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现实

深夜，手机震动个不停。

        连串的滋声赶跑床上的瞌睡虫。

        陈望睁眼是昏暗天花板，窗外天空已经黑了。

        延迟的午睡让生物钟紊乱，昏昏沉沉的脑子宣告他这一觉睡过了头。

        极简的房间没开灯，房间主人不见踪影。卫生间房间门虚掩着，透出一线光亮。

        捡起床头不消停的翻盖机下床，打着哈欠推门而入。

        “有你电话。”

        浴缸里的高大男人仰面半躺，右臂搭在浴缸沿，不着寸缕一身冷白肌肉浸在水中。墨黑短发水光粼粼，隔着蒸腾水汽，面部线条变得柔和。

        闭起的眼掀开条缝，眼底有流光浮动。

        陈望懒散的动作一僵，下一秒被手上的震动唤回。踩着潮湿地面走近，把手机塞他手里转身出去。

        快步回隔壁房间，最后几乎是用跑的，一个猛子扑到床上。脸深深埋进被子，颈肩颤抖幅度剧烈。

        半晌，直到快喘不过气才抬头。眼珠捂得发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他看清楚了，9环。

        意味着即使解不开子母蛊进不去中转站，最多再过一关，就自由了。

        突如其来的喜讯无人分享，忍不住捶床宣泄。

        兴奋到满床乱滚，突然余光里多了道黑影，瞬间鲤鱼打挺坐起。

        封朔端着杯水，静静站在门口看他。眼神跟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时一样。

        不知道被看去多少，陈望强装淡定问，“怎么了？”

        封朔把玻璃杯递给他，“汉堡上火。”

        陈望接过杯子，感受到温度，心道随口胡扯居然还真信。

        封朔站着没坐，居高临下看他喝水，突然道，“你要不要去趟医”

        “我没病。”，没等听完陈望直接打断，把剩了大半杯的热水还他。

        心情好懒得计较，在枕头底翻出遥控器开投影仪。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打算找部文艺片消磨时间。

        投影光线照在床边的男人身上，侧影被映得失真。

        萨克斯风独奏响起，金发碧眼的男主角出现。花体英文片名浮出——《killyourdarlings》。

        大别墅是人家的，不好直接赶人。刚想问他怎么还不去睡，封朔坐下了。

        静默中，电影男主角嗓音低沉念着自白，穿插零碎画面。出现两个男人亲密的画面，陈望想起来往边上瞟去。

        封朔面无表情眼神盯着幕布，没有离开，看得专注。侧脸线条比画面上的影星优越。

        陈望想了想，似无意道，“今天遇见的那个玩家，他的话你听懂多少？”

        封朔转头看他，“骚货？”

        一脸冷漠说出这个词，让陈望眼皮直跳，“不是这句，是后半句算了。你讨厌同性恋？”

        封朔静几秒，摇头。

        陈望，“那你还动手？”

        封朔像不理解，皱眉道，“他先动的手。”

        听着好像也没毛病。

        没真刀真枪实战过的寡王陈望，吸取白天的教训决定打直球。抬抬下颌，示意看幕布上热吻的俩男人，问，“如果我这么对你呢？”

        封朔没回应，就这么看着他。

        陈望觉得有戏。

        俩人就隔着一拳头远，学着电影动作伸手点了点他白玉似的耳朵，揉红淡色滑下脖子摸到脖侧。

        封朔喉结微动，握水杯的指节发白。

        以为他在压抑抵触情绪，陈望靠近他，直探进黑色浴袍的松散领口，一路往下。撑起身唇贴上酡红耳廓，复刻杨名的调情语气说，“喜欢我碰你这”

        话没说完，男人都懂的触感让动作僵住。

        封朔偏头垂眼看他，四目相对，眼神深处当真像有隐忍。

        玩脱了。

        陈望果断抽出手，眼神躲闪拉远距离，留下句上火肚子疼，脚底抹油蹿进卫生间。反手锁门背靠门板一气呵成，用力闭了闭眼维持理智。半晌后，骂了句骗子。

        被撂在原地的封朔腿上一湿，收回追人仓皇背影的视线。手里的玻璃杯裂开了几条缝，滴滴答答漏水。

        利用直男恐同心理的计划翻车，代价是在浴缸里凑合蜷着睡了一夜。

        隔天陈望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下楼时没在客厅看见令他尴尬的人影，倒在餐桌上发现碗野生刀削面。还冒着热气，底下压了张纸条。

        有事外出。——封朔

        松了口气坐下，刷着手机安生吃面。

        存款全捐孤儿院了，身无分文。想叫个外卖都不行。他就像条米虫，被圈养在米缸里。缸上还贴着封印，写的俩字，封朔。

        一想到这，顿时食不知味，剩大半碗没吃完。

        无所事事在房子里逛逛，没找到等待第三关到来之外的解题思路。准备回房补觉，目光被封朔房间门吸引，深木色中间有一点突兀的红。

        门开着人不在，门把手底下插着把钥匙，钥匙坠是眼熟的红塑料片。翻过来看，老旧胶带上淡淡的三个圆珠笔数字：001。

        陈望指尖一抖，像摸到电门。

        别墅位于郊区，方圆十里没有公交站。封朔大吉普的车钥匙还在楼下放着，步行出门不太现实人就是在这消失的。

        进入中转站的门票是钥匙跟门卡，用它打开任意的门，能直接进入中转站内部。所以房门就是临时入口。

        从封朔留的纸条来看，中转站的时间流速跟现实世界一致。因为如果是跟本里一样，完全没必要留纸条提醒。

        陈望握住门把手，关上门，等了几秒后打开。屋里景象不变。

        看来门票还自带识别系统。

        静站半晌，伸手试图去拔钥匙。毫不费力轻松摘下，瞬间生出个缺德主意。想实验一下没有钥匙，人还能不能从临时入口出来。

        把自己屋里的懒人沙发拖过来，卡在门前。揣着钥匙盘腿坐下，玩手机消磨等待时间。

        空荡的三楼走廊，轻快电子音回声阵阵。

        打开的门里，毫无征兆凭空出现一个高大人影。

        封朔腿前被一大块障碍拦住，年轻男人蜷在沙袋似东西里。脸埋在臂弯，后颈几撮头发翘起。手垂到地毯，中指套了个金属环。掉落身旁的手机播放着动画片。

        蹲身想把人搬去床上睡，刚碰到膝盖就醒了。

        陈望眼睛掀起条缝，声音懒懒的，“回来了。”

        封朔嗯了声，没站起身平视他眼皮上的压痕。

        陈望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摊掌把门卡还他。得出离开中转站不受钥匙限制的结论。

        封朔捏起带体温的铜钥匙，让金属环从细长指节脱出。

        选择性遗忘昨晚的尴尬，陈望带着探究问，“干什么去了？”

        封朔：“卖道具。”

        回想组队道具的价格，陈望若有所思，“赚钱吗？”

        封朔站起身，朝他伸手，“赚。”

        陈望点点头，看着面前冷白的手，犹豫几瞬，叹出口气的同时抬手牵住。借力被拉了把，站起后放开。

        封朔不变的态度，让他彻底死了主动解绑的心。

        相顾无言，陈望动动酸痛的脖颈，想了想，问跟在背后的男人，“能提前进入下一关吗？”

        封朔点头，见人得到满意答复似笑了声趴到床边，走近给他摁肩。

        拖过枕头垫在下巴颏，陈望问，“有办法直接进多人本吗？”

        封朔按摩的动作停几秒，“没有。”

        陈望做好了第三关结束就一拍两散的准备，决定游说他早日进本。正斟酌用词，被问句打断思路。

        封朔：“为什么想死？”

        遮掩不过，陈望知道他清楚。但没想到一个仿佛ai成精的男人，出场配置都是自闭聋哑模式，居然会对什么产生好奇。

        闭上眼，认真享受着免费服务。脑内走马灯似跑着，回味自己阴郁且枯燥的前二十五年人生。一幕幕画面过于清晰深刻，让他莫名生出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听呼吸频率以为他睡着了。封朔停下手出去，刚走到门口却听见很轻的回答。带着气声，简短而平静。

        “活够了。”

        当夜晚饭时间。

        在饭桌，封朔透露了提前进关的办法：用龙凤对佩在晚上12点闭眼默念准备好了。

        陈望当即提议今晚就进本，被封朔拒绝。理由是他的眼睛还没完全好。

        撒泼耍赖好说歹说，从20天砍价砍到一周。最后，高大男人的脸黑得吓人。碗都没洗，直接上楼。摔门声一楼都能听见。

        陈望没见过他这么失态，收拾两口空面碗拿去水槽洗掉。单手操作很不熟练。

        他对封朔的感情很复杂，原本单纯当成金大腿的队友。出关后相处下来像是朋友，但又不怎么了解彼此。这个男人身上藏了太多秘密，根本看不懂目的或者没有目的。对自己倒是无微不至。

        真孤家寡人，第二次遇见对自己跟带儿子一样好的人。第一次是孤儿院的院长，可惜刚高考完他老人家就去世了。

        大概是童年的情感缺失，所以才会混淆。

        陈望自我诊断完，甩甩满手水。

        米虫的良知觉醒，倒杯热水捧上楼，不忘礼貌地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叩，叩叩。”

        无人回应，默数三十秒再敲一次。

        这次等了一分钟，还是没人理。叹口气正打算敲第三次，指节叩在一片胸膛。光着的，有水珠蜿蜒过起伏的肌肉。

        封朔似是刚洗完澡没擦干就来应门，俯视看人，表情没那么黑了。

        陈望仰面看他，俩手端着送上水杯，笑地讨好，“多喝热水，下火。”

        封朔看了他会儿，接过玻璃杯，不说话。

        相顾无言几分钟，找不到合适的台词，陈望的脚指头快开始动工了。

        读懂琥珀眼里的复杂情绪，封朔以为他想进来睡，侧身从门前让开一步。

        陈望诶了声疑问明显，对上封朔无波无澜的眼，咽了口唾沫进屋。

        封朔随手放下水杯，从床底拖出医疗箱，眼神瞥向陈望。

        陈望会意坐到床沿，老老实实伸出手。掌心绷带洗碗时候沾到水，胶带松脱开。

        重新消毒换药，划伤已经开始结痂，不疼有些发痒。

        封朔把还温的水杯交他手里，想到上次的同床经历，转身去换睡衣。

        见他一言不发就当面脱衣服，真没把自己当外人。陈望安静如鸡喝水，在人回来时留意到变化。身为背心大裤衩睡衣派，带着对精致小资生活的好奇提问，“睡衣跟睡袍有区别吗？”

        封朔系着腰带，不冷不热道，“没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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