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你要如何做？

梁云川本来在看房间里的杂志，听到了顾唯在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等他把门打开了，果然听到她说：“贝壳、贝壳它不动了。”
他连忙走到她的房间里，就看到贝壳安静的躺在地上，眼睛是闭着的。
梁云川在它身边蹲了下来，摸了摸它的头，又喊了它几声，仍然没有动静。他转过身望着顾唯，尽量控制着情绪：“顾唯，它……走了。”
顾唯伸出手掌捂住嘴巴，也慢慢地蹲坐了下来，只觉得心里被人掏空了一样，难以抑制的悲伤席卷而来，她别过脸去泣不成声：“可我们还没有道别，我都还没跟它说一句再见。”
他侧过身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手掌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以作安抚：“所有的生命都有期限，到了那个时间，总会离开。也因这样，我们这一生才会不停地经历离别，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你也会离开，虽然听起来很漫长，但不过几十年而已，你要看开一些。”
“我，但是我真的没有准备好，我不想它死，我不想……”
“我知道我知道，它一定也是怕你会难过，才没有让你看到它死去的瞬间，这是贝壳对你最后的体贴，你也要理解。”
她就这么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得周身的力气都流失了。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奔涌而出，根本无法再抑制住。
等她终于平静了下来，她亲手把贝壳抱了起来，办理退房离开了这里。
回程的路上，她含着眼泪看着贝壳，它还是她熟悉的样子，温顺的，憨厚的，只是再也不会笑，不会伸出手回应她的抚摸了。
她给父母打了电话过去，她妈妈听到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把贝壳交给宠物尸体处理中心去处理了吧，我和你爸都不想看它了，我们受不了跟它说再见。”
梁云川把径直把车开到了尸体处理中心，停好车之后见顾唯还坐着不动，下了车到后座打开车门，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顾唯，看着我。”
她红着眼睛望向他。
“你不可能这样一直抱着它，我很清楚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我曾经跟你一样，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可是你必须要调整情绪，让它最后体面的被火化，没有人喜欢离别，但你仍然要学会接受离别。”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跟着梁云川一起把贝壳送了进去。
看着工作人员把它抱走，她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虽然心里早有预料，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还是不想面对。
“我把你送回家，你可以再休息几天，我下午需要先回六横，明天还得陪着访问团开会。”
没想到她摇摇头：“我跟你一起走。”
他有些担心：“没必要那么着急，你的工作不是已经交代沈佳烨了吗，她能帮你处理好，你刚失去贝壳，别强撑着了。”
“悲伤不是轻易能治愈的，就算我休息再久，日后在路上见到别的狗，还是会忍不住伤心。时间多久都一样，你说的也是对的，我并没有错过它生命最后开心的时刻，我至少在它的身边，让它不孤独，这就够了，已经足够了。”
“顾唯。”
她勉强笑了笑：“梁总，我真的很感谢你在我身边，如果不是你，我大概早就乱了分寸。既然它已经走了，我再怎么沉溺于这件事都是无用功，也换不回它的命，不如早点回归我本职的工作，转移注意力。”
“也好。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到了小区楼下，顾唯看了看时间：“我爸妈应该都在楼上，梁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坐坐。”
“还是等下次吧，我很想拜访他们，但他们现在应该没有心情来见我，我不想打扰他们。”
“那你在车上稍等一下，我很快就下来。”
“不急。”
等顾唯上了楼，梁云川下车抽根烟，一辆白色的奥迪缓缓开到了小区楼下，在空位处停好。
梁云川本来以为他是住在这里的人，但是车一直没有熄火。等他抽完烟再到车里，那辆奥迪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他还是没有急着上楼，就靠在车边往楼上看，梁云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好像是在看四五层，跟顾唯家里的方向倒很像。
这个男人似乎犹豫了一小会儿，才从后备箱里拿了几个袋子往楼上走。
顾唯的东西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她妈听说有人在下面等着，就说道：“怎么不让同事一起上来，我到超市买点儿菜做给你们吃了再走呗。”
“不了，您今天心情也不好，我们出去吃就行。”
正说着，门铃就响了，她有些疑惑，心想难道是梁云川改变主意又上来了，她妈也小跑着出来：“谁啊，是你同事吗？”
顾唯把门打开，看到了外面的白译。
时间就像一下子在此刻凝固住了一样，她好几秒钟以后才垂下手：“怎么是你？”
“原来你在家啊？我看到叔叔的朋友圈儿……怕他们心里太难受，想来看看。”
白译其实常来，哪怕分手之后。
两个人没有分手的时候，白译特讨喜，顾唯的爸妈都很中意他，三天两头喊他到家里来吃饭。后来两个人散了，他隔几个月还是带点儿礼物来看望二老。
刚开始顾唯爸妈都让他以后别来了，他也不听，说孝敬他们跟分不分手没关系。
今早他看到顾唯他爸在朋友圈里说，家里养了十多年的狗去世了，一家人都很伤心，像少了一个家庭成员一样。
白译看到这话也难过，他非常喜欢贝壳，那个时候只要跟顾唯两个人不忙了，都会带着贝壳出去兜风，那是他觉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因为上班的地儿离得不远，他就抽空来看一眼，算尽份心意安慰安慰二老。
她妈倒是先招呼他：“进来吧，怎么总带东西，上次买的保健品还没吃完呢。”
他看到她妈眼圈红红的，轻声道：“您跟叔叔也看开点儿，贝壳毕竟十岁了，是高龄狗了。”
“他爸在房里睡觉呢，今天饭都没吃，我去叫他吧。”
“不用了，让叔叔休息吧，我之前不知道顾唯在家，既然她在我也放心些。”
顾唯叹了口气：“谢谢你常来看他们，我马上就得走，明天项目上还有事儿。”
“最近在哪里忙？”
“舟山，六横岛。”
“我想起来了，上次吃火锅碰见你们院里一同事，他跟我说你现在做总设计，挺好的，升职了。”
她妈倒了水：“到沙发上坐会儿吧，你跟小唯也很久没见到了。”
顾唯这会儿不好走，在边上站着，听见她妈问白译：“上次你说家里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就那个小学老师，谈的怎么样了？”
“还行，先处着。”
“别的不说了，你妈肯定满意啊，一来是本地人，知根知底的，又在北京工作，还有寒暑假，以后生了孩子都有人带。”
白译没敢应这话，虽然顾唯爸妈没怪他，但再看开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女儿曾经的未婚夫跟别人谈婚论嫁，都会心里不好受的。
又是在刚失去了贝壳的节骨眼上，他不想让他们更难过。
“小唯，你同事不还在下面吗，要不你先走，别让人家等时间长了。”
顾唯点点头，白译跟着站了起来：“那阿姨，我也不打扰了。你跟叔叔一定要保证身体，尤其是叔叔血压高，又太重感情，你在边上多劝劝。”
白译跟顾唯一起出门，一定要帮她提箱子，她没拦着，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梯。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刚才没敢跟阿姨讲实话，其实我要结婚了。”
顾唯脚步一顿，差点跟他撞到，她转过身去看他：“我听我妈说，你们不是才认识几个月吗，这么快就结婚啊。”
“是两家人的意思，她二十九，我三十，都不小了。我妈跟她的父母都想早点儿抱孙子，就每天催，她也想结婚，我就答应了。”
“那你以后别总来我家。我不是气话，是真心的，人姑娘要是知道你常来前女友父母家里，还跟我爸妈关系那么好，她肯定得生气。听到没？”
白译叹了一口气：“听到了。”
“别唉声叹气的，结婚好啊，总归是大喜事，恭喜你。”
“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咱们俩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忘了。其实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他对我非常的好，他是一个原本我从未想过会遇见的很优秀的人，所以我很知足。”
白译心里不是不遗憾的，时至今日，他都没有完全忘记顾唯，一方面他希望顾唯能够有更适合自己的归宿，另一方面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家里也是本地的？”
“恩。”
“那如果他的家人跟我的父母一样，要求你辞职只能留在北京呢，你要如何做？”
你要如何做……顾唯看着白译，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却尚不能给他和自己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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