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莫怪我把你卖了

次日，向南烟被一阵“轱辘！轱辘！轱辘”的声音吵醒。她发现她的整个身子一抖一抖的，脑袋被硬质的东西不停地撞击，弄得她脑袋嗡嗡的，一道极强的光线射入，她不由得难受得眯起了眼。

        缓了一会儿，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雨过天晴，明亮的光照耀在她身上，水洗一般蔚蓝色的天，洁白无瑕的云充斥着她的眼，静谧无人，一瞬间，她仿佛身置天堂。

        自从来到这儿，她还从未抬起头看过天。原来古代的天那么好看。

        向南烟缓缓从木板上坐起，看着两旁逐渐远去的树木，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一辆牛车上。她回头看了一眼，正是她爹向文昌的背影。

        果然，怪不得昨夜如此怪异。

        向南烟打着哈欠伸了一下懒腰，双手往后撑着，翘起二郎腿，悠闲地看起风景来。

        随遇而安，一贯是她的做法。

        向文昌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便继续赶路了。

        顶着烈日，一路上走走停停，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中午之前到了。

        向南烟跳下牛车，抬眼看去：

        庄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人未至，凉风已至。门前两座石狮子矗立，显示主人家的威严，四面墙壁洁白无瑕，上方黑瓦紧密相叠，两旁屋檐高高翘起，碧瓦朱甍，飞檐反宇，很是气派。

        她爹放好牛车之后，便朝她走了过去，一张黝黑老皱的脸面无表情道：

        “无论如何也算白白养了你十几载了，让你做些事情不过分。我听闻这新来的胡管事喜欢年幼的女子，若是你有幸得了他的眼，也能跟着他吃香喝辣。若你入不了他的眼，家中境况你也知晓的，莫怪我无情，也是要把你卖了的。”

        他顿了一下，又哼了一声，道：

        “你要是跑了，左不过也是被人抓去当丫鬟、进窑子！”

        向南烟看着他轻哼了一声，微笑着点点头，乖巧地站着。

        看她如此安分，向文昌还有些诧异。不过，这荒山野岭的，谅她也跑不到哪儿去，于是便上去跟那守在门口的侍卫说了说话，那侍卫进去通报后，没一会儿便出来了个身着丝绸华服的老人。

        那老人长着一副古铜色的脸孔，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上，飘着一缕白色的山羊胡须。他高高的个儿，宽宽的肩，看起来已经已年过古稀，走起路来”蹬、蹬、蹬“地响。

        向南烟看着他们交谈一番，那老人似乎看了她一眼，她想着，不能给人家不好的印象，毕竟说不定以后还靠着他过活呢？于是刚想笑一笑，便看到他快速地把视线移开了。向南烟无奈地耸耸肩。

        过了一会儿，老人转身进去，向文昌回头朝着向南烟挥挥手，示意她过去。

        向南烟仰着头，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

        他们二人跟在前面那老人身后，缓缓走进了庄子里。

        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庄内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一路下来，移步换景，美轮美奂。走了许久，终于在一个院子前的一块空地停了下来。

        那老人打开主堂的房门，引着他们走了进去。

        “坐下吧。”

        老人在主位上端正地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茶壶喝了一口，眼神不经意地瞥过向南烟。

        向文昌有些局促地坐下，眼神心虚地四处乱飘。

        “怎么这次来，没带着佃租？”

        那胡管事一发问，向文昌双腿立刻心虚地抖了起来，脸红着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厅堂内一时安静无声。

        这边，向南烟垂着头，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自己走上前，直直朝那胡管事跪下一拜，脸上泪如雨下，声声泣道：

        “这位老爷爷，不瞒您说，咱们家今年遭了水灾，三四月种的稻米全都没了。我们一家子在山上躲了大半个月，又冷又饿，我是日日被虫咬，手上全是伤。可是，日子总还要过，我们只得在五月重新种。

        可如今，稻子还没熟，不能给您交佃租，只求您能发发善心，宽限一些时日，等稻子一熟，我们一定立刻收了把佃租给您补上。不然，我那游手好闲、懒惰成性的狠心哥哥就要把我发买了，还说把我卖给别人家做丫鬟，做童养媳！

        您是最善心不过的人，求求您了，爷爷，我不想被哥哥抓去卖了！若是要卖，还不如把我卖给您了！呜呜呜呜～”

        向南烟跪在在堂内声情并茂，泪如雨下，好不可怜。

        而一旁的向文昌震惊地看着她这番表演，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般，呆呆地等她讲完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住了向南烟，面色惶恐地对那老人道：

        “胡管事，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女儿。您别听她的，这都是她……”

        胡管事长叹一声，面容疲倦，打断他道：

        “都说天灾人祸，世事艰难。可再不容易，也不能由着儿子把自己女儿给卖了呀。罢了罢了，不就拖延一些时日嘛，我答应了。你们也用不着把她卖了。瞧瞧她这副可怜样儿，哪里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能给别人干活儿？”

        向文昌听了又是一脸震惊：

        这就行了？

        向南烟眼睛瞬间放光，立刻朝他又拜了拜，道：

        “多谢爷爷！您真是个大善人！大恩大德，此生难忘！”

        “好孩子。”

        胡管事上前把向南烟扶了起来，然后坐回位置上，看向向文昌，道：

        “说起来，我倒也许久没见着你们这些佃户了。正好，我今日闲着，不如不跟我讲讲你们那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是是是！”

        向文昌赶紧点头答应。

        他们二人交谈，不是田地就是稻谷，向南烟听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无聊地发呆。

        胡管事看到一旁的她眼神游离的模样，笑了笑，道：

        “哈哈，倒把这丫头忘了。她哪里会感兴趣这些。不如，我让这里的丫鬟带她出去走走吧！”

        “也好。”

        向文昌满嘴答应，在胡管事看不得的地方用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向南烟，警告她乖乖的，不要惹麻烦。

        胡管事挥手一招，招来一个仆人衣着的丫鬟，道：

        “腊梅，你带这孩子到外面随处走走吧，别走太远了。”

        “是。”

        那丫鬟恭敬地欠身行礼，然后小碎步地走到向南烟身前，笑得憨态可掬道：

        “姑娘，奴婢带你出去走走吧。”

        向南烟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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