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

        我靠在农舍厨房的门框上，脑海里浮现出过去，这个农舍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失去祖父后，这里显得异常空荡，即使前男友还活生生地待在另一个房间里，寂寥都快将我吞没。

        除了脚边的箱子，整个厨房一览无遗得空白，带长凳的农舍长桌不见了，原本种了十几株鲜绿植物的窗户现在也是光秃秃，空空如也。架子上的铜壶，玻璃橱柜上的彩色盘子，在咖啡杯之间的散着热气的报纸，全都太快褪色了。

        今早我还忘记喝咖啡了。

        “哇，你今天起得很早。”欧文悄悄从我身边走过，朝着空冰箱走去，拉开冰箱门，擦拭着脖子：“怎么回事？”

        我厉声地说：“第一次见空冰箱吗，少爷？”

        “哦，得了吧，莱莉，我们都知道你想呆在这里，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自己呢？”欧文张开手臂想要将我抱起来。

        我转身欲走：“不，是你一直想要原地踏步，我得离开这里，继续前进。”

        我背对着阳光明媚的厨房，脑海里不禁回想起祖父还在时的情况，他会站在水槽边，无比认同并支持我的每一个决定。

        “永远不要为了某个人停下学习的脚步，固步自封在某个地方，莱莉。”祖父喜欢坐在我身边的秋千上，语重心长地说：“你像你的母亲一样，付出了太多了，她也有一颗那么善良的心，但是她选择安顿在一个无所事事的人身上，受了很多的苦。答应我，莱莉，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去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为自己做些什么，享受生活，实现梦想。”

        “我答应您。”

        欧文的话把我从短暂的白日梦中拉出来：“冷静点，亲爱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从行李箱里抢出我的钱包，掏出纸币：“现在你去街角的商店去喝点咖啡，吃点甜甜圈怎么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又转过身来问他：“收拾打包好行李了吗？”

        欧文耸耸肩，递给我一大笔现金：“放轻松，去喝点咖啡吧，那会好很多的。”

        我双手捂住脸，头发梳起扬到后面：“结束了！欧文，我们彻底分手了！我今天就要搬走了，新主人两天后就会搬进这所房子里，我劝你最好也快点搬出去，避免和新主人发生矛盾。”

        农舍敞开的前门吹进来微风，欧文又说着陈词滥调，他把钱扔回钱包，摇摇头，自欺欺人道：“莱莉，我明白，人们伤心的时候总会做一些疯狂的傻事。”

        我嗤笑一声，沿着大厅朝他走去，一楼的客房就在玄关的右边，我用力推开卧室门，抓起他的一大堆脏衣服塞进随意的一个箱子里，挤得满满当当：“我来帮你收拾。”

        他从我的手里抢过来衣服，扔到还没有铺好的床上：“我知道你爷爷不喜欢我，他说我懒，但是他从来没见过我们私下相处的样子。”

        我的声音很尖锐：“他能同意你住进他家，已经是天大的帮助了，我早该知道你是一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欧文说，不顾我的抗拒，抱住我：“如果他觉得我不爱你，对你不好，会同意我搬进来吗？”

        欧文的话似乎是对的，祖父会为了我做任何的事情，我靠在他的身上闭上眼睛，百感交集，我们曾经很相爱，但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结束了。我用力搂住他的窄腰，紧紧地抓住他。

        欧文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爱你，莱莉，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他的话让我感觉到坠落，不是快乐，而是恐慌，更像是一种一脚踏空跌入悬崖，坠落熔岩，在他还想进一步拉我入怀的时候，我及时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想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啊莱莉！”

        我使劲地摇摇头：“我们已经结束了，欧文，我们不能再继续地错下去！”

        “你想要做什么？”他想跟着我进门厅，但是不小心被地上的脏衣服给绊倒了。

        “什么也不做！你什么也没有做过，在去年的一年里什么都没有！”我高昂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回旋，在我们成为情侣之前，欧文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现在他是我的痛苦，我似乎无法摆脱他。

        我不得不离开他，当我穿过前厅纱门的时候，心似乎要碎裂成两半，欧文站在门口，拽着他撕破的衬衫，试图说服我留下来，我能跟他说再见吗？

        一排排行李箱就沿着前面的台阶延伸到硕石车道上，我推开车门，用力地往里面推箱子，即使背好像受伤了，但是仍然很高兴，以前那种空虚迟钝的感觉一扫而光，少见难得的充实的生活。

        首先，我应该先去参加安娜的毕业典礼，再想办法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

        欧文没有阻止我的动作，也根本没想过帮忙，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前廊，站在台阶上注视我。

        最后，我锁上车门，走向祖父的车，没有回头看，车门很旧嘎吱作响，发动机听起来也很旧，但是好在能启动，后视镜朝上，我看向白色的农舍，每个窗户和角落都无比熟悉，现在是春天，烟囱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树木光秃秃的，从没有窗帘的窗户上反射出来。

        这座房子在等一个新生活，我也是。

        崭新的生活在全新的海岸上等着我，我所能做的就是开车穿过石柱。

        这栋房子是建成伊始，祖父在原来的牌匾上放了一个铜牌，老化的，有绿色的边缘，突出的粗体字母显示这是卡伦农场。

        祖父是希望我离开的，我们曾经一直在讨论这件事，他很希望我能只为自己做些什么，我要在遥远的地方，遇见新的人，打下新的根。

        我开着车慢慢向前，欧文驻足在原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他站起来走进去，微风吹起了门廊的秋千，来回摆动，仿佛爷爷和妈妈在那里，目送我开始新生活。

        “爷爷，我不后悔留下来。”一丝细雨悄悄地落在挡风玻璃上面，“妈妈去世后，你就是我的全部，我很高兴没有错过和你的每一分钟。”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不仅仅是那些美好的时光，还有很多次医院的痛苦探访和道别，都该走了。

        “拿起支票，去银行，下车赶飞机，起飞。”我告诉自己，手指紧握住方向盘，快到街尾，“你能做到的，一切都结束了，一步一步慢慢来，拿支票。”

        我专心地目视着前方，农舍已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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