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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过奖了


芝加哥当地时间约景城五点时,庞巴迪环球7500平稳降落在私人机场内。
  裴行舟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眼里的红血丝,打消了跟阮绾视频的念头。
  他单手握住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发了一条报平安的信息给阮绾。
  不过片刻,阮绾的视频拨了过来。
  裴行舟起身看了看舱门外还漆黑一片的夜空,他迈步走了出去,接下阮绾的视频。
  各路灯光折射在黑夜中,隐约只能照出裴行舟脸部的大概轮廓。
  阮绾凑近镜头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懊恼地感慨:“忘了你那边现在还没天亮,黑乎乎地什么都看不到……”
  裴行舟掀起嘴角,熬了一夜的声音带着沙哑,但也不自觉地放柔了不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想我吗?”
  裴行舟话音刚落,果不其然他看到屏幕里的人红了脸,倔强地咬着唇一言不发。
  倒是阮绾身边的老太太操着一口地道的蜀地口音替她作答了:“就是!就是!你老妞儿想你得很!今天中午的双椒兔儿丁都没吃几口!”
  裴行舟嘴角的笑容拉大,胸腔隐隐振动起来,低沉的笑声透过屏幕传到阮绾跟前,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挪开了视频。
  裴行舟的屏幕铺满一堆七万八条,他听见阮绾气鼓鼓地嚷着:“奶奶!该你摸牌了!!!”
  “等等!二饼我要碰!”
  “啊?小星姐姐,那我可以胡吗?”
  ……
  手机里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让裴行舟放松了眉眼间的肌肉,也放松了僵直的背脊。
  他安静地倚在舱门边盯着屏幕里的麻将看了好几分钟,阮绾的声音夹着一堆人的吵闹传来。
  “谢凌晴死了。”
  裴行舟站直身体,“嗯,我知道。你……”
  阮绾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干脆地截断了他的话:“放心,我不回景城。倒是你,千万小心那个变态发狂。”
  裴行舟有点意外的抬起眉梢:“不怀疑么?”
  那张好看的脸蛋终于再度出现在屏幕中,表情灵动。
  “怀不怀疑都是一回事,他准备得这么充分,没有一丝破绽,我再做什么也都是徒劳。再说,就算我想回去,我也出不了漓镇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悄悄留了好多双眼睛在这里,哼。”
  漓镇是有好多双眼睛,但不全是我留的……
  裴行舟吞回了那句话,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嫩白的脸蛋:“嗯,阮阮很乖,等我回来,有奖励。”
  “裴行舟!你哄小朋友呢!”
  视频被红到耳根的人挂断了。
  裴行舟收起手机无声地笑着,看了看地面上等候多时的人,一步一步踩着登机梯下了飞机。
  西装笔挺的外国人站在豪华汽车旁朝裴行舟伸出右手,用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向他问好:“二公子,欢迎来到芝加哥。舟车劳顿,辛苦了。”
  裴行舟也伸手握住他的右手,笑容浅淡:“很高兴见到你,约翰先生。”
  名叫约翰的人朝他露出歉意的微笑:“二公子,我们感到十分抱歉!本来布兰奇副总应该亲自来迎接您的,但是他身体有些抱恙,只好让我来替他转告歉意了。”
  “哦?”裴行舟眉梢微抬,“布兰奇先生还好吗?要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的话,我们的会谈延后也可以的。”
  约翰的回答滴水不漏:“我们可不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空手而归。放心,您与布兰奇副总的会谈还是照常进行,不会耽误的。现在距离午宴的时间还早,请允许我先带您去酒店休息一会儿。”
  裴行舟点点头:“那就有劳约翰先生了。”
  “二公子,您客气了。”
  约翰为他拉开车门,身躯半伏,做出邀请的姿势。
  裴行舟坐进车内,像是累极一般,合上眼开始养神。
  约翰轻轻合上车门,来到副驾车门旁,对杜尤向前伸出手掌礼貌道:“杜总助,您也请。”
  杜尤得心应手地应对着约翰的客气,坐进副驾。
  汽车队列在夜色中疾驰,不过半小时出头就停在了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
  约翰领着裴行舟一行人在酒店下榻,临走前还贴心告知杜尤,在午宴开始之前为裴行舟安排了解乏的SPA服务。
  杜尤笑着送走了约翰,回到裴行舟的房间内,打开手机里的检测器以收拾行李的名义在他房间里转了一圈。
  行李整理结束,裴行舟常用的东西也布置完毕了。
  他看了眼手机,拿起睡衣走到裴行舟身边:“舟哥,先抓紧时间休息会儿吧,你大概还能睡四个小时。”
  裴行舟接过睡衣的瞬间,杜尤隐晦地在他掌心点了点。
  裴行舟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你也去休息吧。”
  杜尤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裴行舟单手拎着睡衣去了洗手间,打开花洒。
  淅沥沥的水声中,裴行舟迈进淋浴间,一件一件衣服被扔了出来,升腾的雾气中隐约只能看到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

  他站在花洒下,砸在背脊上的水花四溅,他单手捏着手机,无视了屏幕上的水花,打下一条信息发送出去:布兰奇身体抱恙,酒店的房间装了窃听器和隐藏监控,这里有问题。
  对方的回复很快到来:沉住气,不要贸然试探,察觉不对就立即撤退。
  裴行舟简洁的回了两个字:明白。
  简单冲洗之后,他换好睡衣躺回床上,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头有些疼。
  他伸手摸到手机,手指轻点几下,微光照亮了他清冷的脸。
  他定定地看了手机好几分钟,屏幕里的照片是他最有效的安定剂,他松手将手机压在枕边,合上眼睛进入了浅眠。
  芝加哥当地时间早上九点,杜尤唤醒了睡得不太安稳的裴行舟:“舟哥,子晋已经到了。”
  裴行舟眨了眨干涩眼睛,捏着眉心,干哑开口:“让他来给我扎两针。”
  杜尤递给他一杯水,转身离开他的卧室。
  刚走出裴行舟的套房,杜尤和迎面而来的约翰撞个正着。
  “杜总助,休息得还好吗?”
  杜尤挂着温和的笑意:“还不错。约翰先生这么早就过来,有事吗?”
  “昨晚我提醒过您,您忘了吗?”约翰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想到二公子舟车劳顿,今天专门为二公子准备了一套放松身心的SPA服务。”
  杜尤懊恼的拍了拍脑门:“您看我这记性!我竟然忘了这回事!抱歉,约翰先生,只怕我们要辜负您的好意了。二公子的偏头痛犯了,他的私人医生已经准备好了针灸,您专门准备的特殊服务只怕是浪费了。真是抱歉!”
  约翰不在意地摊了摊手:“没关系,只要二公子需要。这种服务我们随时都有。说不定,针灸后再来一套放松身心的服务,二公子的偏头痛一下就消失了呢!”
  杜尤爽朗的笑了几声,凑近约翰的耳边悄悄说道:“您大概不知道,二公子的未婚妻管得紧,您这边好意提供的服务,二公子是万万不能享受的。”
  约翰饶有兴趣地抬起眉毛,幽蓝的眼睛盯着杜尤,轻声问:“您说的未婚妻可是MIX那位的继承人?”
  “嗯哼。”杜尤拍拍约翰的肩膀,“二公子可是被她的未婚妻咬得死死的,半点都挣扎不得。你的好意就留给有福消受的人吧……”
  约翰肩膀看了眼压在肩膀上的手,笑着点头:“之前看新闻,还以为那位继承人打算把这婚约作废呢,看来又是媒体的胡闹了。二公子的好福气真让人羡慕啊……”
  “是挺令人羡慕的,拥有这么一个美丽又强大的伴侣谁不羡慕呢?”杜尤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约翰先生要是实在羡慕,不如我给二公子提议,让新娘子把她的手捧花送给您,给您最美好的祝福。”
  “哈哈哈哈,那我就提前谢谢杜总助了!”
  杜尤挥挥手,朝另一头走去。
  约翰目送杜尤离开了回廊,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嘴里小声咒骂:“Damn  it!That's  where  the  serious  trouble  is  going  to  e!”
  约翰拿起电话,一边对电话里汇报着什么,一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酒店。
  单子晋提着他的小箱子和杜尤一起进了裴行舟的房间。
  提前得了吩咐,知道这酒店密布监控和窃听设备,单子晋十分尽职地做起了私人医生。
  多余的废话他全部都咽进了肚子,只在裴行舟痛得难忍蹙起眉头时轻声讲着漓镇的趣事,大部分故事都围绕一个主角。
  例如,阮绾跟着老太太学打麻将,麻将还没学会先学会了耍赖,把老太太气得用烟袋砸她脑袋。
  还有,阮绾被单子星和鸽桐怂恿着去吧唧了一口老太太的烟袋,结果被呛得眼泪鼻涕流。
  以及,她不小心露出了脖颈胸口处一些暧昧的痕迹,被奶奶的催生和他们调侃弄得面红耳赤,抱起欢欢喜喜慌忙落跑躲到角落去咒骂裴行舟。
  甚至,在裴行舟走后,她的牵挂肉眼可见地挂在她的脸上……
  裴行舟知道,这几件简单的小事不过是昆山片玉,还有更多的美好他需要自己亲眼得见。
  但单子晋轻声的叙述还是丝丝入扣地钻进裴行舟的身体里,变成看不见的涓涓细流,温柔地冲刷着充斥裴行舟内心的不安与焦躁。
  等针灸结束,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底温柔清明,周身萦绕着沉稳的气场。
  见他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杜尤轻缓一口气:“舟哥,收拾收拾,差不多该去参加午宴了。”
  裴行舟换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一如往常带着景城小神仙应有沉稳冷寂朝午宴场走去。
  同样一身黑的裴允之此时跪在谢凌晴的灵堂前,脸色白的有些吓人,眼底的乌青比之前更甚。
  景城已是凌晨4点过,路易斯和卞赫松兄弟俩结伴来到殡仪馆。
  裴允之在修恩的搀扶下踉跄起身。
  路易斯径直走到裴允之身边,看了眼他奇差无比的脸色啧了一声:“大公子这脸看起来像是马上要随母而去似的,你没事儿吧?”

  裴允之嘴角掀起一抹惨淡的笑容,并不生气。
  反倒是扶着裴允之的修恩皱起眉头,眼神不善地盯着路易斯。
  “怎么?我说错了?你看看你家大公子这脸,比鬼都白好吧!”路易斯不屑地冲修恩翻着白眼。
  在修恩的杀意迸发之前,裴允之开口了:“修恩,药。”
  修恩收住周身气息,垂头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药盒,拿出两颗递到裴允之嘴边。
  裴允之就着修恩的手将药吞进嘴里,药片的苦味很快在嘴里化开,裴允之干干咽下,看着路易斯客气道:“感谢两位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吊唁家母。”
  路易斯瞟了眼灵堂正中的黑白照,毫不客气地回答:“吊唁只是顺便而已,我家公主布置的任务怎么都要完成。这次过来,我主要是想找你谢家算算账。”
  “哦?不知道路易斯先生有什么账要算?”
  “明溪号首航当晚,你弟弟嫉妒我做了公主的男伴找茬把我支走就算了。你谢家的人竟然还在快艇上动手脚,害我在海面上吹了大半晚上的寒风。这账,大公子你说该怎么算呢?”
  裴允之浅浅一笑,深棕的瞳仁直直看向路易斯,声音轻柔,但出口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这账很清楚,没什么算头。这样不痛不痒的小惩戒只是想让路易斯先生明白一点,不属于你的,莫要乱碰。”
  路易斯被气笑了:“你们不愧是兄弟,一样顶着一副孱弱的好皮囊,内里却黑到了极致。”
  裴允之微笑着:“过奖了。”
  路易斯将他上上下下扫视一周:“大公子将我们家小公主护得这么紧,这是在帮弟弟看着呢,还是在帮自己看着呢?”
  “有区别么?”裴允之转身跪在蒲团上,往火盆里扔了一叠纸钱,“反正都是我家的。”
  路易斯眯起眼睛回味他话中的含义。
  卞赫松从冰棺旁走到他身边,往火盆里丢了一把纸钱,因为并未弯腰,不少纸钱散落到火盆外,飞到裴允之身边。
  “路易斯,你们公主的任务完成就走吧。”
  卞赫松看了眼正在捡纸钱的裴允之:“大公子,我们就先告辞了,节哀。”
  说完,他没等路易斯反应,转身离开了灵堂。
  路易斯冲着他的背影咒骂一声,跟了上去。
  “站在冰棺前看了那么久,怎么样?”
  卞赫松威严的脸隐约有些气闷:“看不出什么破绽,跳楼下来的脸被殡仪师收拾成这样也是正常。”
  路易斯吊儿郎当地甩着长腿:“昂,意思就是谢凌晴是真的死翘翘咯?”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就是这样的。”
  路易斯摸出车钥匙解了锁,卞赫松拉开悍马的副驾驶门,坐上车他回头往殡仪馆的方向望了一眼。
  看着一团浓黑中唯一的光源,轻声念道:“但,如果还有被掩埋的事实,那这大公子还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非同寻常了……”
  强有力的引擎轰鸣震醒静谧的黑,路易斯一脚油门踩出去,眼神锋利:“他本来就非同寻常,哪个正常人会对自己弟弟的未婚妻产生妄想。”
  不知卞赫松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牵起恶趣味的弧度:“他们那一家子的故事,真真是精彩极了……”
  又多了一个潜在的情敌,路易斯心里正窝火,没再搭腔,一口气把油门踩到了底,他的车像躁怒的骏马嘶吼着飞驰在夜色中。
  散落一地的纸钱被裴允之一张张拾起全扔进了火盆中,修恩再度将他扶起:“L,时间到了。”
  “嗯,送去火化吧。”
  约莫一小时后,裴允之捧着还烫手的骨灰盒,低头呓语:“他休想再碰到你分毫,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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