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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第03章 打工路上多艰险1


一、打工妹之死,呼唤《劳动法》出台

        大家也许还记得,在1993年,被媒体上炒得沸沸扬扬的“打工妹之死”的报道,这是全国首例报道的打工妹惨死的新闻,因而引起社会的强烈反响。

        这是《中国劳动报》记者梅建华、皮广洲写的——

        大别山腹地的湖北省罗田县境内,虽然此起彼伏的山峦把该县所辖的廖家坳乡围得严严实实,但这片土地却阳光独钟,即使在连绵不断的阴雨天也没有亚热带山区烟雾缥缈的迷茫。

        1993年2月11日,廖家坳的天却阴得使人忧郁。

        中午时分,该乡工商所所长舒高峰接到通知:正在广东省海市沙头镇中外合资企业丽宝床上用品公司打工的同胞妹舒景芳,于2月10日上午11时左右,突然七窍流血而倒地,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厂方说死因是“胃出血”。

        舒景芳猝死的消息迅速传开了,人们无不为23岁的舒景芳之死感到意外和惋惜,悲痛笼罩了廖家坳。

        舒高峰强忍悲痛日夜兼程赶到了广东南海沙头镇。在该厂打工的湖北籍民工闻讯前来安慰。谈话中工人何启兵反映:出事的当天下午2点10分左右,他赶到现场,见死者流血的现场被水冲洗过,李老板还召集该机同组4人去开过会,统一了述说死者死因的口径。

        对于身体一直很好,根本没有犯胃病的妹妹,却因胃出血突然猝死在工作台上,舒高峰本来就颇感蹊跷。于是,他提出要看看妹妹临死的工作台。但是,该厂老板李板李剑雄不仅不见死者家属,而且以“不允许影响生产”为由派来门卫中以阻止。该厂的这种态度和做法,引起了对舒景芳的死因感到怀疑的该厂150余名湖北籍工人的愤怒。他们认为死者绝非病死,强烈要求家乡的司法机关派员前往调查。

        舒景芳打工猝死且死因不明的消息,在死者家乡掀起轩然大波。近年来,该县把扩大劳务输出作为振兴经济的一项重要措施来抓,县劳动局专门成立了劳务输出作为管理机构,仅劳动部门就组织输出人员一万余名,加上自发外出的,使仅有50万人口的湖北罗田县外出打工人员达到2万人之众。打工仔打工妹的家属对此事尤为关注,同时为远在他乡的亲人深感担忧。

        罗田县政府认为,虽然舒景芳是自行外出打工的,但弄清死因,妥善处理此事关系重大。尽管法律规定办案权属地不属他们,但是,为了维护打工妹的合法权益,还是应该派员参与此案,协助当地司法机关查清事实。于是,罗田县检察院当即决定指派经验丰富的检察官兼法医王大勇前往南海——

        揭开猝死之谜

        2月16日下午,王大勇风尘仆仆地赶到广东南海市沙头镇。该厂接待王大勇的黄厂长在谈及舒景芳的死因时,轻描淡写地说“舒景芳经医院检查是胃出血死亡的”  。

        王大勇随即赶到沙头镇医院调查,发现医院只出具了“死亡证明书”,但没有死者的病历记载。医院拒绝提供详细情况。

        为了弄清死因,王大勇走访了部分工人。从工人们提供的口述性证据中,王大勇感觉到了案情复杂程度,舒景芳的死因的确是个迷。要揭开这个迷,唯一的途径便是对死者进行系统的尸体解剖。

        于是,王大勇向沙头镇派出所提出尸检建议。该所领导答复:“此事我们已经做了调查,死亡结论与医院证明相符。”

        18日上午,王大勇又赶到南海市公安局请求尸检,一位法医说:“这事不归我们处理,我们只受理凶杀等刑事案件。”

        工作责任感极强的王大勇面对这一情况,只好赶到佛山市检察院汇报情况,争取他们的重视和支持。该院经与佛山市公安局联系即决定进行尸检。

        午饭后开始对死者的尸体进行系统解剖。切开胃和肺,均没有发现出血灶。切开头发,发现死者左颞部幔状腱膜下有2x3cm损伤,对应颞管也有2x3cm凹陷性骨折,边双脚清楚且撕裂。打开头颅后还发现,左颞骨骨折延伸经过颅中窝至右颞部,整个颅底完全横断,大脑、小脑广泛性出血。

        出血灶在头部而不在胃,推翻了厂方所说的胃出血死因。联合尸检组于是急匆匆地赶到出事现场。经勘查发现,死者生前操作的机器右侧有一横向运动的连杆,连杆有2x3cm凸出的螺帽。死者生前站在机器左边操作,连杆运动时与对面固定钢板间最近距离15cm,最远距离50cm。结合尸体解剖的情况,毫无疑问的证实死者系机器的连杆在运动中打击左颞,并对头部挤压,使颅底骨折,中枢严重损伤致死亡。

        至此,舒景芳的死因真相大白:她并不是死于胃出血,而是死于一起悲惨的工伤事故!面对事实,李老板不得不承认舒景芳确系因工死亡。后在南海市劳动安全部门的干预和督促下,厂方向死者家属赔款33000元。

        正当王大勇为澄清舒景芳的死因而感到快慰时,却不知一场灾难即将向他袭来。

        2月22日,王大勇准备动身返回湖北,站在沙头镇一桥头等一起回湖北的死者家属时,突然被一群彪形大汉莫名其妙地团团围住。这时路过此地的几位湖北籍工人也一同被扣了下来。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身着司法人员黄色制服的王大勇准备掏工作证以示身份。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矮个子玩弄着手里的水果刀,指着王大勇说:“不用了,我们当然知道你是谁?我们找的就是你”正在这时,一辆车开过来停下,车上的人用广东话给这群人嘀咕了几句,他们才吹着口哨悻悻地散开。

        灾难终于没有降临。但与此同时,在沙头镇打工的200多名湖北籍工人却遭了殃。带着累累伤痕、历经艰险陆陆续续返回家乡的打工仔打工妹向人们愤概地控诉了一场令人震惊的——

        异乡大逃亡

        几乎就在舒景芳死因真相大白的同时,湖北籍工人何启兵从该厂老板愠怒的神色中,感觉到报复即将发生。

        对老板的为人,何启兵在1994年8月刚进厂时就早有认识。当时四川籍工人与老板发生冲突,由于他进厂时间不长,在不明事实真相的情况下替老板解了围。老板便请他到凤凰酒楼喝酒,席间老板对他:“老子什么都不怕,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这儿的派出所所长是我的难兄难弟,我的事就是他的事。”老板的话被该厂后来发生几件事所证实。因厂方4个月不给职工发放工资,工人的基本生活已无保障,于是推举四川籍女工周轻舒等为代表向厂方讨钱。不久,周轻舒等人遭老板除名。四川籍的工人抱不平闹罢工。派出所随即帮厂方平息事态。接着160余名打工仔打工妹又被除名。这些被除名的工人,过去未发的工资一分也未拿到,身无分文,只好流落街头。

        更使何启兵感到震惊是该厂对“犯规”工人的处置。该厂抓到“犯规”的工人,总是先送到镇上招待所,老板和当地的流氓拳打脚踢一顿之后,再送到派出所去,又是一顿痛打。

        舒景芳死后,李老板曾对何启兵说:“不是你的直系亲属,你少管闲事。”继而威胁道:“在这儿死一个打工的算得了什么?如果花了5万元能处理的后事,我宁可花10万元疏通关系去打官司!”

        21日夜,躺在床上的何启兵越想越害怕,久久不能入睡。因在调查中提供过口述性证据,何启兵明白老板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于是在当夜悄悄逃出沙头镇,就连对同厂打工的妻子也来不及通知。22日,何启兵的妻子方金霞被李老板派人找到,来人问:“何启兵哪里去了?”  方金霞回答说:“不知道”。于是,他们便扯住她的头发用拳头使劲捅她的胸部。李老板指着她对打手说:“这就是何启兵的老婆!”然后放走了她。李老板的意思是,让打手们认识她,把她交给打手处理,因为一出厂门所发生的事就与他不相干了。

        方金霞是个聪明人。她一出厂部便飞快跑向厂门口,正巧遇上了辆出租摩托,没等打手们跟出厂门就逃得无踪无影。

        天黑后她逃到一户渔民家里,想借宿一晚。当主人听出她的湖北口音后,便吓得不得了地说:“不行不行。要钱我倒可以给一点,住这里如果被李家兄弟发现,我可要倒一辈子霉。”于是主人塞了她30元钱,打发她走了。

        何启兵夫妇的逃离虽然历尽辛苦,但毕竟还算幸运。丁际云则在遭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后,带着满身的伤痕于3月12日晚8时才回到家里。

        2月21日下午,丁际云等一行5人找厂方结算工资,在厂部从下午3点一直等到5点,等来的却是当地派出所和特警队的人。他们说护送丁际云等5人回湖北,所有的路费由他们出。结果却被送到监狱,先是一顿毒打。之后,老板指着他们说:“我要把你们送到香港黑社会手里,让他们来收拾你们!”丁际云等5人回在监狱蹲了15天,随后又被进佛山市收容所。直到有一位湖北籍女工用钱担保出来后,他们才获得人身自由。

        在李剑雄的弟弟李坚雄手下打工的工人同样也没有逃脱厄运。由于李坚雄已经几个月没发工资,工人们已没有钱买饭吃,工友们推选湖北籍女工史小玲、朱敏芝及其妹妹作为代表,去与李坚雄结账。李坚雄办公室对门外的史小玲等人说:“你们进来吧。”结果,她们一进去门就被关上。早已等候在那儿的一群流氓一拥而上,将她们的外衣、内衣强行撕碎、剥光,让她们全身赤裸地站立在墙边……

        三个姑娘在室内不堪凌辱,哭喊不止。在外等候消息的20余名湖北籍男工听到喊叫,心急如焚,一齐把门撞开。这群流氓操起木棍和钢筋便  打,将一群人全打散,多名赤手空拳的民工被打得头破血流……

        就这样,在沙头镇打工的200多名湖北籍民工在经受种种凌辱和皮肉之苦后,陆陆续续逃回湖北。直到一个半月后,仍有近10名还杳无音讯。

        打工妹之舒景芳之死,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人们对此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不平则鸣。湖北籍的打工仔、打工妹纷纷投书新闻媒介,祈望“给个说法”。不管怎么说,舒景芳之死,把一个严肃的问题提到了我们面前——

        打工妹不是“包身工”

        本世纪30年代,著名作家夏衍曾撰写过一篇反映资本家残酷压榨工人的报告文学《包身工》,文中“芦柴棒”好凄苦的身影至今还萦绕在人们脑际。那是旧社会、旧制度下中国工人悲惨生活的写照。

        令人震惊的是,当历史的巨轮驶进90年代后的今天,南海市沙头镇丽宝床上用品公司老板李氏兄弟,在光天化日之下,欺压男工、侮辱女工,用卑劣的手段,制造假像,导演骗局,实在令人扼腕!

        可见,李氏兄弟“道行”之大,称得上“炙手可热”。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沿海开放地区,无论如何开放,无论如何“特”,仍是共和国的领土;如今的南海也不是旧社会的“上海滩”,李氏兄弟更不是“许文强”。想那“许文强”们还有几分正义感,如今的李氏兄弟却连最起码的怜悯心、同情心都没有!

        舒景芳死要工作台上,李氏兄弟却如此“善后”,实在令人寒心!

        今天,仍有许许多多的楚天儿女遥望南国,明天又将有许许多多的人踏上南下的列车……千千万万的打工仔、打工妹们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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