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校园＊救赎

周明泽将朴星艺带到了一家老式面馆，店铺装潢算不上新颖，人来人往，客人倒是不少。

        周明泽随意找了个靠里的座位，伸手拉开独凳，两脚一跨直接稳稳妥妥坐了下去。

        朴星艺有些纠结，思考着坐他身侧，怕丢了脸面。无法开口，只得落座于他对面的位置。

        周明泽低头看了看桌上点单的二维码，掏出手机。

        “点单吧，扫这儿。”

        少女撑着下巴，收回东张西望的余光，应了一声。

        “你要什么面？”朴星艺偏爱细面浓酱，来上一份干臊面。

        “重庆小面吧。”

        “行，点了，等着吧。”朴星艺收下手机，朝他点点头。

        周明泽不拘小节，抬头对着收银台那处吼了一嗓子。

        “老板有蒜吗？”

        一个中年妇女笑嘻嘻的，手上拿了一碟小盘子，也就个巴掌大，摇摇摆摆的，几步就端到他俩那桌。

        “给，今天怎么有空来吃面？”

        这语气一听就知道老板和他相熟甚久。朴星艺安安静静的看着两人闲聊。

        “这不是想吃你家的面了吗。”周明泽宛如见到老相识一般，脸上多了一抹微笑。

        那妇女笑意不减，转头对着他打趣到，“怎么不把小蒋和小箐带来？这位是？”

        周明泽一时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朴星艺的身份。

        回避着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他们改天来。”

        “这样也行，随时都欢迎。”

        她说着说着笑容更盛，不再看周明泽，反而扭头，打量起朴星艺。

        少女见老板的眼神带点探究的意味，怪不适应的，干脆来了句，“你好，可以叫我小朴。”

        “我是他朋友，才认识不久。”

        那女人点了点头，恢复了脸上的和蔼可亲，“好的，小朴。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欢迎你多来。”

        说罢有人喊了句收钱，那妇女才向两人摆摆手，转头干活去了。

        周明泽从桌边的竹筒里抽了两双筷子，顺手拿纸擦了擦，“呐，给你的。”

        朴星艺接下，没来得及说谢谢，眼珠子开始不停转动，似乎思考着什么。

        “你和这老板很熟吗？”

        “经常来吃面能不熟吗？你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周明泽看她眼睛遛圆，心不在焉的模样，嘴都快咬上筷子头了。

        少女将手里的筷子静置在老木桌上，眼里滑过一抹狡黠，“那我问了，你别怪我八卦。”

        周明泽是个直接的性子，禁不得弯弯绕绕，开门见山就告诉她，“别神神秘秘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朴星艺犹豫再三，心里的想法徘徊着终于开口，“老板说的小蒋和小箐是谁？”

        周明泽见她满脸疑惑，修长骨感的手指交织盘错，禁欲似地抵在下巴颏，“想知道？”

        朴星艺抬头看他，先是点了点头，见他表情依旧冷酷，又摇了摇头。

        周明泽也不逗弄她了，闷声缓缓开口，“我有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个叫蒋羿，另一个是韩箐。”

        朴星艺得到他的解释，几乎脱口而出，“都是男的？”

        周明泽眉眼微皱，对这个问题有些莫名烦躁，反问道，“你这么在意性别？”

        朴星艺像是赌着气，瞄了他一眼。

        “随口一问，不愿意说就算了。”

        周明泽忍着她的小脾气，似笑非笑的，轻哼了一口气，“嘴硬。告诉你吧。”

        “蒋羿男的，韩箐是我给你提过的那个女生。”

        朴星艺记得他好像是说过这一茬，原来那个和他青梅竹马的少女叫韩箐。

        想着想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被服务员端上饭桌，绿葱红汤颜色倒颇为和谐，周围的空气都透着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开。

        两人默契地“食不言”，埋头苦干起来。酒足饭饱之后，才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话，又耽搁了半个钟头。

        大概是朴星艺怕一会儿冷场，眼底深邃，忽的冒出个大胆的想法，“你知道这周围哪里视野开阔吗？”

        周明泽摆着慵懒的姿态，低头看了看时间，低声问她。

        “你想干嘛？”

        “看月亮啊。”朴星艺担心他觉得奇怪，将开头三字咬的很轻。

        周明泽抬头望向她，眸子沉了沉，晃过片刻的不可思议。原来那些古代诗词画本所言不虚，到这年头都还有人看月亮。

        这么一说倒激起了他的好奇，鬼使神差地答应。

        “我知道一个地方，走吧。”

        他撤身从座位离开，一个人不羁潇洒地离开了店铺，朴星艺在后面蹑手蹑脚地跟上。

        黑夜降临，天幕暗沉。

        街道上的灯光稀稀疏疏，略微黯淡，隐隐约约泛着棕黄，像是给一切事物蒙上了一匹细纱，恍惚间透着一股清雅的朦胧美感。

        周明泽于一栋复古风蓝灰色建筑前停下，那铺面闪烁着紫红的霓虹招牌，灿然一新的模样倒是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突兀异常。

        高约六七层，一层五户窗，一栋楼整整齐齐，东一处西一处映着几缕灿烂灯火。

        “宾馆？大晚上的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朴星艺转念一想，脸色苍白。

        “周明泽你不会是想对我做什么吧？”

        “算了吧，就你？”

        周明泽瞄了她一眼，不屑一顾的神色。

        朴星艺着急忙慌地转身就想离开，没走出一步就被男人拽住后领。周明泽有心逗弄她，俯身凑到她的鬓侧，吸了吸她发际间的樱桃香味，“怎么？不看月亮了？”

        朴星艺听他怎么一说心里才踏实一点，挣脱开男人的束缚，迎面质问道，“这里到处都是高楼，看什么月亮？”

        周明泽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宠溺地拍拍她的颅顶，“急什么？跟我来。”

        周明泽领着少女来到建筑左侧的一处凹陷，不过几丈的距离，就能看到一处生锈封锁的铁栅栏。栏后是绵延不绝的楼梯，层层向上直至建筑顶端。

        两人到达楼梯口，周明泽本想叮嘱身侧的人小心，不料少女像洒了脱似的，一股脑跑上了二楼。

        还大言不惭道，“我肯定比你先登上顶楼。”

        周明泽不屑一顾，随即回了句，“你上天堂还差不多，嘚瑟个什么劲。”

        因见不得她的嚣张气焰，随后匆匆爬上二楼。朴星艺也是机灵着，见状直接拔腿就跑，不给他逆袭的机会。

        深秋的风总是萧瑟清凉，肆无忌惮地扫过少女精致小巧的鼻尖。少年的膨胀凸起的青筋，捋着一股寒意，侵袭至驱干各处。

        “好耶，我到了，你快点！”

        朴星艺得意洋洋地先一步登顶，挑衅着周明泽。

        应了那句“高处不胜寒”，她在黑夜的冷风中禁不住地

        打了个寒颤。

        她屈身坐在台阶上，孤身望着天际线那处的灯火通明，回头瞧了瞧悬着的白白一抹月，影下形单影只。

        “爸妈，你们还好吗？”

        她莫名有些悲情伤感，想起了家中的父母。

        周明泽悠哉悠哉地到达天台，看了一圈，注意力转移到女子孤寂的背影上。

        只见她时不时抬手抹着泪，细细听去还有一阵弱弱呜咽。

        他走到她的身侧，陪她一起坐在台沿，双腿悬吊着，抬头望向皎月。

        “想家了吗？其实我也会想，想以前的家。”

        朴星艺言语尽是哽咽，“为什么是以前的家？能说吗？不能就算了。”

        少年没有看她，只是娓娓道来，眉间染上从未有过的愁绪与柔情。

        “准确的来说是我妈没死前的家。自她死后，我从没和其他人提前过家里的情况。因为每次想起那个牢笼，我就止不住的厌恶。”

        “牢笼？”朴星艺第一次听人这样形容自己的家庭，转头望向他的侧脸。

        周明泽倒是沉得住气，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我家里有家金融公司，那是我爸一生的心血。他一直希望我能子承父业，接管公司。”

        “那你呢？你什么想法？”

        周明泽突然侧头，正对着少女的目光。他有些意外，眼前的她是唯一一个问他想法的人。

        他无奈笑笑，心里泛起无尽的苦楚，嘴角的笑意尽是酸涩。

        “我不想，不想走上他安排的道路。在旁人眼里我是家财万贯的公子哥，实际上我过的都是勾心斗角的生活。”

        朴星艺何尝不是受限于父母想法的人呢？

        难得找到与她同病相怜的少年，她试探着问了问，“那你想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周明泽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就想一辈子简简单单，为了自己而活。”

        “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傀儡。”

        最后两字像是深深刺进了他的躯体，让少年接下来的情绪突然激动失控，像是收到了无尽压迫。

        他浑身颤抖着面向她，紧紧抓住她的肩，开口就是怒吼，“你知道那种逼着做不喜欢的事情，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滋味吗？”

        朴星艺被他晃得有些晕，仓皇之中点了点头。

        柔和的月光打在她的脸颊，余光流露出疼惜。

        “我知道。”

        周明泽身体缩了缩，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远。

        “你不知道。你只是在同情我。我不需要。”

        她小心翼翼的抚上他的背阔。

        “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我现在就身处这个状态。我从小食不饱腹，连上学都是靠奖学金扶持。我一直不喜欢学习，可我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学。”

        她望着寂寞如雪的月光，仿佛思绪飘到了远方，“我甚至也要摆出一副愉悦开心的模样，自欺欺人，假装上进，只是为了完成父母的期待。”

        “我们是一样的人。活在泥泞里，想爬出沼泽，但沼泽太深，反将我们吞没。”

        此时的少女面容憔悴，像是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害。

        周明泽想到她固执的性子，不禁发问。

        “所以你性子这么倔强是受了原生家庭的影响？”

        “毒舌也好，执拗也好，只是我保护自己的手段。”

        “人嘛，总是自私的，宁愿刺伤到别人，也不愿疼在自己身上。”

        朴星艺意味深长地望向他，眼里满是担心。

        “周明泽，你也是时候卸下伪装了。”

        周明泽理智尚存，改不了的敏感多疑，以质疑的口吻会到，“你怎么知道我在伪装？”

        “因为我和你想的一样。我们都想封闭自己的内心，故意装作冷漠无情。

        实际上比谁都敏感，比谁都孤独。”

        朴星艺见他仍不相信的模样，顿时语气硬气了几分，“知道什么是苦尽甘来吗？”

        周明泽看着她，自信满满。

        “当然，这不是小学生学的成语？”

        “不只是成语这么简单。你必须接受你无法改变的出身，也必须承担命定的责任。”

        “但你的选择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可以先继承家业，再去享受自己的生活，这何尝不是一举两得的办法？

        人生很长，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就是应该不断尝试体验啊。”

        朴星艺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刻在了他的心窝。

        他转念一想事实确是如此，不由得对眼前这人刮目相看，将脸凑到少女发尾，气息近在咫尺。

        “那你有梦想吗？”

        不假思索地，朴星艺撑着手腕，转身向他。

        “有啊，别看我进了国际班，我志向从来没在学习上。有朝一日如果可以，我想当模特。”

        “你呢？”

        周明泽抬头看了看天上月，雾中山，嘴唇轻启，“拳击手吧。挺喜欢那种大汗淋漓的状态。”

        朴星艺主动将手掌放于少年的眼前，翘起娇嫩白皙的小指。

        “听老一辈人说，在月夜下拉勾许愿就能成真。”

        “希望吧。”

        周明泽的指尖粗粝，生了些茧，微微摩擦着少女的肌肤…………

        ………………

        急促的登机广播回荡在机场各处，朴星艺一下想起自己的航班。

        大意如她，光顾着出神竟差点又错过航班。

        “还会见面吗，周明泽？”

        她自言自语地向登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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