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误会

“走，一起去看看。”苏南拉起秦越跟在李志明后头。

        李卫华家在村子的最南边，只有两间土房，屋顶是茅草搭的。他的父母几年前双双去世了，只留下兄妹三人。李卫华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本来李卫华在公社上学。家里出了事以后，两个弟弟妹妹太小，家里没有劳力，李卫华只能回家，从那以后挑起大梁。

        远远地，苏南就看见李卫华家门口围着不少村民，男男女女都有。

        “李卫华，你这个混蛋，你敢欺负我嫂子，今天我打死你！”一阵撕吼声从院子里传出来。

        苏南暗自诧异，李家村人几乎都姓李，没有外姓人。历来民风淳朴，村民们家家户户很团结，彼此之间相处也比较和谐，极少有吵架打架。

        李卫华是个很腼腆的人，就是个男版的李小草。他平时在种菜小分队也少有说话，总是默默地在地里劳作，要不就是向魏振明请教一些问题。

        这样一个跟她和小草说不到三句话就脸红的人，会欺负村里其他女人？

        李志明一路小跑到门口，门口围着七八个人，都伸着头往门里看。

        李志明挥着他的旱烟杆赶人，“别看了别看了，赶紧回去干活。赶紧回去！”

        苏南刚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一脸暴怒，眼里充满了恨意，一边吼一边猛地抓起地上的板凳往李卫华头上砸去。

        围观的人发出惊呼声。这下一要是被砸中，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这时突然从旁边飞过一个瓦片，正好打在那男孩的手腕上。

        他手一松。板凳失去后势，掉在李卫华身前，凳子腿摔断了。

        苏南回头一看，是秦越。他随手抓起一颗石子，及时阻止了惨剧发生。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场中的几个人吸引了，没注意这个细节，苏南也只是看了一眼，没往心里去。

        那男孩被突然的变故弄得愣住了，只是狠狠地盯着地上摔断的凳子没有吭声。

        他浑身散发出愤怒的气息，握成拳头的手在微微发抖。

        李卫华站在院子里，看起来有些无奈。

        他毕竟年龄大一些，比较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那男孩砸过来的时候他不闪不躲，眼里倒是有一丝清明。

        李志明正好赶到，一掌朝那少年后脑勺拍去。

        “你个瓜娃子，你活腻了咧，想去吃牢饭是吧？你对得起你嫂子吗？”

        那少年长的虎头虎脑，但是此刻双目通红，紧紧咬住嘴唇，眼里噙满泪水。

        他指着李卫华，“我没错！你们问他，他都干了什么？”

        李志明这才转过身，“卫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惹到这后生了？”

        李卫华满脸憋的通红，满头大汗：“我没做啥咧，队长，我没做过亏心事！”

        那少年：“你胡说！你干了什么不敢承认是吧？我今天就打死你！”说着又往前扑——

        李二能和李思明赶紧上来抓住那少年的胳膊，那少年使劲挣扎。

        “这到底怎么回事？”李志明想不明白，这两家一个在村子南边，一个在村子北边。平时没听说有什么过节，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建平——”门外一个女人挤进来，拉着那少年，“建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咱们回去吧。行吗？”

        她看了看一旁围观的众人，没想到这么多人，有些不习惯，手脚无措。

        “我不走，他们都欺负我哥走的早，欺负我家没人。”叫建平的少年大吼，眼里满是不甘心。

        那女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又红了眼眶，脸上有些难堪又着急。

        她哭着哀求，“这事真的跟他没关系，咱们回去吧，别再闹了。”

        “我没闹，李卫平你个缩头乌龟，你出来！”李建平奋力一推，那个女人被他推的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本来大伙以为这事是李卫平和李建平之间起了什么矛盾，可这女人来了之后，气氛不知怎么变得有些奇怪。

        “梅香，你来说说，到底咋回事嘛？”李志明也是无奈，他这个大队长村里大小事情都得管。

        原来这女人叫林梅香，苏南觉得眼生，平时生产队一起干活也没怎么见过她。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广场上开种菜动员会的时候，她见过林梅香，她每次都来开会，还抱着一个小孩。只是每次都不说话，会开完了就走，所以苏南对她没什么印象。

        林梅香看起来二十多岁，面黄肌瘦，背微微有点佝偻着。五官看起来依稀有些清秀但是眉头深锁，眼神黯淡无光，一看就是生活很不如意的样子，这会儿脸上全是羞愧难堪。

        不知为什么苏南看到她就想到以前的原主。

        李卫华是个闷葫芦，林梅香这时也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埋头哭的模样，李建平还在挣扎试图摆脱李二能和李思明的钳制。

        李志明有些沮丧，这事咋收场咧，以他对李卫华的了解，应该不会无端去欺负一个女人。

        “有什么事，你们就去大队的办公室说吧。”李思明说了一句。

        在场的人心里一惊，办公室这三个字在他们心里代表这事就严重了。这年代如果真的欺负妇女，那少不得要被抓去改造。

        李卫华的两个弟弟妹妹哇地哭了，上来抱住李卫华，“我哥不会做坏事，你们不能把我哥抓走。”

        “别，别去，我说……”林梅香满脸泪痕，她拉扯着自己的衣角，泣不成声。

        ————

        原来林梅香昨天去村里的水井挑水，遇到路过的李卫华。李卫华看她很吃力，就帮她把水挑到家门口，放下就走了。

        李卫华当时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上面记的一些关于种菜的知识，都是平时魏振明和苏南提过的。他挑水的时候不方便拿，便让林梅香帮他拿着。

        走的时候，忘记要回来了。

        他平时就是个害羞的人，话都不敢多说两句。发现本子没拿回来也不好意思回去要。

        林梅香是林家塘的人，三年前才嫁过来李家村。可惜没过两年好日子，丈夫出事故没了。现在家里就剩下她带着不到一岁的孩子，还有个小叔子。

        李建平中午回家撞见自己嫂子在厨房抹泪，手里还拿着李卫华的本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拿起扁担就冲出家门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李卫华确实是冤枉的，他只是帮忙挑了一桶水。

        村民都散了，只是看林梅香的眼神有些异样。她拉着李建平回去了，那背影看起来更瘦弱了，有些瑟瑟发抖。

        苏南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李卫华的本子也拿回来了，可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

        她等人都走了，问了一句，“卫华，你以前不认识林梅香吗？”

        李卫华目光有些闪躲，沉默了一会，摇摇头。

        苏南没再问，但是她心里有些不安，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李卫华是种菜小分队的成员，她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雪车子的种植。

        雪车子是能否修路的关键，也是李家村今后发展的起点。这件事得暗自留心才行。

        雪车子经过喷洒益生菌之后，好转了很多。种菜小分队决定第二天和第五天又喷洒了一次，经过几天的精心照看，黄斑几乎全部消失了。雪车子也长出了新的嫩芽，看情况再过一星期可以收割了。苏南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不过李卫华经过前几天的事，最近更沉默了。

        苏南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她决定从林梅香入手。这日下午，她从家里拿了些蜂蜜，跟门口削木头的秦越说了一声，就去了林梅香的家。

        李小草告诉过她，林梅香住在李家村的北面。没走多久就到了，她家房子是砖的，但是屋顶是搭的稻草，房子最西边的墙还倒了。

        她敲敲门，没人应声。难道林梅香不在家，她趴在门上，屋里似乎有孩子的哭声。林梅香有个两岁的儿子，估计正在家里。

        “林梅香，林梅香，我是苏南。你在家吗？”没人回答。

        奇怪，苏南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这时一个穿着浑身补丁的布褂子的少年走过来，苏南认出是李建平。

        “建平，你家没人吗？你嫂子呢？”

        李建平抬起头盯着苏南，眼里有浓浓的戒备。

        “我家不欢迎你，你赶紧走。”他推开门，径直往里走。

        苏南赶紧跟上，林梅香不在家，堂屋里有个小孩在哇哇大哭。

        现在都该做晚饭了，这时候林梅香怎么出去了？她连去广场开会都会抱着孩子，怎么会把两岁孩子留在家里？

        苏南觉得怪怪的。

        “李建平，你嫂子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关你什么事，谁让你进来的。你赶紧走！”李建平像个刺头一样，说着说着还动手推苏南，想把她推出去。

        这时屋里传来砰地一声，孩子哭的更大声了。

        苏南顾不得许多，她用力推开李建平，本来在床上的孩子不知怎么掉在地上，哇哇大哭。

        她一把抱起孩子，声音有些急促和严厉，“李建平，天都快黑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嫂子怎么没在家？”

        李建平看到小侄子摔倒地上也慌了，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他心里其实挺慌的。自从那天他去李卫华家之后，他嫂子就不太对劲，而且村里有人对他嫂子指指点点，他心里挺后悔，但是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我刚刚去找了，但是没找到。”

        苏南一怔，“她会不会回娘家了？”

        “不会，我嫂子娘家人早就没了。而且我侄子还在家睡觉呢。”

        李建平低着头，迟疑了一下，他说：“这两天她总躲起来哭。”

        “你什么时候发现你嫂子不见的？”

        “今天中午吃过饭，她说要出去一趟。”李建平被苏南问的心里发毛。

        “她没说去哪里吗？”

        李建平摇摇头，他也急。

        “平儿一直哭，我哄不住他，我在村里找了两遍也没找到我嫂子，就想回来看看嫂子回来没有。”

        苏南转身往外走，她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你赶紧去找大队长，跟他说一声。我再去找找去。”

        李建平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这几天心里夹杂着后悔恐惧与无处诉说的愤怒，他说话带着哭腔，“我嫂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南那天就觉得林梅香状态不好，有点像以前的原主，满身愁苦。而且她也是死了丈夫，自己带着孩子生活，跟原主太像了。

        上次出了那个误会，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得有多难堪啊，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一个女人会跑去哪里呢？

        苏南突然想到她穿书之前看到原主的结局就是投河而死——

        会不会去了月亮河！不管怎样，她必须去看看。这个时代的女性都是弱者，她不想看到悲剧发生！

        从村里往月亮河去只有一条路，必须要经过她家。苏南经过家门的时候没有停留，正好被在院子里打拳的秦一杰看见。

        “爸爸，爸爸，我刚看见妈妈跑过去了。”

        他和爸爸在等妈妈回家做饭呢，妈妈怎么不回家啊？

        秦越皱皱眉，这女人下午不是说要去林梅香家么，他看看秦一杰指的方向，“一杰，我去看看去。你在家等着。”

        “哦，好。”秦一杰点点头，他心里很不服。为什么大人就可以不用谁同意跑来跑去，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也要好好锻炼身体，好好努力，将来像爸爸妈妈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哪里都能去！

        他挥出拳头，虎虎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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