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轻盈的声音唤出的同时，女子一身素衣急急从长廊由远而近，顾锦虽行得急，一步一动却是端庄得体。

        “让霖公子见笑了。”跟在顾锦身后赶来的江如云适时挤出一抹得体笑容对赵霖道，将突兀的气氛缓和了。

        说着江如云又转头对顾锦招了招手：“锦儿，过来见过霖公子。”

        霖公子？

        是了，这个时候赵霖还不是世子，但也快了，霖公子，王爷，皇上……期间众多转换他只用了短短两年。

        便成为无上尊贵。

        顾锦跑出来一心只想着，要快，尽快拦住秀清，不能让她将那夜真相告诉赵霖。

        但她现在并未做好和赵霖碰面的准备，裙袖下的芊芊细手紧紧抓着襦裙，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无异。

        心里不断说服自己，她不会再嫁给他，不会再当他的金丝雀，所以不用逃，这一次也不会有人因自己而死了。

        顾锦慢慢抬眸，大方得体轻轻福了福身子，算是全了礼。

        她抬眸两人四目相对间，时间如停止了般。

        在看到顾锦额上渗着丝丝血迹的白纱布时，赵霖觉得脑子一瞬间抽得生生疼，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脑子里一扫而过，他仿佛不能呼吸般，心口闷得慌。

        他蹙眉，闭上眼抬头扶额，还好疼痛如那个影子般一闪而过，再睁眼时，眼里一片清明。

        “母亲，既府上有贵客，女儿便先回自己院里了。”说着顾锦抬眼看了看秀清，用眼神示意她跟着离开。

        “去吧，好生歇着。”顾锦额上的伤本就让江如云心疼不已，她放低了声音，拉着顾锦的手回着。

        三个女儿都是她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受苦都是在要她的老命。

        顾锦得了母亲的话，转生扭头便走，快速利落。

        知女莫若母，尽管顾锦面对赵霖再面若平静，不见波澜，但她对赵霖的女儿心思，江如云是清楚的。

        女儿不止一次在她旁敲侧击打听辰王府有意议亲世家小姐，然后暗暗与之较劲，歌舞琴棋样样都要过之于人才罢休。

        同样知道顾锦这个心思的，除了伯夫人江如云，还有她身旁的赵霖。

        庆都皇城世家小姐里，心慕他的姑娘有许多，明里暗里表白心意的不计其数。

        但三月折花节上，没有一个人如顾家这位二小姐般将十枝桃花全然赠与他，不留一点余退。

        折花节庆都世家贵族为未成婚的公子小姐特设的节日，男女分两边相对而坐。

        每人持十枝桃花，若有意，可相互赠予。

        这些世家贵族，关系错综复杂，从来不会有单纯的情。爱。里面或多或少都有家族利息掺杂其中。

        大多人十枝桃花，会分多份赠出，左右逢源。

        顶多会给自己真正心慕之人多赠两支。

        午后暖阳下，众人穿行赠花间，顾家二姑娘眉眼带笑，把一大束桃花全然放在了他的岸头，赠予他。

        荣安伯府近三代在朝中无作为，只靠着世袭罔替的爵位过着闲散富贵的日子。

        赵霖要谋的是天下，自然看不上顾家。

        与看不上顾家一样，他同样看不上顾锦，他不喜这样情爱至上的女子。

        回到自己院里，顾锦叮嘱了秀清万不能将那夜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赵霖。

        “小姐，你想开了便好，奴婢也觉着辰王世子不堪为小姐良配。”

        秀清仔细用清水一点点清洗着顾锦额上的伤，换了药，又重新用白纱布包好。

        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她不由红了眼，姑娘生得这样一副好模样，温顺又端庄，从未给老爷夫人惹过什么差错，怎的还得被偏心待着。

        重新包好了伤口想着小姐醒来后还未用食，秀清退出去准备去小厨房唤些吃食来。

        顾锦坐于窗边，看着随风而动的垂柳，陷入沉思。

        她该怎么办？

        赵霖不能嫁，重来一次她第一首想的便是远离他，被踩碎的尊严，漠视的感情，无边的愧疚，受不平的不止她，还有她的孩子……

        她越发有些贪心，老天既然都让她重来一次了，为何不能将时间提早些，在那夜的事没发生前，多好。

        赵淮朗她不敢嫁，端王世子，圣德帝亲侄，此时虽纨绔。

        彼时，那可是大禹唯一位直捣蛮夷皇庭，为大禹连阔五城，凭一己之力将风雨飘渺的王朝生生扶稳的人。

        已非完璧，怎敢误君。

        她认真思考着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时‘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酉时的风带着一丝凉爽，让人格外舒服。

        “你这丫头，腿脚到是快。”顾锦端坐在窗户边未起身，仍旧静静看着随风而动的垂柳出声。

        “是顾二姑娘对吧？在下赵淮朗，就是赐婚给你那个，不，就是皇爷爷将你赐婚给赵淮朗，我就是那个赵淮朗。”

        少年男子一身月白色长杉，腰上悬挂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手拿折扇，笑意盈盈道，说着还抬手抱拳一揖。

        顾锦原以为是秀清端送膳食进来，才未回头出声，听闻突然出声的男子，她一惊，警惕站起身。

        “我就是来问问二姑娘，你对赐婚的是怎么看？没什么恶意。”见她显然被突然出现的自己，惊着了，赵淮朗用扇子拍了拍头，不好意思道。

        他荒唐是荒唐了些，可这闯姑娘闺房，他也是头一遭。

        本不想这么唐突的，可谁能想到皇伯伯不知哪里不痛快，突然给自己赐婚。

        而赐婚对象，还是面前顾府这位可以三天不说两句话的二姑娘。

        顾锦真的很难将面前这位眼带笑意有些害羞的少年郎，和前世勤政殿前偶遇的铁面战神联想到一起。

        真真是丧父失母改变了他吗？那段时间他一个人在端王府经历了什么？

        顾锦沉思的同时，赵淮朗同样的也在想着。

        顾锦在庆都是出了名规矩守礼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皆可称之为楷模，方才他进屋时，这二姑娘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也端坐得十分规矩，严然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

        活脱脱将规矩刻在了骨子里，这要嫁过去，等于要他命。

        两人着实不配。

        还好，如他一样，顾锦也不愿嫁他。

        在得知这位顾姑娘因不想嫁给自己，抵触得不惜寻死，赵淮朗觉得很好，很坚定。

        他高兴得一宿没睡，得知顾锦苏醒后，赵淮朗生怕她被人说服了，要嫁给自己。

        于是第一时间翻墙找到顾锦院里，商议退婚。

        “你不想嫁，本世子也不想娶，不如咱们想个法子，将婚退了，如何？”他摇着扇子，随意坐到椅子上，还自己给自己添了杯茶。

        赵淮朗生得是极好看，不似赵霖般五官挺立，他眉目随和，尤其笑起来时，让人如浴春风般。

        她喜静，他好动，她行事低调，他却张扬至极，他字字句句透露着两人多不合适。

        总结一句话就是，赵淮朗告诉顾锦端王府张养得连狗盆都是黄金的。

        一向就是这么高调。

        顾锦静静看着，没有出声。

        她能说什么呢，她连清白都不能给他，除了退婚还有什么出路，但退亲了，她又将何去何从，万一又如前世般，赵霖发现了那夜的人其实是她……

        赵淮朗说了一会，见端坐着的人仍旧沉默不语，他抬了抬声。

        “顾姑娘就算你嫁给我，本世子也决不会碰你的，除我所爱，其皆不入眼，所以你除了有享不尽的荣华和尊贵的身份外，日子会很无趣的。”

        “你想想，你失去了什么，你失去了爱情，这样的日子你会愿意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由提高，心想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想明白了吧，随后满怀期待看向顾锦。

        原本死气沉沉默不开口的女子闻言，她重重听全了那一句‘绝不碰你’，重来一遭后，她早已将情爱置之度外，所求不过一个安稳的日子，赵淮朗的话如暗夜里的烛火，让她看到了一丝光亮，她强压着心里的激动。

        愿意。

        她愿意。

        这样的日子她可太愿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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