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居民楼

夜渐深，热闹的居民楼从嘈杂转变为寂静。

        夏夜微风带着温度，吹拂树影沙沙作响。蝉还醒着，叫声忽远忽近。

        前几日完全没注意到的细节，跟现实太像了。

        十一点半的客厅，众人神经松懈陷入沉睡。

        大半个晚上，杨名抱着断骨刀守着死去的吴仁打鼾。

        封朔突然睁眼，眼里一片清明。偏脸看向倒在肩头的脑袋，被一撮翘起的刘海戳到鼻梁。有点痒。

        陈望感觉有人在薅自己头发，皱着眉挣扎醒来。被呼噜声吵得没睡踏实，睁眼又是张冷脸，有气无力道，“干嘛。”

        封朔给他整理完头发重新扎好，提醒说，“到点了。”

        陈望扫一眼挂钟确认时间，不情不愿的摁着后颈直身起来。冲封朔挑眉，示意喊那牲口起来干活。

        用魔法打败魔法，能战胜吴仁的只有孙美。

        独自进入502时，没死不说反而收获了背景提示，几乎能确定孙美是友军无误。

        孙美不知道自己的头，藏在曾睡过无数次的卧室里控制住吴仁的行动，转告孙美头的位置，她应该就能像回收肉块那样，复原墙里的那些。

        至于吴仁的“见一面”需求只是见到妻子的面，也没要求他自己完不完整。

        抓住了漏洞，不出意外再过半个小时就能结束。

        杨名睡得正香，冷不丁手上一疼。睁眼见眼熟的鞋面踩住自己完好的手，到嘴的脏话又吞了回去。猛抽出手甩甩，吸着气道，“没睡着没睡着。”

        封朔居高临下，瞥他掉身边的断骨刀，没说话。径直去厨房接杯水回来给陈望。

        陈望走近捆了吴仁的椅子，顺手接过杯子灌几口，清凉入喉彻底赶跑瞌睡虫。瞧杨名嘴唇都干裂冒血丝了，索性把剩的半杯给他。

        封朔看他动作眉头一跳，没说话。

        杨名三两口喝完，有意无意挑衅地看了眼行凶者。空杯哐当一扔，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实施睡前商量好的计划。单手抓起还淅淅沥沥滴血的椅子，连带着吴仁的躯体，拖进卧室。

        椅子腿摩擦木地板，头皮发麻的噪音持续了片刻，停在床尾。

        卖完苦力杨名靠着阳台那侧的推拉门，点根烟抽静待魔法生效。

        封朔靠近椅子检查一番，确认没有松动，打开塑料袋倒出重物。

        吴仁的头颅横放在他自己腿上，面容被血污模糊，半凝固浆液从断口渗出。身下的椅子几乎看不出本色的，手脚打包一股脑捆在身体两侧，肢体倒转的画面异常血腥。

        调整面向，正对墙里的眼睛。诡异到像某种献祭仪式。

        陈望溜达着打开501室所有的门，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去阳台加入盯梢队伍。

        万事俱备，12点整，摆钟刚响一声循环开始。

        滴血的睡裙在众人眼前，离弦之箭般坠往楼下，一步步回收丢失的血肉。

        楼道灯明暗闪烁，直到进入四层。

        杨名耐不住性子，额头冒汗压抑着紧张问，“魔法真管”

        死透的吴仁不知在何时睁开了眼，嘴张大开呕出一股股浊液，翻着白眼五官扭曲，血管筋肉暴起。

        整个头颅剧烈震颤，疯狂用牙撕咬最近的大腿，啃破血湿布料直把自己咬的皮开肉绽。

        杨名忙丢了烟，提起断骨刀戒备，“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死，怎么回事？魔法失灵了？”

        在吴仁狰狞表情中的辨认出惊恐，陈望忙道，“他想逃。”

        杨名提刀就砍被封朔踹开。

        断骨刀砍进椅背的同时，戴黑手套的手扣住后脑，任凭手底头颅嘶吼，血块肉碎掉落。不为所动，稳稳提起。

        手脚尽断的残躯像接收到信号，痉挛抽搐片刻，奋起挣扎连带椅子倒下。

        杨名当机立断抽出断骨刀，对准各处发力的关节一下下用力劈砍。

        血肉四溅一片混乱中，陈望深吸口气几步跨到床头。屏住呼吸在密集黑发中，找到嵌入墙体大半的耳朵，凑近道，“孙美，你的头在这里。”

        没有门的阻隔，穿堂风一阵阵刮进卧室，隐约有女人在哭。

        骤然间，房里的灯突然暗下。

        叫停杨名的动作，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滋滋的电流声作响，交错着脚步声，很慢很近。

        猝不及防顶灯亮起，无规律闪烁着。吴仁的嘶吼瞬间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哮。

        门户大开，无头女尸仿佛听见召唤，一步一步走进501。

        光洁的足踩踏地板，沾染血浆。在灯光明灭中，缓慢地踏入卧室。

        眨眼间出现在眼前，门旁擦肩而过的白汀吓得瘫软失神。

        室内温度骤降，她没有在封朔身前停留，来到满目疮痍的墙面前。身后是串鲜红的脚印。

        几尺距离，陈望冻得牙齿发颤，脊背硬挺着点题，重复道，“孙美，你的头在这里。你的丈夫吴仁想再见你一面。”

        女尸半截的脖颈动了动，抬手往墙面叩去。

        三下，石膏砂砾粉下雨似脱落，露出堆叠混乱的尸块。

        一层层从墙面剥离，杂乱黑发活过来似主动放开纠葛不清的肉块，蠕动组合成完整头颅。

        两手捧起红褐头颅，安回颈间。左右拧动几下，发出嘎吱吱的脆响。蜕皮似撕下表面干枯组织，恢复成孙美的原来面目。转身扫视几人，清秀柔和的五官，眼珠却从浑浊变成空白。向封朔走去。

        边上的杨名大气不敢出，后退一步紧握断骨刀的手轻微发颤。

        封朔冷眼看着直到她停在跟前，将手里狂暴状态的头递过去。

        面对这个最熟悉的凶手，她的脸上平静到没有表情。对吴仁的疯狂视若无睹，动作很慢接过头颅，双手捧住昔日爱人的面庞，姿势近乎虔诚。低头用再传达不出情绪的眼，深深凝望。

        当几人以为通关时，女尸笑了。

        鬼气森森没有眼珠，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不是吴仁那样僵硬的笑，更像发自内心的释然。

        然而下一秒，她把嘴张到极限，嘴角撕裂整个头像被从中间横切。毫不犹豫连皮带骨，一口一口生生将吴仁的头嚼碎吞掉。

        吴仁试图反抗，完全不起作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拆骨入腹。眼球崩裂，口中持续惊喊大叫。

        片刻功夫，连头发丝都不剩，全都消失在她的口中。

        杨名坚持不住，胃里有东西一阵阵往上反。

        封朔面无表情，视线追着陈望身影移动，然后眉头一跳。

        从小在孤儿院听多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长大后也坚定维护这套真理。

        战胜邪恶势力后的胜利感油然而生。

        选择性遗忘刚刚的进食画面，走近血糊了大半张脸的女尸。拍拍友军的肩膀，说句辛苦了。掏出手机，看看不多的电量。打开自拍调整横屏角度，把屋里几人全框入镜头，不怎么自然地比出个耶，摁下快门。

        拍完想起什么看向封朔，问，“本里的照片能存得了吗？”

        封朔没来得及回应。

        空灵的笑声响起，紧接四面八方卷起阴风夹杂无数墙粉刮过，剥夺视线所有。

        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场景已然变换。

        幕布停留的电影片尾彩蛋，手机时间显示00:01。

        本里待了几个日夜，在现实中不过刹那。

        显而易见，两个世界的时间不在一条线上。

        坐在床上的姿势不变，切身亲历后的记忆却无法消除。灵肉之间微妙的参差所带来的不真实感，让陈望不由得心神不宁。

        颈项间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抬头望去，冷俊面孔的脸侧伤痕消失了。

        封朔解他的项圈，对上双琥珀眼，动作一顿摘下皮质带子，俯身靠近隔了几寸检查。

        陈望回过神动了动，差点跟他脸贴脸。下意识拉开距离，摸摸偏光镜还在。想起来查看手机相册，最新的照片还是上个月的稿件截图。没保存下来。

        果然，除了道具什么都带不出来。

        手腕上凭空变成两道的黑环，昭示着又一次的生还。

        说不清的遗憾和复杂，让他情绪低沉的明显。

        温度偏低的指腹碰触鼻梁，偏光镜被摘掉，半垂的眼皮动了动。

        突然暴起攥住近在咫尺的领口，猛地往侧掀翻，位置调转，两膝岔开死死压住这个罪魁祸首。

        低头刘海遮盖眉眼，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抖，“解开。”

        任由人骑在上腹压制，处于低位，封朔冰封的表情也不见松动。视线穿过发丝，直视他眼底压抑已久的爆发。

        陈望没得到回应，指节骨点凸起发白。

        掌心似被锋利的东西划破，摸出他藏在内衬里的刀片，毫不犹豫抵到颈侧，再前推几毫米便能刺破。深吸气稳住声线，“封朔，解开。”

        面临生命威胁，封朔平静到像个旁观者。直到抬手握上他腕间，发现一片湿润，皱起眉说，“你受伤了。”

        僵持半晌，陈望下不去手。

        思绪逐渐回归平静，武力反抗宣告失败。

        身下高大男人发丝凌乱，衬衫扣子散开大半，冷白的胸肌随呼吸起伏。几分狼狈给没有欲念的五官染上莫名的性感。

        被美色分神，整个人定住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

        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欣赏同性的脸难不成，小丑竟是我自己？

        被压制的人动了。

        忽视腰腹成年男子的重量，封朔直起上身，看几秒他的表情。单臂绕过腰臀托着，稳稳抱住站起。

        没防备突然升高一截，紧接着俩腿悬空。陈望条件反射，考拉似扒拉住他头颈。随着行走震颤，手心刺痛传来，指尖一松刀片掉落，被带出房间才回过味来，“又不是腿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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