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菜市场

陈望听得来劲儿，仰头靠着椅背看他被迫表演，像极了过年逼孩子在亲戚面前秀才艺的家长。

        几分钟后，脸前的册子被合上，男人线条完美的下颌呈现。带着揶揄口气提问，“那么，少了谁的名字呢？”

        封朔低头对上双笑弯的眼，配合道，“朱仁，伍秀。”

        “错了。”，陈望摇摇头，有些意外他在这方面的迟钝。夺回册子哗啦哗啦扇风似摇着，宾馆里室温高待久了有点热。

        封朔皱眉不语，几息后给出删减过的答案，“朱仁。”

        陈望打着哈欠点点头，把册子平摊往脸上一盖，翘起二郎腿一副不打算挪窝的架势。

        这本登记册证明了菜市场摊主间存在复杂关系，而漩涡中心那个心形符号是唯一的女性角色——水果摊老板娘。缺少朱仁的姓名是因为他不需要开房，法定的夫妻关系加上生活窘迫，显然不会去花闲钱找消遣。

        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姓名林沭值得注意，还有只在最后出现一次的陆建国。

        肉铺老板朱仁对于妻子的这种行为是否知情，有待观察菜市场跟宾馆目前唯一的共同点，都供奉着财神爷，且香火旺盛。

        看来这里的人都挺迷信。

        线索又少又乱，陈望决定暂且搁置桃色新闻，将重放到出现过两次的□□上。长吁口气，声音被纸捂得发闷，“能者多劳，通关就指望你带飞了。加油找线索去。我在这把风。”

        闻言，高大男人没动，原地等几分钟。抬手掀起他挡脸册子，底下的双眼紧闭，睫毛在抖很不安分。

        在陈望以为调虎离山之计就要宣告失败时，忽然脸上一轻，而后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渐渐走远。萦绕鼻息的冷香消失，彻底听不见声音后才睁开眼，平和清明，全然不见懒散困顿。

        边从椅子上起来活动四肢，边自言自语似抱怨句，“叹什么气，跟屁虫。”，从吧台笔筒里抽出根圆珠笔揣着，朝相反的方向去。

        不大的宾馆，一层六个房间。走廊灯没开，墙的高处有一排通风口勉强透进些室外昏暗光线。没有电梯，前台旁边就是楼梯连通上下四层。

        没有自带夜视的特异功能，陈望独自走进狭窄走廊。直到彻底看不清前，抬手摸住墙面继续在黑暗中前进。

        破胶鞋踩过瓷砖地，孤零零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空间。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黑暗环境放大了触觉感受，手底的墙面温度很高。分不清是摩擦过久产生的，还是别的什么

        未知环境和压力的双重作用下，容易让人联想起不好的东西。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自己。

        走不出去，被永远困在这里。失去跟所有人的联系。被遗弃在真空角落，连死亡都无法实现解脱。

        脚步渐渐变慢直至停下，突然抽出圆珠笔，摁出笔尖扎进掌心。掘破结痂伤口，倚靠痛觉刺激，摒除杂念。

        还好上个本瞎过几天。陈望捧着手掌痛得直嘶气，回头望去，无声无息间场景变了。走出来两分钟不到，身后的前台大堂已然消失。变成与前路一样，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回不去了。

        陈望骂出句脏话。定定神，紧咬牙关继续摸索前进。

        手底墙面触感变了，从光滑的瓷砖变成平直竖线，摸到凹槽有积灰卡进指甲缝隙。是门框。

        向前半步，朝门探去，中央位置靠左握住弧形把手。带着渺茫希望试探，继续往下几寸，门锁处凹凸不平。

        黑暗中无法视物的眼突然睁大，咽了口唾沫，顺着圆环下移，握住悬挂着的光滑片状物。

        钥匙，门卡。

        他们说只存在于多人本里的道具，居然就这么意外撞见。这就是天上掉馅儿饼光砸自个儿，嘴角无法抑制的上扬。

        不忙拿钥匙，试着拧动旋转。开锁声响，握住把手推开门。暖黄光逐渐显现，在黑暗里待太久，不禁眯了眯眼适应。

        门内是简陋的大床房。

        拔出钥匙塞进项圈口袋，挨着玉佩放好。刚想踏入，就听见阵水声和低吟。

        有人。

        收回迈入的脚站定门前，重新掏出笔尖染红的圆珠笔握着。面对不确定的危险，自己无所谓，但子母蛊没解开，不想拿封朔的第十关赌。

        水声自房间侧边传来，听着是淋浴的动静。有人在低声交谈，模模糊糊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突然女声惊呼响起，对话戛然而止

        听到这，陈望神情中的谨慎瞬间退化成满脸脏话。

        水声持续了会儿停了。一胖一瘦两道人影从房间侧走出，拧面条似纠缠着到床上去了。

        这么个大活人杵在门口，几丈远距离愣是没被发现。

        视线触及到什么，瞳孔一缩，陈望闭了闭眼，重新去看向床上搂抱在一起的两人。

        女人被肥胖男人的背影挡得严实，头对头像是在亲嘴。

        床脚散落的碎花裙与伍秀身上的一样，床头柜上的礼品盒被打开，丝绒的首饰盒敞着，一点金色闪烁。

        “你那废物老公厉害还是我厉害？”

        “不要脸。你威胁我不就是为了”

        “哼哼，今天中秋，林老板那没找你？”

        “他？他这段时间有事忙得很，摊都不咋出。提他就来气跟他哭穷还让我打欠条。这只手赚脏钱那只手抠门，只怕哪天没命花。”

        “话可不能这么说，林老板可是有大功德的人”

        “哼。”

        “时间还早，等着再来一次。”，说着，肥胖男人从下床，走向椅子拿皮包。面向门口的同时，露出背后靠在床头点烟的女人。

        没有脸。

        准确说，是脸上没有五官的存在。轮廓正常，脸部却是平面。没有骨骼凹凸，皮肤平铺覆盖在本该存在五官的位置。

        门里门外是两个空间，无脸男人看不见门口站的人，回到床上继续未完的事。

        惊讶持续几瞬，恐怖谷效应同样没维持太久。

        脊背发麻，攥拳刺激伤处保持镇定。陈望突发奇想，反正看不见自己，要不要直接进屋，找找吹风机。

        正犹豫，下一刻，门被股无形的力量拉动，砰的一声在面前摔上。

        视野变黑，周围回归寂静。

        被动终止行动，站在原地回忆门里景象的细节。

        里面的一男一女，女的可以确定是‘伍秀’。肥胖男子的身份，在剩下的玩家里，体型只有陆建国对得上。伍秀提过的金项链出现，是陆建国送的。

        所以方才房间内的一切，是重现过去发生过的事。

        两人谈话间透露的信息量很大。

        水果店老板娘与各摊老板间的性关系，是陆建国抓住的把柄，用以威胁发生关系。言谈间提到的林老板，“功德大，脏钱，没命花”，结合新闻报道□□敛财这一想法浮现脑海。

        林沭与清水会之间，必然有着瓜葛。陆建国的维护态度，是知情者的可能很大。

        npc朱仁混进玩家队伍的原因不明，也没说过任何关于如何通关的话看来关键点还是在菜市场。

        阅片无数，唯一不感兴趣的就是探案题材。陈望长叹口气，感觉脑子都快过载了。原地罚站歇会儿，清空思绪摸着墙继续没头苍蝇似埋头走。

        读秒数到整四百，坚硬墙面出现直角，握了握圆珠笔，紧贴墙壁转过方向。

        光源猝然出现在眼前，不是很亮。来自十几米外的前台。

        猛地回头，摁在虎口处的墙角消失，不知何时替换成平滑墙面。身后黑暗不再，变成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狭窄走廊。

        两边客房门紧闭，瓷砖地折射微光。

        正常到仿佛在告诉来人，适才经历的一切只是幻觉。

        低头看向掌心，结痂处多了个笔尖大小的窟窿，渗出的血沿着掌纹扩散。

        回前台不见高大男人，索性坐回办公椅上等。看见台面下的纸巾盒，抽两张出来擦血。劣质纸巾糙得不行，刮蹭伤处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传来。勉强擦干净血污，掌心只留道痂，不见刺伤血洞。

        清楚是子母蛊起作用，嘀咕句凉凉。

        把湿了大半的纸巾揉成团，用力压实扔掉，砸地塑料垃圾桶晃了晃。泄愤意味十足。

        蹬着地面转过椅子，仰头看向挂在前台背景墙上的电视。

        屏幕散发荧光，女记者扭曲的脸近在咫尺，全然不觉恐惧。表情甚至有点不耐烦，是在嫌手机带不进来都没法消磨时间。

        毫不担心同伴是否遭遇危险，对九环大佬的实力盲目信任，二环菜鸡属实没必要操这份闲心。很有自知之明。

        无所事事找到遥控器，也换不了台。眼皮子发沉，几度睡去又激灵醒。

        意识逐渐烦躁，远远地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越来越响，是在朝这边靠近。

        来人停在近处，几步之遥没有说话。

        背对大堂，懒得连手指头也不想动。垂着眼打个哈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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