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大约七年前，某一次她和江狄在外面吃饭，正好遇见了一群与他同院的实习医生，其中有一个满眼倾慕藏都藏不住的女孩子就叫黄茵茵。龙芷澜脸上缓缓露出“了然我懂”的表情，意味悠长地点点头，“喔……就是那个小师妹啊。”

        江狄边打着领带边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别瞎想啊，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万里迢迢为了我出国？”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也万里迢迢为了我出国。”

        他鼻腔发出一声得意地轻哼，“你以为有几个我这样的情圣？”

        龙芷澜伸出玉兰花枝般柔曼的手臂勾住他，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奖励的吻，低声道：“江狄，我真幸运。”

        江狄原本计划把这晚的聚会定在一家格调高雅的屋顶酒吧，不过黄茵茵临时提意想见识一下罗马真正的夜生活。主随客便，于是他们又把聚会地点改在市中心一家新开的顶级连锁夜店。

        龙芷澜泊好了车给江狄打电话，江狄走到大门口接她。

        他边搂着她的腰往里走边给她打预防针，“宝贝，待会你可不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她问。

        待两人相携走进旋转大门，龙芷澜明白了。

        这是一个个占地1900平、空高15米，汇集了意大利最极香槟和最潮人群的夜店。拥有两个完全独立dj区，两名顶级dj高手正在进行巅峰对决，无数年轻人呐喊辣舞，可她居然第一眼就看见了中央欧式沙发区某张玻璃长桌上曼舞的东方丽人。

        在龙芷澜记忆里，黄茵茵是个果冻式的女孩，扎着黑直的马尾，穿着齐膝格纹裙，皮肤白腻粉嫩，亮晶晶的圆眼睛总不由自主盯着人看，整个人像一枚q弹极了的果冻，十分晶莹也十分圆润可爱，让人想捏上一把或者咬上一口。正因为这个特别的记忆点，她才想起了她，而且越想越清晰。

        可现在的黄茵茵可不是一枚清纯的果冻，她是一枚要命的炸弹，让人脑子里“呯”的一声炸出烟花那种！水晶玻璃长桌上玲珑丽人纤腰一握，浓纤合度，黑色齐腰大波浪好有风情，全身上下都是美，既娇又媚。

        更要命的是紧身长裙包裹着的身段那么富有韵律，随着音乐黑色长发扬起露出大片光滑晶莹的玉背，再下面是一段珠圆玉润的完美，每一段充满节奏的晃动便都足以让男人要害变硬、大汗淋漓。

        眼前的一幕简直精彩得让龙芷澜想吹口哨，她侧过头对江狄一挑唇角：“士别三日啊。”

        江狄无奈地眨眼，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也没想到，她一进场外套一脱……”

        江狄闭嘴没说下去。

        龙芷澜眉毛一挑唇角一弯，“明白了。”

        合着，这就是处心积虑挑衅来的。

        龙芷澜走到沙发区随意一坐，正好就坐在跳舞的黄茵茵面前。江狄的朋友们都认识她，纷纷过来打招呼，“嗨，海莲。”

        “嗨，david。”龙芷澜抬眸一笑，同时随手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江狄连忙殷勤弯腰替她点上。她夹着烟，优哉游哉地从下往上打量桌上的美人，像打量一件颇为新鲜的玩具，目光缓缓定格在脸上与她对视，忽然高雅又调皮地一笑，“嗨，茵茵。”

        桌上的黄茵茵忽然间便泄了气，一股沮丧由衷而来。

        这个女人在她记忆里存在了很多年，她一直在回忆里重复她的样子：倨傲、美艳、烟视媚行、颠倒众生。

        可而今亲眼看她，却与回忆中完全不同。

        或许一切不过她的想象，以为模仿了十成十，结果一见真人立时便衬出假冒的拙劣。

        黄茵茵站在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烟雾后的女人。她的面容似乎还和记忆中一样，莹然如玉，既白又冷，两道秀丽的眉斜飞入鬓浓墨修长，一双秋水般眼眸慵懒、随意，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调侃和纯真。

        这样的女人坐在那里神情自若、非常轻松地摇摇头便足够打败其他人处心积虑的艳光四射。

        黄茵茵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好，龙芷澜。”

        龙芷澜有些讶然地扬起眉，说：“我扶你吧。”

        她起身伸出手。

        黄茵茵没有动。

        龙芷澜歪头笑了笑，出人意表地伸出手握住黄茵茵纤细的腰肢，半个转身便将她从桌上轻盈无比地旋转下来，正好落在半臂之内的亲密距离。

        周围口哨声尖叫声一片！

        四周的男人简直要疯了！！！

        david目瞪口呆连连倒抽着气不停重复“omg！”

        江狄摇头叹了口气对老友说：“海莲刚刚拿了跆拳道黑带。”

        david忍不住又爆了一句脏话。

        江狄回头瞪他。

        david用蹩脚的中文抱歉道：“兄弟，我要撒谎说这样的女人不想上是要夭寿的。江，赶紧把你的女人带回安全区，否则你今晚可能要和大约两百名硬汉大打出手。至于她怀里那个小美人就交给我保护吧。”

        舞池里，龙芷澜正带了黄茵茵跳舞，她的身材在女人里算高挑的，黄茵茵偏娇小玲珑，两人贴在一起居然也是最佳接吻距离。龙芷澜高秀的鼻离茵茵额头极近，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洁白光亮整齐的牙齿，呵气如兰，唇角正慢慢慢慢抿出一个笑弧。

        四周又是一阵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这时，江狄从后面搂过龙芷澜的腰，拖进怀里，在她耳后低声道：“宝贝，给我一点时间。”

        龙芷澜抬起臂肢挽住男人的颈，向后一个漂亮潇洒的回旋便转到男人的臂弯里。恰好音乐一换，两人踏着节奏舞出奔放浪漫的舞步，又劲又欲、撩拨得全场尖叫。

        黄茵茵面前也滑过高大英俊的金发青年david与她共舞，亦是养眼燃情一对。

        这时，四周更具冲击力的强劲音乐响起，人群咆哮怒吼热舞，彻底陷入一片歇斯底里的狂欢里……

        夜愈深，人愈嗨，满场腾沸。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累了的龙芷澜退出舞池，这时手机忽然亮了，她看了一眼是母亲李秀茹的电话，便在喧闹中对江狄做了一个出去听电话的手势，接着拿着手机向外走去。

        一推开夜店大厅的门，天地一下变得沁凉开阔起来。

        随之出来的龙芷澜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从内到外舒畅多了。

        她走到停车场，拉开自己的车门坐进去。

        酒吧内令人躁动的鼓点和音乐依旧通过玻璃门隐隐传出来，而这里却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龙芷澜拿出电话拨回去。

        过了一会，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李秀茹的声音：“澜澜啊。”

        “嗯，妈，什么事？”

        “没什么？我就想找你聊聊天。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我没什么事。妈，你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就是有点胖了，你说像我这个年纪怎么减肥比较靠谱？”

        “你要减肥？”

        “是啊，今儿早上我对着镜子一瞧双下巴都有了！澜澜，你说什么减肥方法比较好？我成天闲着也没事，要不和你姥姥一起去跳广场舞吧？”

        “妈，你才四十多岁，跳什么广场舞？要不去报个瑜伽班吧，我前几天才和你视频过，你这个年纪一点不算胖，去健身房报个瑜伽班，适当运动一下，可以塑形，对身体也有好处。”

        电话那头李秀茹不禁有些犹豫，“瑜伽啊，那个来得是不是太慢了点……”

        “妈，到底谁嫌你胖？爸？”

        李秀茹连忙否认：“哪有哪有，你爸那个人怎么会在乎胖瘦！”

        龙芷澜沉默不语。

        李秀茹说：“你这孩子别成天瞎想，我和你爸好得很，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你什么时候和小江结婚了，我什么时候就安心了，唉，也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拖什么……”

        电话那头，李秀茹喋喋不休地说着，龙芷澜微微低垂下头，唇角微微自嘲地勾了勾。

        两人又聊了一会，结束通话。

        龙芷澜挂断电话，推开车门准备下车，结果一抬头，意外看见漫天明亮的繁星。

        她不禁微微愣住，就那么仰头望着天空。

        罗马这几天空气质量很好，今夜星多如河。

        她忽然就想起曾有人看着她，眼眸比这天上的星脉更加沉默和明亮。

        过了许久，她低下头，把手里的手机放进衣袋里，下车，反手扣上车门，接着往灯火辉煌的大厅走去。

        旋转门前她推门踏进左边的一扇门，这时一个身型高挑的男子刚好从右边另一扇门推门而出。迷离的光影下身影从她身侧一闪而没，龙芷澜脑海里一瞬间空白。

        接着，如梦初醒又如堕冰窟。

        浑身血液凝固片刻后全体上涌，她反应过来，飞快转身从旁边的侧门推门而出！

        ——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停车场，除了几个刚好到达的老外笑闹着跳下车，其余，什么人都没有。

        背后依旧是喧嚣沸腾震耳欲聋的音乐。

        头顶的灯火明明灭灭、犹如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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