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婚进行时（捉虫）

快递员撕开文件袋上的双面胶封口，苏未醒觉得自己的离婚进程往前迈了一步。

        窃喜间，听到有人在叫她，“湘湘妈妈？”

        她错愕转身，“计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计虞一副与她很熟稔的样子，“找场地啊。”

        她似乎有话要说，两人走到门外，苏未醒从车里拿出两瓶水，递给她一瓶，自己喝一口，“场地？嗯……”

        “是的。”计虞热得满头大汗，解开手上的湿帕子擦去，灌下半瓶水，“我租的地方有点小，所以，看哪里能用来给湘湘排练的。”

        她悄悄地看了苏未醒一眼，但后者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手，并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似乎，也没听到她的话。

        “你其实长得很好，只是从来不打理。”

        苏未醒愕然失笑，“是吗？谢谢。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夸我了。”

        上一次听到别人夸她的样貌，还是婚礼那日，都说她是最漂亮的新娘，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大多是场面上吉利话，也有不少真心的祝福，她曾真的以为自己能幸福。现在看来，恍如隔世。

        “那一定是别人眼瞎。我仔细看看啊……”计虞转到苏未醒面前，打量她的面庞，“你的身材就不必说了，生过孩子的人还有十几岁的少女一般的小蛮腰，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你的五官，精致得完美无疵啊！”

        “你也很漂亮。”被夸赞，苏未醒很高兴，但面上还是如常的平静温柔，“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的身材和气质是我见过的舞蹈老师里屈指可数的。”

        计虞的长相不是出众的，但她往舞台中间一站，就好似会发光，能吸引人的眼球，仿佛舞蹈就该是她诠释的样子。

        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就是这种了。

        正是因为瞧上了这身材和气质，当时才会选择她做湘湘的舞蹈老师。

        计虞笑得得意，“那是自然。不过，你别看我跳舞时那样那样……”

        她在空中随意比划了一下，“我平时脾气可不好。昨天和你动手的事，对不住了。”

        突然的道歉，让苏未醒想起昨天在培训学校门口的场景。

        单薄的人强硬地站在公司门口，阻止这些闹事的家长再进一步。

        当时，两个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我没瞧出你脾气不好。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上，我也会这么做。”苏未醒顿了顿，继续分析，“公司欠了你几个月的工资，你去申请劳动仲裁，稳赢。公司的资产，随时有可能折现成你的劳动所得。”

        被人看透心思的尴尬，计虞垂下头，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逃跑的又不是你。你又答应继续按课时上课，还救了我一命，不必和我说对不起。我们走了之后，那些人是不是砸进去了？”

        计虞神色黯淡了几分。

        不再问。

        苏未醒拉开车门，示意计虞上车，“想去哪里看场地？我车你过去。”

        “不用……”

        “别客气。昨天如果不是你及时把我送到医院，帮我照顾孩子，后果不堪设想。”见计虞不动，她索性坐进副驾驶，“你知道路，你来开车吧。正好我休息一下。”

        双手张开，她疲惫地按着额。

        这回，计虞带着几分犹豫地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其实，昨天你把我给吓着了。平时看你是最温柔最无害的，结果维起权来争在最前面。你晕倒的时候，他们都说你是装的。我也以为你是装的……”

        她随口说着，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太对劲，尴尬地笑起来。

        怀疑她是装的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她送往医院……苏未醒不知道该说这姑娘傻还是善。

        她抿唇笑叹，“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不是为了孩子，她又何必把自己练就一身钢筋铁骨？

        不是为了孩子，她又何必忍耐这么久的婚姻又下定决定离婚？

        阖上眼，她又觉得，撇开孩子不谈，离婚对于她来说，是个正确无比的决定。

        “你住在哪儿？方便带我去看看吗？”想到什么，她睁开眼，认真地看向计虞，征询她的意见，“我正准备搬住处，如果你住的小区合适的话……”

        一个急刹车，计虞猛地偏头。

        苏未醒懂了，也不觉得失望，“不方便就算了。”

        计虞在后面车的鸣喇催促中重新启动车子，欲言又止，最终把车停在了一片老旧的城中村中。

        苏未醒心下诧异，但神色如常地同她一起上楼。

        外面白墙上灰影斑驳，屋里的倒是干净几分，却也泛着烟黑。

        屋里暗黑，开灯后可以看到是一个没厅的两居室。

        “你看到了。我这里这种环境，做不了排练场地，连洗澡都不方便，我想找一个合适的场地，或者就到你家附近找个地方，免得湘湘练出一身大汗之后没处洗澡……”

        她极尽卑微的语气和神态，让苏未醒仿佛看到了某个时间段的自己，努力为别人考量着，把自己的不堪拿出来给别人评价。

        “你一个人住个两室？不错呀。”

        “不是……就这一间……”

        原本想要缓解计虞的窘迫，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答案，更尴尬了。苏未醒想要阻止，但计虞先一步打开了房门，将不到十平米的房子展现到她面前。

        房间里的墙用粉色系的墙纸贴过，连灯罩都被亮白的纸包过。

        本不想进屋的，苏未醒却在一眼看到里面的光景时不由自主地走进去，“好温暖。”

        “是吧是吧？”尴尬瞬间消失，计虞高兴起来，“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我精心装饰过的，就是想啊，家是个温暖的地方，能躲避外面的风雨。所以，我花了不少钱来买东西改造。”

        “是啊。”苏未醒在这一刻，重新认识了这个纤瘦的女生，认同地弯了弯眼，“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这房子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以计虞的工资，不应该住在这种地方才对。

        “便宜啊。”人都带到这里了，计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了，平时大咧咧的脸上涌动着对生活的无奈，“我缺钱……”

        缺钱不需要理由。

        在北川的眼里，稿费已经很多了，可是苏未醒还是缺钱。

        她不再追问，转而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接下来准备找什么样的工作？”

        “啊……我想等孩子参加完比赛再找。毕竟……带的学生如果拿了奖，就不一样了……”把心里的小心思展露出来，计虞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苏未醒信了，“既然是这样，你看愿不愿意和我们住一起，房租、水电燃、物业、伙食，我包了，不过要辛苦你帮忙照顾湘湘。如果你要出去工作了，你愿意帮我在下班时候照看孩子，也可以免了你的房租。”

        计虞呆愣愣地张大嘴，无法言语。

        “我不知道你这里是多少钱一个月，但如果只要分摊水电燃和物业的话，不会比住这里贵，但生活质量比这里好很多。你觉得呢？”

        “富婆啊……”计虞终于憋出了三个字。

        苏未醒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觉得有趣。

        私以为，自己其实算不得富婆，只是决定离婚了，自己的收入就不用填补在家用里，只养她和孩子，会有很多的富余。

        当然，如果她有更多的时间努力工作，有朝一日真能成为富婆也说不定。

        她的语气越发温和了，“你愿意吗？”

        “当然！你不知道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有多高兴！”计虞忙不迭地点头，但还有一丝犹豫，“我有两个问题。”

        苏未醒颔首，等着她问。

        “我们认识有一年了，但也只是老师和学生家长的关系。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愿意让我和你们一起住，还把孩子交给我？”计虞双眼期待。

        苏未醒也看懂了这份期待，下意识地，把这样的眼神刻进脑海，“你的房间很温暖。”

        “就这？”计虞有点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当然不止这一点，还有计虞护卫公物时的坚决和送她去医院的果决，还有她在一分钱工资都没拿到的情况下主动提出继续给孩子上课的担当。

        不过，她没来得及再开口，计虞已经说出下一个问题，“你应该已经结婚买房了吧？为什么突然要租房子住？看你这意思，还打算一直住下去？”

        苏未醒笑容收了收，坦诚道：“有个词，叫‘离婚进行时’。”

        决定离婚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平时会有意无意地关注离婚有关的东西，真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她很清楚，自己每一步要做什么。

        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好的事，即便熊煜一口答应，签下离婚协议书，也还有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

        这是个持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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