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我没能和爱人白头到老，爷爷看着你长大，如果爷爷没有这个福气看着你成家，就让它代替我见证你一生平安顺遂吧，如果这盆花的种子能够培育的话”，周净嵘迟疑了一下，问道“爷爷，您的爱人是去世了吗？”

        没有白头到老陈爷爷看了看门外的夜色，眼中充斥着些许疲色，缓声说“是啊，不在了”“您是不是很难过啊”，难怪从来没听陈爷爷提起过自己的妻子，周围的邻居闲聊的时候也没说过，估计是怕惹老人家伤心。

        “爷爷不难过，这么久了，早就忘记难过啦”周净嵘有些后悔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问出来了，他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发丝透着几缕花白的老人，又看了看这盆山茶花，一时相顾无言。

        这是老人沉甸甸的祝福，他必须得收下，才不会辜负这么这份厚重的情感，半晌，他扬声笑道“那我就收下了，陈爷爷，您定会长命百岁，无灾无病的”

        陈爷爷笑呵呵看着周净嵘道“本来还想明天给你送过去，没想到你小子就自己来了，好啦好啦，不早啦，快回去吧，你奶奶肯定在等你呢”，说着就开始催促周净嵘回家。

        周净嵘在馄饨店待了一会儿，就抱着山茶花回家了。

        刚进里宅，就见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披着一条毯子，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壶新茶，看样子显然是冷透了。

        “奶奶”，林淑云应声转头“嵘嵘回来啦，玩得开心吗”，周净嵘将山茶花放到茶几上，坐到老太太旁边点头道“奶奶，您怎么还没睡啊”

        “奶奶睡不着”，老太太拉着肩上的毯子，瞧见了桌上的山茶花，便顺嘴问道“这是山茶花？朋友送的吗？”，周净嵘抚了下山茶花刚冒出头的花苞，“嗯，是陈爷爷送的”。

        闻言，林淑云拉毯子手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她将毯子拉好，拿起面前的冷茶抿了一口，转头笑道“陈爷爷送的，就好好看护着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你盆栽，看这品相，估计费了不少心思”

        “嗯，我这就把它抱回卧室去放好，奶奶，您快去睡吧”，老人家夜深了还坐在屋子里等他回家，他虽然心疼，但也不会去劝说老太太不用等他。

        老太太缺乏安全感，他知道的，或许是从爷爷去世开始的，又或许，是儿子远赴他国开始的，不管多晚，总得等到人了才会心安，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晚归。

        周净嵘又抱着山茶花起身，老太太关了电视叫住他。

        “嵘嵘，明天是不是放国庆假了？”

        “是”

        “你泊淮哥哥回京城吗？”

        “他不回去”，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起身道“那叫他过来这边玩，他爷爷这几天不在这边，托我多照顾他，奶奶年纪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你就带哥哥玩儿，啊”

        周净嵘闻言，笑着说“泊淮哥哥明天就过来，我之前跟他约好了，您放心，我会帮您照顾他”，老太太见孙子这高兴劲儿，只当是他交到新朋友开心，谁能想两个孩子第一次见面闹得不愉快，之后却成了那么好的伙伴。

        高中开学以来，周净嵘只要是在外面玩，必定是跟喻泊淮他们一起，老太太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每次喻泊淮都会发消息告知她，叫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她乐于看到有这么多人照顾她孙子，毕竟她要顾着生意，不能时时刻刻都了解得到孙子的情况。

        “瞧你，这么开心啊，霖霖要过来吗？”

        “啊霖他过几天来，聂叔叔估计得让他带小师弟们呢，最近武馆又收了些新人”

        “那你跟泊淮哥哥好好玩啊，那孩子懂事，奶奶也放心”“嗯，奶奶，您快去睡吧，别操心啦”，在周净嵘再三催促下，老太太终于回房睡觉去了。

        他抱着山茶花上楼，把它摆在了自己卧室的阳台上，他的阳台上养着不少花草，多肉、文竹还有兰花居多。

        卧室和阳台以两扇落地窗式的玻璃门隔开，窗帘是白绿色的，此刻只在玻璃门上盖了一层薄纱。

        周净嵘的卧室格调偏温馨，布局都以暖色调为主，唯有床单和被套是纯黑色，枕头边摆着一只雪白的毛绒羊驼，墙上挂着几幅画着花的油画，几个大衣柜在靠卫生间的位置，红木书桌上放着几摞高中教辅书和试卷，还有几本名著以及一个大大的相框，是他和奶奶的合照。

        床尾的地面铺着一层毛绒地毯，床边放了一个嫩黄色的懒人沙发，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绿色的台灯，看着简简单单，却又满满当当。

        少年身量高挑，但又偏瘦，小小的一只靠在枕头上，给喻泊淮发了个定位后，忍受不住汹涌的睡意，抱着枕头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他想要回应，嗓子却像被堵住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紧接着，他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虽然只是两道模糊的背影，但他还是清楚的知道，那就是他的父母。

        他奋力的追赶着，光着的脚被荆棘刺破、身边的景色他看不清，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追上去，突然间，他又追到了一处悬崖，父母的背影早就已经不见了，受惯性的影响，身体不自觉的摔下了悬崖，耳边没有风声，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恐惧，还有腿上传来的极度的不舒适感。

        “嵘嵘嵘嵘？宝贝儿醒醒宝贝”，周净嵘又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感受到了手在晃动，他慢慢的睁开眼睛，意识却还没有苏醒，只是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慢慢的，他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温度，下意识的就攥紧了热源。

        喻泊淮大清早的就来西镇了，沿着导航找到了淑云宅，林老太太笑呵呵的给他开门，现在是早上七点多，老太太正在打太极，身上还穿着太极服。

        喻泊淮家里没人，在昨天周净嵘给他发了定位后，兴奋的一晚上没怎么睡，吃了早餐后一大早就拎着礼物跑来了。

        “你这孩子，还带什么礼物”说着便将喻泊淮带进里宅。

        路过院子的时候，喻泊淮注意着里面栽的花花草草，现在是十月份，大部分绿植都长得很好，迎着晨间的阳光，郁郁葱葱的泛着生机。

        林淑云看他目光一直在院子里流连，便开口解释“这些花大部分都是嵘嵘种的，少部分是他爷爷当年种的，这孩子很宝贝这这些花”

        “这些花长得真好，我爷爷也在他的院子里种了不少，不过基本上都是在种玫瑰”，喻泊淮看着这些花，想像着少年在这些角落里给花施肥浇水，认真的对待这些心血。

        他很庆幸当初多利偷溜出来把周净嵘的花吃了，本来那天他是准备走的，如果不是多利，他就不会认识周净嵘，也不会特意为了跟他一起上学去一中，如果不是喻廷风看他跟周净嵘玩得来，估计会把他送到南明的一所私立学校，那他们可能会就此错过，然而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他跟周净嵘注定就是要遇到。

        “你爷爷现在卸下担子，可不就爱琢磨这些，嵘嵘的爷爷当初也喜欢养花，俩人年轻的时候经常去爬野山采那些稀有花草，要说还是隔代遗传呢，嵘嵘从小就只对养花感兴趣”，林淑云一边回着喻泊淮，一边给他煮茶。白色水汽袅袅婷婷的往外冒，衬着老太太优雅的动作，到显得老太太像个世外仙人。

        他收回目光，问林淑云“林奶奶，嵘嵘呢”

        “嵘嵘还在睡呢，这孩子就是有爱犯困的小毛病，只要是休息日，他一般都起的晚”

        “哦，那让他多睡会儿吧”，说话间，林淑云已经煮好了茶，递给喻泊淮一杯后，老太太在他对面坐下，喻泊淮不喜欢喝茶，但还是端起来抿了一口。

        半晌，林淑云看着他的动作，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像极了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十几岁的年纪，就像个大人似的”

        喻泊淮放下茶杯“他们都说我像爷爷，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太过严肃，不讨人喜欢”

        林淑云不赞同的摇摇头“谁说你不讨人喜欢，你爷爷严肃只是对那些生意上的对手，你跟嵘嵘才认识不久，他就这么喜欢你，昨天跟我说你要过来的时候，都开心坏了”

        喻泊淮听到林淑云的话，心里就像一汪清泉流过一样，不急不缓的装满了那个空荡荡的瓶子。

        对面是跟周净嵘生活了十几年的奶奶，最了解孙子的性子，奶奶说周净嵘喜欢他，尽管她说的只是朋友间的喜欢，对喻泊淮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迈步了，只要喜欢，他就有希望让对方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

        “是吗，我也很喜欢嵘嵘”，他笑着说。

        喜欢得要命，不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跟他一起看东升朝阳西落晚霞，感受四季更替，一辈子唯此一人，每天起床就能看到对方的那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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