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现实

隔壁的房间跟陈望那间大小一样，个人风格明显。

        偌大的空间除了床，连电视都没有。简约到了极点，都没什么人气。

        被放在黑色的床边，陈望感觉自己坐进了棺材。内衬丝质软垫的那种豪华欧式棺材。

        如果不是刚刚摸到心跳，他会怀疑封朔是活了千八百年的吸血鬼。

        小腿垂在床沿，脚尖点到地板。寒凉气直往上蹿，忍不住盘起腿。

        封朔从床底下拖出个金属箱。打开锁，内部三层摆满了瓶瓶罐罐。单开门背后挂的手术刀工具剪整整齐齐。是个过于齐全的家用医药箱。

        陈望手上伤口横跨掌面，看着挺长倒不深。流到手腕的血已经干了。

        封朔端着不锈钢浅盘，里头是消毒用具和棉片绷带。挨着人坐下，处理划伤。

        镊子夹着酒精棉擦过伤口，疼得陈望直吸气，下意识想缩手，却被人攥着几根指头控制住。

        封朔眼神专注，清理动作稳且快。

        武力行不通，陈望决定智取。工作需要，阅狗血文无数，啥场面没见过。

        既然不愿意主动解绑，那就作到你后悔。已经问过性取向，基于答案确定直男无误。直男最怕什么？当然是基佬啊。

        横竖离第三关还有一个月时间，努努力豁出去，也不是没有希望。如果失败了，还有备选方案：中转站。

        自觉抓住弱点，陈望越想越兴奋，忽略了□□疼痛都没发觉包扎完了。

        封朔收拾完用具，回头就对上双笑到眯起的琥珀眼。半垂的眼皮动了动，伸手到他面前比了个数。

        被打断神游，陈望眨眨眼视线聚拢，狐疑道，“二。干嘛？”

        回答正确。封朔收回手，摇摇头没说话。

        陈望嘴角一抽，没读懂他表情。自觉对这个人的了解太少，语气随意试图套点有用信息，“忘了问。我24，你多大？”

        封朔静了几秒，说，“比你大。”

        陈望：“大多少？30？”

        封朔点头。

        回忆起杨名的话，陈望试探道，“我刚拿到2环，你应该比我多得多吧？”

        封朔没否认，但也没给出明确数字，看他眼角有些发红，拿出管凝胶。

        捕捉到回避态度，陈望推断他的环数离10很近。

        无疑是个好消息。

        做最坏的打算即使计划全部落空，也不用跟他长久绑定。他拿到10环脱离游戏之日，也就是自己“死亡自由”之时。

        一扫阴霾，横过身大喇喇一倒，任由人掀眼皮上药。滑腻腻的东西进入眼里，眼珠转转，舒爽感逐步扩散覆盖整个眼眶。

        封朔自带清凉特效的声音响起，“五分钟。”

        额角被碰，按摩手法熟练很是催眠。陈望在心里读着秒。

        若有似无的冷香环绕周身，真实感回归神经彻底松懈，意识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沉去。

        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

        陈望坐起打个哈欠，视线扫过周围，回想昨晚的事。

        上药上完，直接睡过去了。

        不见房间主人身影，床上就自个，还占了中间位置。

        呆坐半晌想起计划，一个月进入倒计时。

        忙下床回隔壁。脱掉进本穿的一身黑，开行李箱扒拉出套背心大裤衩。带着手机进卫生间，边洗漱边搜视频。

        整整一个钟头才从卫生间出来，填鸭似恶补完‘铁t救火’之类的知识点，整个人都有些迷瞪。

        头发没擦干，发尾直滴水就往楼下走，打算找人实践一下。

        菱格窗外阳光正盛，斑驳光影渲染男人的挺拔背影。封朔背对着坐在沙发，手机贴在耳畔像是在打电话。

        停在楼梯最后一阶，在脑中排练完毕，陈望闭了闭眼深呼吸几次。

        忽然，司马脸表情转变，勾唇笑得灿烂。脚步活泼地小跑过去，弯腰从后抱住男人肩颈，生疏地用脸颊去蹭他额角，故作娇嗔道，“宝、宝贝，怎么都不叫人家起床。”

        正回答着什么的封朔，嘴唇肉眼可见的僵住。直接挂断电话，黑色翻盖机咔哒一声被用力合上，侧目看去。没表情就很冷的脸，眉眼被蹭湿大片，简直与凛冬无异。

        余光不错过反应，心道果然奏效。变本加厉，直接从沙发背翻过去，两膝分开面对面跨坐到大腿上。无比期待他下一秒发火把自己推开，笑地愈发齁甜腻歪。

        而封朔仅仅眼皮抬了抬，深深看着他，说出少见的长句，“你要不要去趟医院？”

        跟设想的不一样啊。

        陈望笑容凝固了几瞬，脸颊肌肉酸痛勉强维持。稳住阵脚准备打出王炸，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鼻息交缠，掐尖了嗓说，“我喜欢男人。”

        闻言，封朔眉头一跳，不说话，静静看他表演。

        见人没反应，陈望开始发虚。不死心，逐字清晰重复，“我，喜欢，男人。”

        封朔嗯了声，听不出情绪。

        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陈望顿时重拾司马脸，从他身上起来，盘起腿坐到一边自省。到底是哪步出了错。

        身侧一空，封朔走开片刻，拿了条干毛巾回来。

        撑开盖住湿哒哒的头，擦揉半长不短的黑发。发现他有撮刘海翘得特别叛逆，刚刚差点扎进他眼里。

        陈望发梢凌乱垂个眼，出师未捷有点丧气。

        封朔擦到半干，停下手问，“饿了？”

        怔了怔，陈望僵硬点头。

        封朔转身往厨房走，看挽袖子的架势又要去和面。

        陈望叫停他，“我不吃刀削面。”

        封朔回身看他，等下文。

        陈望眯了眯眼，又有了歪招，“出去吃，你请客。”

        封朔没意见，拿车钥匙带他出门。

        驱车从郊外开回市里，几个钟头后，停在人流量最大的城隍庙附近。

        暑气正盛，繁华老街人头攒动，男女老少多多少少都打着伞遮阳。

        陈望揉着脸颊下车，有块指甲盖大的地方酸痛。只当是刚刚笑僵了没在意，开导航找附近的m记。

        他喜欢吃这个，以前在孤儿院只有过生日的小朋友能吃到。所以每次拿了稿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m记搓一顿犒劳自己。

        封朔一如既往长袖黑衬衫黑西裤，在打扮清凉的人群中分外扎眼。从车后座拿了什么，锁上车绕过来，往他头上扣顶棒球帽。

        大太阳底站了会儿，鼻尖渗出层薄汗。陈望扶正帽沿，斜眼看他，“你不热吗？”

        封朔摇头，他对温度没那么敏感。

        挤在一堆小萝卜头里点餐，陈望摘了帽子当扇子挥挥，问高大男人吃什么。

        封朔侧身避开埋头乱撞的小孩，在嘈杂环境中读懂陈望口型，说，“跟你一样。”

        点了两个儿童餐，找到靠窗空位坐下。

        欢快的背景音与炸鸡气味包围下，陈望自在地拆包装纸啃汉堡。对面冷脸男人身后是儿童游乐园，五颜六色童趣画面与黑客帝国重叠观感微妙。

        陈望嘬口冰可乐，看他面前餐食没动，问，“不吃？”

        封朔静了会儿，拿起汉堡拆开，面无表情往嘴里送。

        有种逼良为娼的错觉，陈望觉得他应该是头回来快餐店。

        邻桌几个年轻人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这边扫了好几次。

        陈望察觉到了，捏根薯条沾上番茄酱，送到吃得认真的男人嘴边，“啊——”

        封朔面无表情吃掉。

        窥探的目光更炽热了。

        陈望一连喂他几根，过了会儿，有人走到桌前站定。是个板寸染成金色的朋克青年，脸上和耳朵上打了很多洞，戴满金属饰品。

        在俩人身上来回看，最后盯着陈望说，“纹身不错。”

        用纸巾擦手，陈望瞥见来人腕上的黑环，四道。没答话。

        朋克青年哼笑声，俩手撑到桌面，压低声说，“都是同道中人，不如交个朋友？”

        听见这话，表演得到认可，陈望瞬间笑开了。望向高冷男人，眨眨眼刻意道，“我家宝贝管得严，不准我乱交朋友。”

        封朔把汉堡纸揉成一团，没否认，偏头冷冷看着陌生人。

        朋克青年像很少碰壁，被拒绝反而更兴奋了。对上男人的眼神背后一阵发凉，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去抓陈望手腕，嘴里流里流气说，“小骚货，三个人更好玩”

        还没碰到，干瘦的手腕被箍住反折，朋克青年下流话被打断，吃痛瞪向一直不说话却突然出手的男人。

        没来得及反抗想再争取一下，力道逐渐加重，意识到碰上硬茬。赶在手腕被拧脱臼前，连声抱歉。

        餐厅服务员注意到这边的骚乱，远远看来。

        不想引起注意，封朔松开钳制。

        就这就这就这？陈望目送金发身影逃窜，满脸wtf。

        封朔捡起桌上的遮阳帽，问，“吃饱了？”

        陈望：“”

        抱着个打包大纸袋，横躺在吉普后座。陈望觉得今天这波算是白给。

        封朔面对其他基佬时的态度，是预期内的反感。但为什么自己依样画葫芦还不起作用？

        反复回忆细节，陈望猛地坐起身问，“你不会是想认我当干儿子吧？”

        封朔从车内后视镜里扫他一眼，“没有。”

        陈望陷入迷茫，头靠着窗玻璃发呆。

        一趟来回折腾大半天，收获汉堡炸鸡桶若干。

        回到西郊别墅，夕阳正落霞光烧红了半边天。

        后座上的人怀里的纸袋已经掉到一边，歪头睡得正香。

        封朔下车，拉开后座门，静静垂眼看他。

        五分钟过去，不见醒来的意思。

        躬下身去抬他胳膊，垫住膝弯把人往肩上一扛，揽紧后腰放稳。腾出只手提纸袋子，踢上车门。

        陈望困劲儿上头没睁眼，梦呓似念出个模糊的词，“汉堡。”

        封朔脚步放慢，安静片刻，“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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