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圣诞怪物（7）

女孩儿像是在闭目养神。

        从长发女人的角度看过去，那对睫羽细卷稠密，仿佛自带眼线，山根拔地而起，更衬的鼻尖耸翘，人中连着秾丽的唇瓣，侧颜美不胜收。

        “看够了吗？”女孩儿蓦地睁开眼，瞳仁洞黑，凉凉道，“没看够要不要到我床上接着看？”

        梁丽尴尬地收回视线。

        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今夜气氛比昨天更紧张，尤其是缺少了两名玩家，怎么看晚上都会比白天更难渡过。

        梁丽叹了口气。

        打定主意今晚不睡。

        可惜事与愿违。

        不到半个小时，困意降临。

        她竭力揉着眼，脑子里杂七杂八想一些别的事情来活跃神经，可窗外簌簌的落雪声如同催眠曲一样，无论怎么抵抗，都只会让人更快的陷入沉睡。

        她甚至短暂的做了个梦。

        梦里的女主人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头颅，正慢条斯理的给自己脑袋梳理长发，梳着梳着，手里的东西就变成了铁锯，刺啦刺啦开始锯自己的脑袋，血浆喷的到处都是，活活把梁丽吓醒了。

        她一个激灵睁开眼，坐起身，本能的看向四周。

        却发现隔壁床上的人早就醒了。

        又或许根本就没睡。

        她贴立在门后的墙角，表情冷静，而那扇入睡时紧闭的房门，此刻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缝隙在梁丽的瞳孔间逐渐变大。

        她的脸迅速被恐惧攻陷。

        门外一道身影，不知站了多久。

        苍白中泛着青痕的肌肤，有种在死亡中浸淫已久的腐朽，她身上的裙子鲜丽整洁，但这种洁净丝毫不能驱散那“无头”的恐怖。

        梁丽浑身颤抖着。

        一声尖叫贯穿别墅。

        剩下三个房间的门陆续打开了，一颗颗人头惊恐又怯懦的冒了出来，抱着高度自保的心态，还是忍不住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况野是第一个打开房门的。

        他迈进走廊时，正看到斜对面的房间内，长发漫卷的高挑女人像瘫泥一样滑跪在床边，放声尖叫。

        在她斜前方，两个身影正在缠斗：

        穿着黑色旗袍的少女手握折扇，配合高踢正一下又一下飞快的攻击着别墅的女主人。

        女人的前胸、腹部乃至手臂布满细长的血痕，但献血如同早已凝固，并没有滴淌下来。

        她的身体有些笨拙，在不断应对和躲避攻击时，始终佝偻着背，只用前方应付春湉的攻击，而那蒙古包一样肿胀的背部，并没有受到半分伤害。

        况野觉得有点不对劲。

        白天见到的女主人跟现在形貌相同，但脊背纤薄挺直，行走时也是步态轻盈，并不像现在那么臃肿，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

        他瞳孔一震。

        “春湉！”声音刚发出，少女似乎早有准备，手里的折扇转了个圈，唰的打开，扇边对准女主人的左手直直插了进去。

        女人的身体踉跄后退，贴到了墙边，下一秒，一团黑影嗖的从她身后蹿了出来，直直扑向春湉的头。

        “我去拿刀！”况野急道。

        这个时候，只有一楼厨房那些菜刀餐叉能勉强当做武器一用。

        他朝前冲了两步，被人一把拖着，回头，是高银河，“你怎么知道一楼现在安全不安全？万一那男的在底下等着人过去呢？”

        况野一怔。

        他看春湉在那边一打二，脑子一热，根本没考虑过这种可能。

        “可是……”他皱紧眉头看向那间房。

        一只手被钉在墙壁上的女主人失去了“视野”，犹在挣扎；而之前一直藏匿在她背后充作指挥的小女孩儿，此刻没有了头部铁面罩的约束，整个脑袋层层开裂，三四条触手在半空摇荡，尖啸着想要刺穿春湉的身体。

        “难道见死不救？”况野脸色难看。

        这场游戏如果没有她带节奏，恐怕到现在，死的远不止一两个！

        高银河比他更清楚这个道理，他一咬牙，“一起去，遇见了……也有个照应！”

        况野微惊，打量了他一眼。

        这眼神成功让高银河黑了脸：

        妈的看不起谁？

        他骂骂咧咧的拨开况野，率先冲出了走廊，况野没再犹豫，飞快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闪过，惊呆了其余的三男一女。

        眼看着房间里打的死去活来，那条条触手布满荆刺，仿佛只要被轻轻扫过，就能舔掉大块皮肉。

        这种情况……

        “真是找死！”瘦高个儿低低咒骂了一声，“嘭”的甩上了门，让他像那两个傻逼一样上去送死，门都没有！

        一楼。

        很幸运，男主人并没有出现。

        况野和高银河一人找了把趁手的刀，出了厨房，直奔楼上，路过客厅时，况野脚下一顿。

        高银河一脸紧张：“怎么了？”

        况野看到那台关着的电视，陡然想起白天说过的，要找机会检查下被男主人严令禁止拆动的圣诞礼物。

        他咬了咬牙：“你先上去帮忙，我趁现在找找线索……”

        真是疯求！

        高银河抓了抓头发：“你就不怕真把那男人引出来？”

        况野当然怕，不过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心一横，推了对方一把，“赶紧走，别啰嗦！我觉得游戏不会这么绝……”

        一晚上又是在二楼攻击玩家，又是在一楼蹲点杀人，那还想不想让玩家通关了？

        高银河原地一跺脚：“你小心点！”

        火急火燎的上了楼。

        况野吐出口浊气，一头扎进客厅角落那颗圣诞树下，花花绿绿的礼物盒随意堆叠着，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况野一边飞快的拆盒子，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虽然嘴上把高银河哄走了，可心里到底还紧着一根弦，毕竟这局游戏规则全靠踩，万一真那么倒霉把男主人招来，就只能绝地求生了！

        好在他连拆了两个盒子，一楼都没什么动静，大概率是不会触发什么杀人陷阱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楼上时不时还传来怪物的尖啸声，他不敢磨蹭，飞快的把剩下几个盒子全打开了。

        都是空空如也。

        况野满心失望，怎么会……

        明明npc对他有所警告，那这里极有可能是藏了线索的，怎么会找不到？

        不对，一定有什么东西被他漏掉了！

        他努力回忆那时npc的话：“……不要动东西……晚饭之后才能拆礼物……”

        晚饭……礼物，不对！

        这句话的重点，很可能是在前半句：

        不要随便动这里的东西。

        东西，这里有什么东西？

        况野下意识的扬起脸，圣诞树的最高点，那颗巨大的金色五芒星像一个发光体，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

        二楼。

        人与怪物的战斗很快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一只手被钉在墙上的女主人，显然不是这场战斗的主力，真正难缠的，是一直藏在她身后的小女孩儿。

        她有着比小男孩儿更为恶心和惊悚的长触手，头部完全开裂，可以说变异的非常彻底，且她似乎完全不需要眼睛就能轻易捕捉“食物”的位置。

        而春湉，显然是她最理想的食物。

        可惜——

        “枉我还偏心你，让你吃了一整颗人头，你就这么报答你爹？”少女冷笑一声，左闪右避，动作轻盈的不可思议，眼前触手刺空而来，她纵身跃起，轻轻松松就躲开了女孩儿的又一次攻击。

        期间，虽几次被触手擦着裙摆掠过，她脸上仍不见一分紧张，反倒有着说不出的轻漫，话里话外都在刺激对方。

        小女孩儿如愿以偿被她激怒了，咆哮声变得更加刺耳，五条触手在半空中骤然拧成一股，对准春湉的胸口猛刺而来。

        况野上楼时，正看到这无比惊险的一幕。

        他喉头一紧：“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春湉足尖踮地，流星般高高跃起，以完全违背地心引力的状态，整个人倒吊在了天花板上。

        不，也不能说是倒吊。

        她的头发和衣服完全没有翻垂下来，天花板在她脚下就如同再普通不过的地板，这种状况显然不符合现实世界！

        况野见状，惊的睁大了眼。

        身边的高银河手里还提着没帮上忙的菜刀，嘴巴张成“o”型。

        小女孩儿一击不中，身后却轻飘飘落了个人。

        衣袂翻飞，裙边似波浪滚动，春湉两条修长的腿被窗外雪光映的莹洁白皙，如同打了高光一样，漂亮的堪比模型！

        她一个后踏蓄力，飞起一脚，足尖高过头顶的力道直接把小女孩儿踢飞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怪叫，那小小身躯如同一颗炮弹，不幸的重复了之前小男孩儿的遭遇——陷进了走廊墙壁内。

        春湉收回腿，轻轻活动了下脖颈，骨头发出清脆又瘆人的喀嚓声。

        她缓缓走向门口，路过微弱挣扎的女主人时，一把按在了看似即将松脱的折扇尾端，用力朝下一压！

        力道之大，令大半个扇面直接切进了女人手心，这回，她彻底不动了。

        春湉走出房间，看了眼走廊里呆如木鸡的两个男人。

        漆黑长发散在背后，映着冷凝的月光，旗袍的衬裙因为刚才的大动作被撕裂开来，透过细长的开衩，隐约能看到女性洁白的肌肤。

        况野脸一红，手飞快的捂住了……旁边高银河的眼睛。

        高银河：“？”

        做个人吧你。

        “刀。”春湉薄唇启合。

        高银河感觉手上一空，那把菜刀被况野借花献佛，递到了春湉手上。

        她握住刀柄，掂了两下，似乎是不大趁手，不过也勉强能用。

        “站远点。”她走到内陷的墙壁前。

        旁边挂着的一幅画框歪歪斜斜，要掉不掉，大概是嫌它碍眼，春湉拿刀尖直接把它挑飞了。

        匕刃映出少女黑白分明的双眼，冷冶里透着一丝妖异。

        她伸手扯着小女孩儿的胳膊，把人从墙壁里抠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小女孩儿似乎被摔懵了，触手早已回缩，头部又恢复了人类形态，此刻睫毛颤抖着，睁开了双眼。

        她青斑遍布的脑袋此刻看起来有种别样的乖巧，看到春湉对着她举起屠刀，瞳孔本能的一缩，怯怯叫了声：“姐姐——”

        刀锋没有丝毫停顿，异常凶残的切开了她的喉颈。

        小女孩儿“哇”的哭出声：

        “我都叫你姐姐了！”

        春湉面无表情蹲在地上，一手薅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挥刀，勤快的砍着她的脖子，嘴里淡定的道：

        “谢邀，没有这么丑的妹妹。”

        小女孩儿：“……”

        你没有心。

        况野总算知道春湉为什么让他躲远点。

        小女孩儿不比陈年尸骸，鲜活的身躯里血肉汩汩充盈，一刀两刀砍下去，猩红的血直嗞到天花板上，三刀四刀骨肉剥离，走廊瞬间就成了屠宰场。

        等春湉拎着小女孩儿被砍下来的脑袋站起身，她脚下长长的地毯也像是吸饱了血，从黄褐色完全变成深红。

        高银河啃着手看她。

        哆哆嗦嗦。

        春湉扫了他一眼，蹙眉：

        “不是让你躲远点？”

        高银河：“……”

        腿软，动不了。

        身旁的况野不比他好多少。

        他按住疯狂乱跳的眼皮，不解的问春湉：“为什么要……就算……明天也还是会刷新复活吧？”

        这问题很重要吗？

        她脸上写着这句话。

        旋即提着那颗哭哭啼啼的头颅，“咻”一道抛物线，扔出窗外：

        “少管我。”

        况野：“……”

        也没敢管。

        房间墙壁上还插着个女主人。

        春湉提刀走上前，按住她完好的右手，一菜刀下去，钉成了“耶稣”。

        床边，梁丽微微抽搐着，从几个人开打起，已经晕过去两回了，现在还趴在床沿没缓过来。

        况野扯了高银河一把，走进春湉房间，把门关上，这才掏出了口袋里的东西。

        一颗星星。

        春湉挑眉：“哟，找到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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