨房里帮着他妈择菜，忽听见外面张姨大呼小叫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他终于辨清了几句，“这是谁打的呀？”“好端端的，怎么还跟人打架了。”除此之外，还有陆时骞那句，“别告诉我妈。”

        陈循的手顿了顿，不消两秒，又继续方才择菜的动作，脑子里光想着“自尊”二字，他提醒自己不要去犯贱。这招还真管用，他果然收住了脚，终于挺起脊梁骨硬起了一回：你看，你都被人打了，我都没空去搭理你。

        隔了会儿，张姨走了进来，使唤他去楼上看看少爷，大概是想着同龄人之间比较好倾诉。

        “我忙着呢。”陈循果断拒绝。

        黄秋韵发现自己家儿子近些日子越发不开窍，帮他想的那些小招式，一招都没派上用场，她先是冲张姨露出讨好的笑，然后再训斥起陈循：“张姨让你去就去，耍什么小孩脾气。”

        陈循还是不动弹，他妈从后面踹了他一脚，就踹在小腿上，“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张姨是家里的老资格，地位虽比不上管家，但由于跟陆家是远亲关系，又在这里干了十来年，太太还是很尊敬她的。别人管陆时骞喊“少爷”，她从来都是叫“小骞”，由此也能看出她和普通佣人身份上的不同。

        黄秋韵有些怕她，长此以往，陈循自然也有些怕她。

        陈循垂下眼睛呆愣了几秒，然后擦擦手，负气地跑上三楼。

        他敲了敲卧室的门，里面无人应，他不得不自报家门：“是我，陈循，张姨让我来看看你，我直接进来了。”

        说着轻轻拧开门，陈循看见陆时骞贴着床，颓废地坐在地板上，嘴边咬着一根烟，当他们视线对上那一刹，他明显看见了陆时骞眼底深沉的恨意，很冷很烈，就像血迹干涸后凝结在了视网膜上。

        陈循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像是目睹了一场诡异的阴谋，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连话都说不出。

        陆时骞一反常态，两指夹起嘴边的烟，再冲他一招手，“过来。”

        陈循心想，这可是你让我过来的，他放慢脚步走过去，一屁股坐上地板。

        “会抽烟吗？”陆时骞早已跨过变声期，嗓音与成年alpha无异，同样是低低沉沉的。

        陈循眨巴着眼看他，摇头，“我不会。”

        陆时骞扯了下嘴角，直接把手上的烟递到他嘴角，“张嘴。”

        陈循糊里糊涂地张大了嘴，就在那支烟被塞进了他嘴里。

        “吸一口试试。”

        陈循猛吸了一口，因不会吐气，烟雾如蛇信子般窜进他的喉咙、鼻腔，以及四肢百骸，他紧锁眉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笨蛋。”陆时骞的声音里含着笑。

        陈循也跟着笑，傻里傻气的，这次他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了很大的突破，他甚至大着胆子往男孩身边靠了靠，肩抵着肩挨在一起。

        “你今天怎么了？”他指指陆时骞左颊上隐隐约约的巴掌印，“谁弄的？”

        陆时骞没说，陈循讪讪地垂下头，研究起手里的半截烟，他又试着吸了一口，还是没学会，咳嗽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

        “好呛。”他用掌心把烟给掐了，然后慢慢把手摊开，烟蒂冷冰冰地卧在那儿，依然不死心地散出微弱气息。

        陆时骞盯着陈循的手看，突然问他：“小孩，你读高几？”

        陈循有些讶然有些激动，赶紧接茬道：“跟你一样啊，我也读高三了。”

        “看着不像。”

        陈循明白，这是变相地在说他矮，跟一般的beta比起来，他确实要矮一些，个头只有172，加之又瘦又柴，很容易就被人误当成低年级的学生。

        “科学家说，打篮球能长个儿，我现在每周都会打几次球，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陈循试着给自己挽回点颜面。

        陆时骞难得露出一笑，有些索然的意味：“那是科学家骗人的。”

        陈循捕捉到了这抹笑，看得痴痴愣愣的，却找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形容，索性不看了，低下头来转了话茬：“张姨说你成绩很好，你的脑袋瓜子肯定很聪明吧。”

        陆时骞把玩着打火机，啪嗒打开，又啪嗒合上，“应该能比你聪明点。”

        陈循这回倒不笨，听出了对方的揶揄，内心欣欣然，竟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最讨厌学物理，什么磁场电场的，看得我脑壳疼……我要是能跟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陆时骞撩了他一眼，这一眼并没有过多的含义，就像是在打量一个身边的寻常人，实在乏善可陈。

        时间就此沉寂，窗外有风呼呼地刮进来，快到十一月了，天气愈来愈冷，陈循起身去将窗户关了。

        “不用管我，你出去吧。”陆时骞忽然说道。

        陈循立在窗户边，还想再待一会儿，但又怕自己惹人嫌，“好吧。”

        他捏着那只烟走出房间，回到了自己睡觉的地方，找来矿泉水瓶子，把那半截烟塞了进去，当作宝贝被他放在床头。

        不过这宝贝的寿命可不长，第二天就被他妈误认为是垃圾给扔了，还粗着嗓门把陈循骂了一通，骂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些歪门邪道。

        陈循始终惦记着陆时骞的巴掌印，白天没见着人，晚上怎么的都耐不住了，他趁着黄秋韵睡着以后，悄悄潜入三楼，在门口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敲了门。

        “陆时骞。”他小声喊。

        意料之中，这声没得到回应，“自尊”又迫使着他绝不敲第二次，正要打退堂鼓，没想门开了，陆时骞抱着胳膊，低头在看他。

        陈循被罩在阴影里，那样一高一低的姿势，感觉上有些暧昧，他的脸忽然间变得火辣辣的，幸好是晚上，看上去应该不明显，“我来看看你。”

        陆时骞没拒绝他进，也没开口邀他进来，只是懒洋洋地转过身，然后冒了句：“把门带上。”

        陈循喜不自胜，蹑手蹑足地跟在后头。

        陆时骞从床头一堆瓶瓶罐罐中，拣了罐啤酒丢给他，“来点？”

        陈循接到手上，撕开易拉扣，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有股臭水沟的味道，他咂咂舌，用睡衣袖子一抹嘴，“不好喝。”

        “以前没喝过？”

        “没喝过。”陈循蹭到陆时骞身边，自顾自地扯到别的话题上，“我觉得叫你‘陆时骞’怪怪的，我还是叫你‘哥哥’吧。”

        陆时骞反应淡淡：“随你。”说着撕开易拉罐，仰着脖子灌下几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起伏，陈循看着看着居然笑了，联想起之前做过的梦，这样的诱人器官也曾出现在他的梦里。

        “哥哥，你们学校有校草吗？”

        陆时骞搁下易拉罐，喉结又是一个性感的吞咽动作，“没有。”

        陈循十足坚定地说：“如果有，那你肯定是。”见陆时骞没回他，他接着道，“我是说你长得比较帅，还是个alpha，要是有校草评比大赛，你肯定能当选……不过你们那种学校，应该不会有这个，太无聊了对吧，这都是我们这种不爱学习的差生搞出来的噱头。”

        陆时骞好半天没有回话，就在陈循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话题岔开去，换个对方能感兴趣点的，那人破天荒地来了句：“有多帅？”

        陈循眯起眼笑，自作聪明地蹿到了对方面前，用他那双略略下垂的圆眼睛盯着陆时骞看，脑袋向右边歪着，“第一眼就忘不了的帅。”

        陆时骞居然笑了，用手指弹了弹陈循的脑门，绝对不是讨厌，反而令陈循觉察到了一丝纵容，“靠这么近干嘛。”

        声音也好听，每一个音色都踩在性感点上，陈循的脑子已经无法运转了，他低着头发愣，没一会儿又猛地抬起，“我想看得更清楚点。”

        陆时骞还是笑，能看出他此刻心情不错，“跟谁学的。”

        陈循的笑快要冒着傻气溢出来了，“无师自通。”

        他们度过了一个安静而祥和的夜晚，陈循后半夜才悄悄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妈已经熟睡，他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掀开被子躺到床上。

        “你刚才跑哪儿去了？”黄秋韵的声音在黑夜里如同鬼魅。

        陈循吓得一哆嗦，勉强镇定下来，“我去尿尿的。”

        “你出去了三个多小时。”

        陈循自知瞒不过，只好如实交代：“我去看少爷了。”

        黄秋韵翻身坐起，在黑夜里凝视对床的儿子，没人看见她的嘴角扯出了一道裂缝，“这是好事儿啊，你早该跟我说，妈妈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陈循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声音隔着被褥，听起来闷闷的，“少爷人挺好的。”

        黄秋韵眼睛一转，暂时先放过了他，“不早了，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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