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海妖露原形

天空再次阴暗下来，细雨依旧绵绵如织，顾采依站在长廊亭内望着迷蒙的雨幕愁思百结。敖秀清说她是个侵略者，这具凡人的肉身本就不属于她的，而是她的魂灵在这肉身的真正主人降世之时趁虚而入，强行夺舍了它。

        那个总在梦魇深处声嘶力竭的诅咒声就是这肉身真正主人的反抗。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你是何方神圣？”顾采依盯着她漆黑的眸子问，她的眸子仿佛深不可测。

        “这一切你不应该问我，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知与你，你自己为何会有这长生之道，全拜你前世所赐，可惜，今世的长生皆是你痛苦不堪的渊源，你改变不了！”那女子忽然的就怒火中烧了。

        改变不了？顾采依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敲击了一棒，这长生确实令她痛苦，曾经无数个夜里被那些梦魇折磨，生不能死亦不可，她方知世人所求的长生也不过是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

        可是眼前的女子明明知道事情的原委却不肯说出口，究竟在隐瞒什么，又为何要隐瞒？她猜不透。

        敖秀清见她沉默，便又挑衅一般笑道，“若想知道这前因后果，你可去问天帝，这尘世中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四十九重天外天上，他们俯瞰着万丈红尘，你我皆蝼蚁之命……”

        言语之间带着愤恨和无奈。

        顾采依亦是苦笑：她一介凡人又如何到得了四十九重天外天？

        雨渐渐地停了，凉风拂来，不觉寒意阵阵，顾采依下意识抱紧了双肩。

        “采依姐姐，原来你在这里。”身后传来卫楠惜轻柔温润的声音。

        顾采依没有回头，亦没有回应他，望着亭外荒草秋风怔怔出神。

        卫楠惜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上前为她披上，“姐姐有何心事如此忧愁，不妨说来，小弟或可为姐姐分忧。”

        “我向来如此，并无何事，卫公子从此以后咱们还是分开走吧。等这安馨园的事处理清楚了，我就会向晓枕辞行。”顾采依远离了他一步，冷淡说道。

        卫楠惜不知道她方才发生了何事，疑惑道，“姐姐为何又这般冷淡起来，刚刚可是发生了什么？”

        顾采依无法与他说明，但她不知为何对敖秀清给的幻象很是信任，这万年的寿命，这之前种种的际遇都与那个幻象不谋而合，想到卫楠惜被束缚在石柱上的惨状，她便会一阵心慌，她觉得敖秀清说得对，自己就是他们的灾星，安馨园此时发生的一切都与她脱不开关系，想到此她一阵愧疚。

        见她不说话，卫楠惜道，“安兄已无大碍，方才我去看他，心脉都已恢复如常，只是还未清醒，那敖秀清我却没能抓住她。”

        顾采依这才清醒了许多，刚刚只顾与那敖秀清说话了，竟忘了此次的目的，难道之前的一场对话竟是她对自己下的蛊惑？顾采依不由的懊恼起来：为什么自己总会被这样的小把戏欺骗？

        卫楠惜见她依旧不说话，便靠近了一步，“采依，我们去看看安小姐。”

        顾采依不语跟他往客居走去，没有注意到他这一次没有喊她姐姐。

        安晓枕等在客居，有些焦躁，听见窗外的动静便出门去了，打开门却看见钱毓珩背着包裹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门口，他眼角带笑地望着她。“晓枕，我……”见她转身就走，钱毓珩上前追去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是已经随着大哥回京城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安晓枕看见他并不是很开心，反倒有些烦躁。

        “我们路上遇到了山贼，我与安大哥险些丧命，幸得一位公子出手相助，将那些山贼打跑了，我和安大哥才得已脱险。”钱毓珩收起手中的雨伞解释。

        而此时卫楠惜和顾采依恰好走了进来，看见了钱毓珩，听见了他的话，卫楠惜不觉心中一惊，忽然想起在敖秀清住的小院看见的那场幻觉来——

        我就不能来这园中做客吗？……

        卫公子可真是会小看人，我可是这园中主人大哥的救命恩人呢。……

        前几日那个安雎要回京城，半路上遇到了山贼，是我将他们解救了出来，他为了感恩便将我请了来，奉为上宾。……

        “你便是与安大哥安雎一同上京的公子，救你们的可是位年轻的公子，长得衣冠楚楚，相貌不凡，足有八尺左右？”卫楠惜匆忙上前问道。

        钱毓珩看了他一眼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我们恩公便是相貌堂堂身高八尺的俊朗公子。你又是谁？”

        “他们皆是我请来的贵客。”安晓枕抢白道，“你既已被能人救下，为何不回家去给家中报个平安，反倒随我大哥返了回来。”

        钱毓珩知她不欢迎自己，然心中有所委屈，“我与大哥是在澄州郊野遇了贼人，救我们于危难之中的公子说，这几日我们不宜出门，半月之后出门方无大碍，大哥此行路上物品不容有失，故信了那公子所言，先回安馨园休息几日再返京。”

        安晓枕但闻是大哥的主意便没再计较。

        卫楠惜掐了掐手指，有些疑惑方才在敖秀清那里看见的并非全为幻象，他看向钱毓珩，“那位救了你们的公子可有随行而来？”

        钱毓珩道，“他只与我们一同进了城，便分开了。”

        几人正站在廊下说话，一下人跑了进来，见了安晓枕面露喜色道，“禀小姐，三公子醒了。此刻说想吃些东西。”

        安晓枕眼神一亮喜的随那丫头去看望三哥了。卫楠惜与顾采依相视一眼也跟着去了，钱毓珩丝毫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听闻此言也追着众人一同去了。

        安烨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只觉得就连眼皮都似千斤之重，醒了不足一盏茶的工夫，此刻又想昏昏欲睡了，不多时，听得门外一声清脆的呼唤，“三哥。”

        安烨努力地张了张眼皮，摆手让下人开了门。安晓枕三两步便来到了床前，她一把拉住三哥的手动容道，“三哥，你这是怎么了？现在感觉如何了？”

        安烨无力回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自己无碍。

        卫楠惜和顾采依随后也赶了进来，卫楠惜深吸了几口气，断定屋内已无污浊后，方坐在了床边，“安兄是否觉得浑身无力，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安烨看见他来，神色之中带了些惊喜，点头以示。

        “无妨，再睡两个时辰吧。大病初愈皆会乏累。”卫楠惜轻声道，而后又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放心地睡上一觉，害你的妖女我自会收拾。”

        或许是听了他的话，安烨闭上了双目。

        安晓枕始终担忧地握着三哥的手，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钱毓珩默不作声地跟在几人身后，直到安烨沉沉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他才走到卫楠惜面前小声询问，“三哥这是怎么了？”

        卫楠惜见他一脸诚恳，老实之相便据实以告，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清楚。钱毓珩听后一阵唏嘘。想了半日后恍然道，“难怪公子刚刚问我营救我们那位公子的样貌，原来竟与那妖女蛇鼠一窝。莫非我们被山贼劫获也是他所为？”

        “他们兄妹可不是蛇鼠，若真是蛇鼠我倒也好办，直接歼灭便好了。”卫楠惜摇头，“澄州郊野山贼猖獗，他确实是救了你们，不过是凑巧而已。目下我所担忧的是此人去了何处，会否与其妹妹一样用其卑劣手段，采集女子之阴补其阳气。”

        “那他当初所救的花如音姑娘便是为了补阳吗？”顾采依听完他的话插嘴道。“这么一来天香阁的姑娘们岂非命不保了？”

        钱毓珩忽然问道一股淡淡地污浊之气，耸了耸鼻子格外嫌弃道，“这屋内什么味道这么难闻？倒像是一股腥气。”

        “是腥气，海中的腥气。”卫楠惜警觉，立刻盘膝坐好，冥思片刻后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卫大哥？”安晓枕一惊，呼出声来。

        顾采依立刻拉了她一下，示意不要出声，并小声解释道，“莫担心，他不过是隐去真身，想要看看那妖女是不是又来了这屋内。”

        话音落，其他二人皆默不作声了，房间里寂静无声，那一股腥气却越来越浓。

        半柱香的工夫后，卫楠惜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上多了一只粉色的巴掌大小的蚌壳，“我还以为是敖秀清，却不曾想只是个虾兵蟹将。”说罢将蚌壳掰开了，其中一颗如同白玉一般珠圆玉润的珍珠露了出来，卫楠惜将那一颗红枣大小的珍珠取了出来，端详片刻后赞道，“真是一件宝物。送与你吧采依。”抬手递给了身边的顾采依。

        顾采依接过珍珠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不爱此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安晓枕接过珍珠看了又看，“既然姐姐和卫大哥都不要，不如就送给我吧。虽说我家不缺珍珠玉器首饰，但像这样大的珍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卫楠惜原本想借此机会送一件礼物给顾采依，谁料人家并不领情，但见安晓枕对珍珠爱不释手，索性大方道，“你若喜欢便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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