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水村

酷暑深夜群租房，瘦弱青年坐在床尾敲着键盘码字。

        巴掌大的房间放下床塞进电脑桌后，甚至连椅子的多余位置都没有。空气中弥漫方便面的变质味道，恶劣的生存环境让他感到持续的呼吸困难。

        从背影看身形瘦弱，头发很久没剪，有些长。

        沐浴电脑荧光，镜片后的脸色很差。作为一名写手，这是他连轴转赶稿的第42个小时。

        猛然间心脏刺痛，半口气哽住没出来，眼前一黑倒在了键盘上。

        睁眼前先感觉到冷，刺骨的冷。再看周围环境，是完全的陌生。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只身站在破旧站牌前。身上的背心裤衩和人字拖完全不起保暖作用，没有手机连求救都做不到。

        感觉记忆被剪去一段，不记得来这的过程。呆愣了会儿没有结论，迈出步子沿着路在雪中艰难移动。

        沿林间山路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有个人缓慢移动。

        像看见希望，紧咬牙关追过去。

        腿已经冻木了，颤抖着牙想说话却先听见了口音很重的男声。

        “后生仔，你怎么穿成这样？”，是个村民打扮的老头，一身毛皮袄看着就暖和。

        “不知道，应该，应该是迷路了。”，陈望冻得半死说话都结巴。

        “可怜见的，走走走上我家去。”

        半小时后，穿着跟老头借的大棉袄二棉裤坐在土灶旁烤火。手里捧着个搪瓷缸，里头装了热水捂手。除了脸上的眼镜，模样已然融入当地环境。

        带他回来的老头叫老陈，还告诉他现在正身处一个叫“清水村”的地方。

        老陈说这场雪下了三天三夜路都封了，想离开得等五天后雪停，长途车才开的进来。

        周身回暖四肢发痒，这是要长冻疮的征兆。没心思管，他一脑门浆糊。根本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上一秒还对着电脑，再睁眼来到这不说，季节都变了怀疑自己是得了某种比较罕见的脑瘤，不然无法解释这离奇的情况。

        孤儿院出身靠着社会爱心人士资助上完高中，就算这病没法治，起码也不会有人为他感伤至少不用再挤在鸽子笼里，也不用没日没夜地码字。苦中作乐想想这辈子算解脱了，自我开解完，接受了设想中的命不久矣。心境勉强维持平和。

        “后生仔，你穿这身还挺合适。”，老陈抽着旱烟眼里像在怀念，“我儿子要是还在，估计跟你差不多。那小子不爱吃肉，最喜欢吃我做的棒子面窝头咯。”

        “叔，你家里人呢？”，陈望随口接话。

        “我一个人过。我家那口生孩子时候没的，儿子也不见了整五年咯。”

        “会好的。”，陈望没有朋友不擅长安慰人。

        沉默片刻，土灶里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这五天你就住这儿吧，当给我老头子搭个伴。”

        陈望嗯了声，老陈可能真看见他儿子的影子，体贴地问他饿不饿。实诚的点点头，老陈说给他下碗面。

        既来之则安之，喝半天水有了尿意的陈望问，“叔，厕所在哪儿？”

        “有旱厕，你上屋后猪圈隔壁就是。”

        陈望应了声，踢踏着大棉鞋出去了。半小时后才回来，拉肚子蹲的俩腿又麻又酸，屁股都快冻僵了。

        有碗面放在灶台上，屋里不知啥时候多出五个人，看打扮像是游客。老陈正跟他们说话。

        陈望全身无力没搭理，坐回土灶前端碗吃面。

        “这五天你们就住这儿吧，当给我老头子搭个伴。”，话听着耳熟，老陈说完就上楼了。留这几个游客跟陈望待着。

        人刚离开，这三男两女围坐成一圈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贾意，你们可以管我叫贾哥。三环。”，穿身橙色登山服的男人先开的口，顺道介绍了他左手边的人，“孙怀志，我们组队进的。”

        叫孙怀志的精神小伙染了头黄毛，看着岁数估计也就刚成年瞧着叛逆到不行，听人说话时还翻了个白眼。

        接着是俩姑娘，长头发的叫赵婷婷听见贾意说到三环，立马起身换位置坐到他右手边，娇柔道，“贾哥，我是哮喘进来的。拜托您多照顾照顾我嘛~”

        原本坐她旁边的齐刘海倒是没动，说自己叫伍秀。

        “封朔。”，最后轮到个高大的男人，语气比脸还冷。墨黑的发与一身黑衣衬的肤色是冷硬的白，线条锐利的五官与周身的漠然，糅杂出似利刃沉沙的质感。

        半碗面下肚的恢复些人气，陈望分了一耳朵听他们说话。

        “这本是个五人本，难度不大。”

        “是的呀。你看那吃面的npc都没台词，估计角色是个哑巴。”，赵婷婷附和着贾意的话。

        “山村背景有戴眼镜的哑巴npc太明显了！他就是通关点！”，精神小伙有点公鸭嗓，“卧槽，他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是不是触发关键词了？”

        “哑巴？眼镜？”，伍秀语气带着试探。

        陈望抬起张司马脸看他们。现在都流行集体发癔症？

        意识到到这群人可能入戏太深，无声看了会儿把名字跟人对上号后，转回脸来继续吃面。

        老陈收拾完东西从楼上下来交代，“我家就三个屋子能睡人。我一间，还有两间空的刚收拾完。八点半了，我得洗洗睡。你们自己看着分吧。”

        “这样吧，男女有别。两间房按性别分吧？”，贾意率先提议。

        孙怀志又翻了个白眼，但没吱声。

        赵婷婷撒着娇说人少害怕，贾意信誓旦旦安慰她说第一晚不会出事。

        剩下的人都没意见。

        听不下去的陈望放下空碗，跟老陈上楼进屋。他可不想跟一屋子精神病睡。

        殷勤地带上门，“叔，我跟你住。打地铺也行。”

        老陈瞪着浑浊的眼珠，表情很是惊讶，像第一次听见这种话。但也没让他出去，自言自语似说了句睡觉打呼，就躺上床闭眼。

        陈望见他躺在床的正中间，压根没给自己留位置，开口问，“叔？你有多余的被子吗？”

        老陈没回话。

        “叔？睡着了？”

        走近去看他眼皮子都没动，看样子是真睡着了。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没多想去翻箱倒柜找到铺盖，在床边地面潦草铺好躺下。

        一晚上被折腾的不清，盼了会儿雪早点停便囫囵睡去。

        “叩——叩叩——”

        “叩——叩叩——”，像有人敲门，声音隔着地板变得模糊。

        睡得正香的陈望被吵醒，朦胧个眼有气无力道，“叔听见没？”

        望着床铺上姿势都没变的老陈，半分钟无人回应，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过头顶。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啊——”，女人的尖叫乍响。

        陈望惊得瞬间坐起，看向床铺，老陈不在床上只有叠好的被子。

        深呼吸缓缓摸到眼镜戴上起床，穿回昨天的衣服开门出去。

        大清早的那些人聚集在对门房间，围床一圈正激烈的说着什么。

        尖叫的应该是赵婷婷，她正扑在伍秀怀里肩膀距离颤动像在哭。伍秀脸色发白，边上那两个男的，黑衣服的跟昨天一样绷着张冷酷帅哥脸，而贾意的表情很是难看。

        “贾，贾哥你不是说第一晚绝对安全吗？”，赵婷婷抽噎着。

        “五人本确实是这个规矩啊，而且他还是新人。昨晚我们睡一块，什么动静都没有不信你问封朔。”，贾意干巴巴的解释，最后甚至恼怒道，“小孙死了这趟活我算白跑艹！反正不是我！”

        “也许是我们触发了什么。”，说话的伍秀被贾意瞪了一眼。

        听到死这个字陈望瞬间清醒，探头进门从几人间隔中，看见了床上躺着的孙怀志。

        那头精神的黄毛此刻耷拉着黏在脸上，五官被撑开了一倍不止。整张脸浮肿的厉害，冒着水光。嘴大张着吐出截老长的白舌头，瞪着不见黑眼珠的眼，直勾勾对着门口。

        床上被躺过的地方像被水洗过，四边床角不停有水滴落地面，在木板积起几个深色水坑。

        顿时出了身冷汗，机械性的闭上眼，再睁开。

        趁还没人注意到他缩回头，却不巧跟冷面男人对上了眼。拿出啥场面没见过的心理素质，故作自然地移开视线走远。

        昨晚还精神奕奕的年轻人，今天就成了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死状还这么诡异陈望抹了把额头的汗，深吸口气平复心率。

        “下楼吃早饭哩。”，老陈在楼下喊着。

        挨着楼梯陈望第一个下去，从矮桌上的脸盆里拿个馒头，跟昨天一样守着土灶吃。

        凶手首先排除跟这群人素昧平生的老陈和自己，那么就在这群人里。跟个杀人犯待五天陈望越想越瘆得慌。怕打草惊蛇后直接被做掉，陈望觉得先不跟老陈讲死人的事。

        陆续有人都下楼，余光数数只少了刚才注意到他那人。

        “这次五人本的难度很高，我们今天分头在村里逛逛找找线索，然后中午十二点这里集中交流一下吧。”，贾意自然地当起了领头。

        “我没意见。”，伍秀答得心不在焉。

        “贾哥，我跟着你吧。我一个人害怕。”，赵婷婷回过些神，娇娇弱弱的跟贾意商量。

        “行。顺便找找隐藏道具。”，贾意的手搭上了赵婷婷的肩，看样子完全没被死人影响心情。

        良久等他们全部离开，陈望已经有了主意。身为一个体能废物，去找出再制服凶手并不现实，况且他也好像被盯上了。

        拦下要去喂猪的老陈问，“叔，你家有电话吗？”

        “电话？得去小卖铺打，出门往东走半里地就是。”

        闻言，陈望头也不回的出门朝着东边狂奔而去。

        不知多久后，视线里出现个简陋的木板房。低矮的玻璃窗口是对开的，每边都有红油漆写的小店两字。

        急促呼吸冷气灌入肺部，嗓子眼干涩发腥。干咽口唾沫，伸头进窗口环视。不大的几排货架放了些米面粮油调味料，固定电话就摆在窗口积灰很厚。没看见店主人。

        顾不得更多，拿起电话拨出幺幺零报警。

        漫长的滴声响了三下，心焦地等待几秒。

        在听筒传出人声的同时开口，但下一秒却像被人锁紧喉咙没吐出半个音节。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thenumberyouaredialling”，机械的女声亲切熟悉。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升起直蹿头顶。

        猛地低头看座机显示屏上的三个数字，眼眶瞪得酸胀生疼。

        他们可能不是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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