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尊师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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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之平静地接过轻柔的白绫:“砚之自己来就好。”
烟烟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可要系紧了。”
裴砚之将三指宽的白绫覆于眼上,衬着他面色愈加白净单薄,露出的鼻梁挺直,气质出尘。
烟烟有一瞬间的恍惚,总觉得这个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黎姑娘?”裴砚之轻声问。
“下,继续下。”烟烟回过神来,俏皮一笑。
大概是画册里见过。
又下了几十手,烟烟依然是节节败退。但她性子顽皮,又一向得爹爹骄纵,虽不计较输赢,却总要捉弄对方一番。
她东张西望,见一侧的茶桌上摆满了茶水,又有了别的主意。
在得到裴砚之的许可后,烟烟取下一只茶碗,放在手上晃了晃。
她眼神狡黠,“小师叔,这只青瓷茶碗里的茶,真好喝,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说出茶水的味道,显然是刻意刁难裴砚之。
“武夷茶。”没想到裴砚之头也不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古人云:武夷春暖月初圆,采摘新芽献地仙。金槽和碾沉香末,冰碗轻涵翠缕烟。武夷茶生于灵秀之地,冰清玉润,配上质复莹薄青瓷茶碗,更添神韵。”
他边说边落下一子,思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这都行。
烟烟寻常同爹爹下棋,将要落败之时,总是胡搅蛮缠一番,爹爹笑着笑着就忘记自己要下哪里了。
这裴小师叔,心神坚定地似磐石。外在又像团棉花,任她如何玩闹,他轻飘飘地就应付过去了。
烟烟索性玩起别的。她见茶桌上摆放着不同形状颜色的瓷碗,内中的茶水色香味气各不相同。
想起小师叔刚才的话,烟烟又拿起一只茶碗,放在鼻尖轻嗅,自信道:“那这一杯白瓷茶碗里的,一定是剡溪茗咯。”
裴砚之唇角微扬,开口却问道:“何以见得?”
“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牙爨金鼎。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烟烟笑道,“滇红茶汤色红浓,叶底明厚,配上白瓷,愈加鲜亮。”
裴砚之不紧不慢地下棋,“黎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烟烟把玩着手上的茶盏,玲珑剔透令人欢喜。再闻茶香曼妙,久而不散。
她好奇道:“这些都是小师叔从山下带来的?小师叔喜欢喝茶?”
修道之人讲究的是辟谷,不屑于口腹之欲。更别提这些花样百出的器皿,若是叫旁人看了,只会嘲笑此人,耽于凡夫俗子之物。
但少女神情自然,语气天真,到底是个什么都觉得新鲜的小孩子。
裴砚之此刻虽目不能视,心情却从未有之的疏阔。
他正经道:“让黎姑娘见笑了,砚之自幼体质虚弱,不宜修行,只好求助于一些旁门左道之术。”
“旁门左道?”
“黎姑娘可听过‘七碗茶歌’?”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则羽化登仙也。”烟烟拍手乐道,“妙哉妙哉,这不比修道快得多?
裴砚之抿唇浅笑,如久在悬崖之人初履平地。又同她说起一些瓷器茶叶,甚至农田水利之事。
小师叔大概是长了一百个心眼,白绫覆眼黑发滑落肩头,旁征博引侃侃而谈,棋路还能丝毫不错。
窗外月光明亮,山风轻轻拂过松枝,如潺潺流水,舒缓空灵,催人入眠。
烟烟听着听着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竟下错了一个子。
此步错得离谱,她揉了揉眼睛,一下子清醒过来。悄无声息地探出手,想将棋子重拾回来。
手刚刚碰到棋子,就清楚地听到对面清润的声音:“黎姑娘,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
“我乃小女子,不是什么大豆腐,”烟烟看着对面人,顿了顿,笑盈盈地胡闹道,“小师叔俊秀清莹,倒像块又软又甜的雪白豆腐。”
真是奇了怪了。
落子时难免有声音,她想小师叔应当是由此辨别方位。可是她刚才这样轻轻拿子,完全没有一点声响,竟然也能被他发现。
裴砚之摇摇头,由着她胡说八道。耳边听到烟烟从对面咕噜咕噜爬起来,绕到他身后的细碎脚步声。
心想这小姑娘果然是坐不住,下完这手就结束吧。
他今日也是放任自己,平日里习惯了独自对弈,今夜同这小姑娘却玩了这么久。
裴砚之思忖着落下一子。
紧接着就从身后传来一道顽皮的娇柔清音:“小师叔,你猜我下一子落在哪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他的左耳。烟烟右手执棋子,便俯下身去,用脸贴住裴砚之的右耳。
心想,我这样堵住你两只耳朵,不信小师叔还能听到落子声音?
夜晚从未有过如此寂静。
少女脸蛋温软,吐气如兰,一缕柔发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脖颈之中,不安分地滑来滑去。
她轻轻一语,却像是海水一般,汹涌地将他包围住。
“哗……”
裴砚之手边的棋盒应声而落,里面的棋子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胡闹。”
语气是从未听过的严厉,白绫轻悠悠地落到桌面上。
烟烟向后退了两步,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忙蹲下身来帮忙,裴砚之也低着头,弯腰去捡棋子,看不见他脸上的模样。
烟烟想,小师叔好像生气了。
可小师叔为什么要生气呢?
小师叔的耳朵好红。
可是为什么会红呢?
两人沉默着捡起棋子。
山风,松声,烛火晃动,映在白墙上的影子一高一低。
过了好一阵,烟烟才听到裴砚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将木质的盖子放到棋盒上,轻轻咳了两声,随后面色端庄道:“黎姑娘,我知你生性顽皮无拘。但眼下你既来了书院,应时刻谨记书院的规矩。”
“尊师重礼,敬长贵道。”
一字一字如珠落玉盘,掷地有声。
圆溜溜的大眼睛尽显无辜,烟烟点头郑重道:“我知道了,小师叔。”
裴砚之:“你知道什么了?”
烟烟不安地抠了抠手指:“我……我下棋再也不作弊了。”
裴砚之:……
一时又好笑又好气,见她眼眶微红,语气不由得软下来:“我刚刚是不是吓着你了?”
罢了,以她的身份,哪里轮得到他来说教。
“有一点点。”烟烟带着哭腔,却拼命摇头,“但小师叔说得对,是烟烟错了,烟烟以后都听小师叔的话。”
她越说越呜咽,伸出手臂去擦眼睛,肩膀微微颤动。
裴砚之六岁上万卷山,此后一直跟在玄蝉院长身边,除了偶尔处理外门事宜,从未与女孩子打过交道。
那些世家小姐们拿他玩闹,他从不放在心上。倒是书院长老们惊惊慌慌,生怕哪个名门世家真的成了他背后的势力,甚至不惜设下五雷禁制。
为了给自己少招惹麻烦,一直以来裴砚之自觉与他人保持着距离。
眼下见烟烟哭得伤心,他一下子真切地慌乱起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黎姑娘,砚之不是这个意思,砚之……”
烟烟噗嗤一笑,张开五指,从指缝中露出晶莹的笑眸:“小师叔,我骗你的啦。你现在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从前惹爹爹生气,烟烟这点把戏简直是手到擒来。
少女眼眶微红,眼角扬起得意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宛如湿漉漉的蝴蝶。
晚风习习,单薄的松针不住地摇曳,终于落入山溪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很轻,很轻。
屋子里,烛光跳动,灯下人的耳朵似被火烤得一般滚烫。
裴砚之抬眸望了一眼窗外,忽淡淡道:“天色已晚,黎姑娘该回去了。”
烟烟靠近一步,蹲下身,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小师叔不要生气了。”
裴砚之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道:“我没有生气。”
“真的?”
“嗯,”他轻轻道,仿佛许诺一般,“裴砚之从不骗人。”
“那你笑一个,”烟烟两只手撑起自己的嘴角,示范道,“就像这样。”
“黎姑娘。”
“好吧好吧,”烟烟见他面色端庄,语气又严肃起来,赶紧道:“那我走了。”
刚迈过门槛,她又回过头来,认真道:“小师叔,夜里凉,关好窗户。”
“主人,这小鬼头是不是个麻烦?”
黑蛟与裴砚之心神相通,他敏锐地感觉到,主人从容似水的识海起了一丝波澜。
虽转瞬即逝,但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
它不知这丝波澜是什么,也没敢问主人。直觉是与那小鬼头有关。
它自告奋勇地提议:“需不需要我除掉她?我保证做得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
裴砚之站起身来,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捡到棋盒中,发出干脆的声音。
他冷冷道:“她是黎岛主的女儿……是曲寒霖的未婚妻,不可乱动。况且,她影响不到我们的大事……”
说着平静的目光落到桌角处,顿了顿。
在那里,刚刚的少女将提出来的棋子,摆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笑得十分灿烂。
真是个小孩子,就爱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裴砚之心里想着,微微摇头,默默伸出手去收拾。
手指触到棋子的那一刻,又踟蹰地缩回。
等到四更天里,月隐云中,鸟鸣声也歇了。
裴砚之披上外衣,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盯着桌角处的几颗棋子,心想,就放在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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