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居民楼

连吃几天生黄瓜，重获光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翻厨房找调味料。

        小户型的开放式厨房，刀架上摆放整齐的刀具没敢用。不削皮，吃进嘴越嚼越涩，沾点盐就着勉强算换了口味。

        陈望舔了舔嘴上的盐粒子，斜眼看那高大男人的脸，明知故问道，“没受伤？”

        封朔眼垂着，不说话。

        陈望：“哑巴了？”

        封朔不动如山，认真呼吸。

        见他这样，陈望嘲讽般哼了声，嘎嘣咬下口黄瓜发泄，嚼地很用力。视线不经意扫到一截长柄。抽出来看，是吴仁的断骨刀，默默放回去。

        他们刚刚都不在场，错过了循环的准确时间。

        咽下嘴里那口，没吃完的半截黄瓜塞哑巴手里。路过空茶几径直去阳台，在那半死不活抽烟的人面前蹲下。

        正午太阳直射，抬手遮了遮眼，问，“刀什么时候消失的？”

        “眼睛恢复挺快。”，杨名朝他呼出口烟，身上狼狈地不行，还有闲心玩笑道，“你猜。”

        陈望想了想，把从502拿到的手机搁他眼前晃晃，笑地纯良说，“这个本没有时间限制，孙美的头还没找到。我怕你失血过多先走一步。”

        闻言，杨名连啧几声扔了烟头。撑着想站起被陈望扶了把，指指已复原的两盆绿植，“十二点整。”

        除了重置时间，陈望想不出循环还有什么意义。

        玩家像被集体困在了这一天不对，还有吴仁。离六点还有段时间，陈望看着杨名背影突然瞥到什么，眉头一跳跟着他进卫生间。

        杨名解开掌心浸透的绷带，画面血淋淋的。看向尾随的人，表情闪过丝惊讶后会心一笑问，“小菜鸡想通了？”

        陈望顶着背后封朔的视线，不接茬，指指他裤子侧边口袋，轻声道，“纸人。”

        杨名顺他所指偏头看去，工装裤兜里露出半张剪纸。抽出来一看眉头顿时拧紧，几秒后呵呵两声极尽嘲讽。

        巴掌长的人形剪纸，头部镂空剪出三道弯，样式简单到像儿童手工课的产物。

        杨名似一秒不想多拿，直接扔进马桶冲掉。对上陈望好奇的目光，撇撇嘴见他身后人影走过，提高音量说，“纸傀儡，难怪李志会为爱献身。”

        隔着不远不近距离，白汀整个人僵了半秒，捂着手加紧脚步远离。

        陈望听懂了但没在意，站门口没动想事情。

        “喂，哥哥要洗澡。”，杨名已经脱得只剩条裤衩，用完好的右手撑在他头侧，把脸凑近揶揄道，“你要一起也行，至少把门关上吧。”

        回应他的是哐当一声，卫生间门被摔上。震得顶灯闪了闪。

        被拎住后领拽出来的陈望，后背磕在封朔前胸，挺硬的。

        抬头对上双浓墨眼珠，“我有个想法。”

        高大男人眼皮一跳。

        卧室门打开，窗明几净已然恢复原样。

        陈望走到床前，鼻息间有久不消散的刺鼻味道，转头看一言不发的男人，问，“你觉得通关点在哪儿？”

        察言观色一番，封朔决定结束哑巴状态，说，“这里。”

        认同这个答案，陈望抱臂端详起床头的巨幅结婚照。

        吴仁杀妻，用妻子的手机引小王进入501后杀死。孙美发现丈夫不寻常的癖好，被家暴导致流产。小王只知道他家暴，却被当做孙美的告密对象处理罪魁祸首吴仁用切割机将二人分尸，烹饪后送给同一栋楼的住户分食。

        易辨认出来的四肢埋进花盆，小王的头藏在冰箱。孙美的呢？

        眼睛被熏得发酸，笃定她就在这里。

        用手肘捅捅边上的高大男人，盯着那条开始结痂的伤口，一本正经道，“能者多劳。吴仁晚上怎么跳舞的，你演示一下。”

        封朔垂眼凉凉看他会儿，没拒绝。捞出他藏在臂弯的手，将人调转成背对着拉进怀。从后摸上脖颈，掌心贴合脆弱喉结，指节稍稍用力托高下颌，“看。”

        陈望被他手的温度冻得嘶了声，但没乱动，顺着身后前推的力道移动。

        静谧房间，两道脚步声从开始的杂乱交错到后来的几乎重叠。

        没有伴奏的舞步持续一刻钟不到。

        旋转中，视角被人为锁定在一个范围。

        陈望停下，抬脚踩上床铺，走到结婚照前弯腰去闻。确认油漆味的源头，回头朝封朔挑挑眉示意。

        封朔绕过床走近，搭上相框角抬高几寸，毫不费力摘下扔远。

        照片挪开的瞬间，像是封印解除。

        油漆味混杂着肉臭四散，浓重到让人无法呼吸。

        崭新的白墙中央有块污渍。像红颜料被抹开，掺了浅色变粉，不均匀胡乱堆砌成一片。

        陈望离得太近，捂口鼻慢了半秒咳嗽不止。

        封朔拉人到通风处，抹掉他淌出眼睛的生理泪。

        陈望张着嘴汲取新鲜空气的间隙，吐出个字，“砸。”

        卧室里乒乒乓乓动静很大，惊得杨名从一墙之隔的卫生间跑出来看。

        封朔握着那柄给他留下阴影的断骨刀在拆墙。

        墙粉扑簌簌地下落。

        封朔像懂构造，故意挑几个点砸出孔洞。没多会儿，横过刀面向中心一抡。整块颜色不同的墙面坍塌碎裂，露出内里。

        部分砖头被掏空，留出一尺见方的空缺。

        头颅被切割成块状，风干的红褐色不见腐烂痕迹。被拆解开的五官，分散嵌在石膏浇筑的墙面，无数黑发纠缠其中。

        她一直在这里。

        霎时间，一阵阴风掠过。

        墙里的两只眼睁开，眼球浑浊不清。渐渐有尸水渗出仿佛在落泪，沿洁白的墙面流到枕头上汇聚。

        卧室门外的白汀惊呼一声，被杨名扭头瞪了眼后，心虚的捂着嘴走开。

        “可以啊，小菜鸡。”，杨名身上换了绷带，走近想勾陈望的肩，手却搭到了刀背上。

        封朔面无表情，握刀的手很稳。

        额角一跳，杨名嘶了声收手，想到什么不怒反笑说，“占有欲这么强？怪不得都用上子母”

        封朔掷刀打断他话。

        杨名侧身躲过，断骨刀斜斜劈进墙面。顺着阳台溜去客厅，离开攻击距离无比刻意大笑几声。

        阳台上沉思不语的陈望被他话点醒，抬头看向走到面前的高大男人。

        四目相对看了会儿，满腹疑虑不见得能得到解答。刚刚找到通关点，带着实现“死亡自由”的微弱希望，陈望长叹口气，问，“能解开吗？”

        封朔的眼神很深，像海里的漩涡，能让人无知无觉的被吸引沉溺其中。淡色的唇张了张没立刻回应，几瞬后很认真地说，“现在不能。”

        陈望想也不想道，“原因。”

        封朔：“感觉。”

        标准的封朔式回答，让陈望沉默地移开视线。

        怀疑这狗东西上辈子是个哑巴，所以这辈子才会进化成谜语人呵，都不说人话。

        正腹诽着突然后腰被碰了碰，没好气道，“干嘛。”

        封朔：“会，按腰。”

        听懂的陈望都快气笑了。

        这人总有歪招来化解他的情绪。心想这茬过不去，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去沙发趴好。享受腰胯部位力道完美的推拿，眯着眼舒服地快哼哼出声。

        直看得杨名脸跟黄瓜一样绿，半晌憋出句，“你们想到办法通关了？”

        陈望趴着声音发闷，“审题，注意审题啊。”

        耳熟的话听得杨名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似念叨起来，“想再见妻子一面照这情况，他不是每晚都能看见？”

        陈望头也不抬，“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杨名想了想，阴险道，“拿断骨刀去砍吴仁的头？”

        陈望不说话，枕着胳膊的脸转了面。觉得这人的环数是偷来的。

        封朔盯着他脑后抖个不停的小揪揪，突然道，“孙美。”

        夕阳西下，工作结束回家的人和接孩子下课的人在楼底交汇。

        居民楼里，炒菜声和电视声回荡。

        陈望带封朔又去了趟101，果然循环过后，老太太已经不认识他们了。

        “奶奶，我们是来502探亲的。人不在家，我们想讨口水喝。”，陈望叫门，差不多的话术丰富了点细节。

        老太太依然警惕，在陈望单方面宣布封朔的哑巴身份，加上一通卖惨后，两人成功混进101。收获一袋黄瓜，离六点还早，甚至留下吃了碗素面。

        饭后陈望借用卫生间，甩着手出来问，“奶奶，你们这水管声音挺大。”

        “嗐、老房子都这样，没人管没人修。将就过吧。”，老太太见怪不怪站厨房门口看哑巴洗碗，她刚拦过没拦住。

        陈望眨眨眼关心道，“那万一半夜楼上有人拉肚子，你能得睡好吗？”

        “老了老了觉轻，有时候后半夜才能睡着的。”，老太太想起些什么，碎碎念道，“还真有，就月末那天吧不知道哪户是吃错东西还是水管坏了，吵到太阳升起来哩都不停的”

        吃饱喝足得到印证，不再久留，陈望带着哑巴告别老太太。

        夕阳渐隐，这里跟现实随处可见的居民楼别无二致。npc老奶奶也很寻常。

        爬楼梯的陈望，前头是拎着塑料袋的封朔，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停。觉得场景莫名的似曾相识。

        台阶上的封朔注意到，回头看他。

        错觉吧。陈望摇摇头说没什么。

        可以忽略这丝异样，心下倒是有个想法正待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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