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菜市场

“安全啊。”，陈望没多想，只当朱仁是被金大腿的强者气场吸引。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排走出鲜面店时，身后几尺外跟了条尾巴。又小又怂看着怪可怜，

        不间歇的雨声敲打耳膜，有瞌睡虫在脑子里乱爬。头晕脑胀想去外面透透气，陈望脚步停在肉铺前，回头问，“你那儿有伞吗？”

        朱仁反应慢半拍，眼看快走近忙刹住步伐，点头如捣蒜远远绕开他们进肉铺里去。

        留俩人在外边等。

        陈望目光停留在灯罩上。

        肉铺的钨丝灯跟别的摊位不一样，多了红色灯罩。

        一排的铁丝挂钩，只钓着半扇排骨和一整个猪头。

        台面码放着些大小不一切割好的肉，有肥有瘦分不清确切部位。在红光照射下油滋滋，颜色看着还挺鲜艳。

        想起朱仁的发言，想拿一块看看。刚伸出手，窸窣几秒同时，五指就被套进个塑料袋。瞥一眼身旁的白大褂，没摘掉继续拿肉。

        就近抓起那块肥瘦相间的，滑腻微凉的触感，隔着层塑料传来。拖出红光范围，拎起。新鲜颜色骤变，瘦肉的红变深脂肪部分发黄。

        屏息拿近眼前，表面油光其实是肌理间渗出的组织液，油亮中带点浊色，线头似的絮状物密集遍布。

        “只，只有一把”，朱仁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望手一抖，肉块掉到地上滚出两圈，沾了层污水泥。

        没人听到脚步声，连封朔也是在他出声时才注意到有人接近。蹙眉俯视目光冰冷，提保温杯的指节蓄力发白，是下一秒就要抡上去的征兆。

        “一把也够。”陈望摘下套手的塑料袋扔掉，拍拍身侧人暗暗用力的手，拽他袖管拉着一起进肉铺。

        挡在入口的朱仁往旁边急退几步，撞上铁皮墙发出声哐响。攥着的把折叠伞掉地。

        陈望捡起伞甩甩脏水，问了句没事吧。

        “没没没事。”，朱仁后背紧贴墙面，试图要跟铁皮融为一体。

        肉铺台面后到铁皮墙之间巴掌大的地方，立了两块大木板用冷冻柜抵着，隔出来个小空间。

        木板霉点遍布，靠地的那块都酥掉皮了。把里间遮挡的很严实，漆黑一片中有两个蚊子大的红点，是插线板的电源灯。

        越往里肉腥味越重，还有冰箱特有的异味，熏得人头晕反胃。

        条件肉眼可见的恶劣，难怪生意不好。

        陈望还想再看看，被封朔摁着肩膀推出来。见朱仁还在原地隐身，随口问，“里面那么黑你怎么搜的？”

        “啊？有，有手电。”，朱仁碎步跑到台面内侧，蹲下翻找几秒，拿出个小臂长的不锈钢手电。老式的装大号电池的那种。

        见他动作陈望莫名眼皮一跳，笑了笑说，“看不出来，你心还挺细。我们想煮面吃，你知道哪儿有调料吗？”

        朱仁像很少被夸，干瘦脸露出个腼腆笑容，“熟食店有很，很近。”

        荒诞的猜测下一秒得到印证，心跳加速陈望面不改色笑道，“是吗，记性真好。”

        蔬菜摊。

        高大男人蹲着，跟被他体型衬的迷你的煤饼炉较劲。

        陈望干等到眼冒金星，肚子都叫过三巡。朱仁听见凑到他耳边，弱弱地说自己会。

        结果是由陈望强势叫停某人的执拗行为，朱仁全程被瞪，发着抖生完火。

        外头阴雨连绵，檐下蒸汽升腾。

        忙活半晌，三人终于吃上口热乎的。条件有限，封朔做的素刀削面，拿酱油炒的蘑菇当卤子。

        蔬菜摊台面清空出一块。陈望封朔并肩坐着，一人端口海碗吃面。

        朱仁坐着唯一的矮板凳上，碗搁在膝上低头吸溜面条，持续遭受冷气攻击。

        烟火气吸引周边玩家驻足，但碍于高大男人周身环绕的明显黑气，无人上前打扰。

        伍秀刚从大门口进来，把伞支在门口晾水。闻见味道，直奔蔬菜摊前。“哇，好香！陈望你们开小灶不叫我。”

        陈望不咋爱吃蘑菇，筷子划拉扒扒碗里还剩大半的面条。注意到她身后的林沭，说，“封哥做的。”

        伍秀没胆子让封朔做饭，眼神一个劲往陈望碗里瞟，咽了咽唾沫强行移开视线。看见没熄灭的煤饼炉和锅，“那把锅跟炉子借我用用，我炒俩菜大家一起吃？”

        陈望点点头，放下碗筷抹了把嘴。见伍秀拉着林沭走远，看方向是去冻货店拿食材。冲慢吞吞吃面的朱仁道，“能者多劳，记得洗碗。我俩吃撑了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朱仁一听不用再被瞪，梗着脖吞下嘴里的面，小鸡啄米似点头。

        见他没意见，陈望抓起折叠伞趁伍秀他们回来前，跟封朔走出大门。

        菜市场位处下坡，门前就一条笔直的窄路，看不到尽头。路两侧水泥柱林立，顶上有无数电线缠绕。在灰黑色的天空交织，像结了张巨型蛛网。

        走出铁皮屋檐，闷热气骤然消散。地底下渗上来的寒意穿透鞋底，每走一步都跟光脚踩在冰面上似的。

        陈望倒吸口凉气，沿路走出一二百米后回头看去。视线中菜市场的大门缩小成巴掌大，幽暗深邃。脚底的路延伸过去，仿佛是巨大怪物嘴里吐出的长舌头。

        停下脚步，看向身旁一直没说话的高大男人。虽然已经肯定，但陈望还是需要一个权威答案，“npc已经出现了，对吗？”

        封朔低头视线落在他右肩。白t淋湿了大块，半透出锁骨的形状。执伞的手腕往右偏去，点头的同时想起什么，张嘴补了句，“对。”

        没注意到不自然，陈望问，“朱仁？”

        封朔嗯了声。

        陈望暗啧声，带点丧气的意思。原地站了会没想通，脚快冻木了想折返。伞柄忽然递到面前，接过撑着。身旁的高大男人转过身，背对自己半蹲下。

        白大褂下摆拖在地面，被雨水淋到，一个个深色圆点扩散。

        陈望笑了声没犹豫，抓稳伞趴上人后背。用空着的手环住他脖颈，下一秒膝弯被穿过托起。

        封朔力道很稳地将人背起，踩着雨水继续沿路前行。

        雨滴砸落漆黑伞面，沿着伞骨滚落成珠帘。

        本来还支棱个脖一路乱看的陈望，走出大概一公里后已然松懈下来。

        两人身后的菜市场大门缩成米点大。

        除了水泥柱还是水泥柱，隔一百米一根。看多了连电线缠绕，角度都是一样的。

        歪个头枕在高大男人肩上，冷冽香气驱散伞底挥之不去的腥味。百无聊赖间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这一关会是角色扮演的本？”

        封朔像感知不到负重，气息不变说，“感觉。”

        “又是这套。”，预判到答案让陈望有点不爽，但让人背了一路不好发作。

        阵阵雨声中，耳畔的呼吸声格外平静悠长。

        有几丝头发滑落，额头刺挠往人肩胛骨蹭了蹭。攀附着脖颈的手似无意，向后偏去。手背贴上微凉皮肤，颈侧动脉随着沉稳脚步跳动。

        在背后人看不见的地方，封朔淡色的唇抿起，额角绷地发紧。

        又一次确认他的活人身份，陈望心道这人的体力怕是特种兵出身。视线逐渐飘远。

        一成不变被破旧围墙夹着的窄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栋小楼。

        四层高的老旧建筑。

        一层两扇窗户，玻璃经过岁月洗礼发灰，外面统一罩着的防盗栏生锈了。窗下有大片锈迹积累，流淌到墙面看着脏兮兮的。

        有枯萎的爬藤植物覆盖楼体，塑料招牌突兀的挂在侧面。

        应该是重新漆过。掉色的斑白背景布上，有鲜红显眼的两个粗体印刷大字——宾馆。

        走进宾馆屋檐，陈望从封朔身上下来，把伞支到地上跺跺晃到发麻的脚。沿路回头看去，视线尽头已经没有菜市场的影子。

        一路数秒，算算时间走了有半小时。

        没点体力跟吃苦能力走不了这么远，显然伍秀跟林沭没来过。宾馆地势高出平地几个台阶，门前干燥但有未干的水迹，长长一条拖着，消失在玻璃后的红地毯上。

        玩家中正好有头孤狼很久没现身了，先到的是谁不言而喻

        见人干站着出神，封朔捋了捋他松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被碰地回神，陈望注意到白大褂的下摆湿透了滴着水。想进去顺便找找看有没有吹风机。

        推开玻璃门迈入，踩上地毯的瞬间，暖气包裹周身。

        宾馆前台空无一人，墙上的电视开着。卡在一个新闻播报界面，像信号出了问题，女记者的五官被马赛克打乱。

        玻璃门在身后关上，不绝于耳的雨声瞬间消失。

        供奉财神的神龛前，香炉里的三支线香燃着，丝缕烟气上升。底下的玻璃鱼缸废弃没水，被堆放进数十盆半死不活的多肉植物。拧干的抹布晾在窗前，半湿的拖把横躺在瓷砖地面。

        宾馆内生活气息浓郁，但里面的人像在某个瞬间被一键删除，所有事物也都停留在了那一刻。

        静的可怕。

        陈望念出电视里那行字幕，“□□头目伪装逃窜呼吁市民”，莫名脑海中浮现朱仁的身影。

        记下混杂线索，绕进前台坐在凳子上歇歇脚。

        封朔像是不会累，过去给他捏肩。

        让陈望快产生是自己背了人一路的错觉。周身回暖昏昏欲睡，漫无目的翻看起桌上的杂物。在一叠颜色读物，里抽出本最不显眼的登记册。

        从第一页开始，从上往下扫了眼名字便翻过。潦草翻阅大半本，卡着页码的指节顿住，低垂的眼睁开些。倒回前几页，找到用圆珠笔画的潦草心形记号。

        知道身后人在看，点点那栏熟悉的名字，把册子往后一递，“找带这符号的，念。”

        封朔不太会拒绝他，安静几秒拿过册子，用不带温度的声音开始朗读。

        “1月1日，林沭。1月15日，林沭。

        2月1日，封朔。2月15日，蒋理。

        3月1日，陈望。3月15日，林沭。

        8月1日，杨威。8月15日，陆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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