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22章作品

        一连两个简单的“嗯”让云年惶恐，“怎么了？”

        “你妈妈很好。”阿粤的声音很轻。

        云年立刻会意到了他在想什么，于是也放轻声音，“以后常来。”

        “但是，你爸好像不太欢迎。”

        “他最近心情不好还是怎么的，喜欢一个人呆着。但他其实很喜欢和客人聊天，吃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会和你聊钓鱼。”

        “他喜欢钓鱼？”

        “嗯，钓一个乐趣吧，风吹日晒的也要去，钓上来又倒回去。”

        云年打开煤气烧水，客厅内的小音箱响起，是一首《狼爱上羊》。阿粤与云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试一下音箱的效果。”云年解释。

        “你妹妹不爱这歌吧？”阿粤逗趣。

        “嗯，我乱放的。”

        阿粤笑着去看客厅内已经拿起话筒站在沙发上准备开唱的云烊。

        下一秒，细嫩的歌声传了过来，阿粤与云年再度相视而笑。

        一首歌完毕，云景成的卧室门打开了，他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像是要抢云烊的话筒，但是走到沙发边后却是弯下腰拿话筒，与云烊合唱，下一首是《小薇》。雄厚略显苍老的歌声和细长稚嫩的声音融合，如雷贯耳。

        最后，云研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闷闷不乐的单独坐在一边，拿起云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玩。

        “效果达到了。”云年对阿粤说。

        “什么效果？”

        “我家里人啊，都喜欢听歌，放歌，如果有歌他们就能和谐地坐一块儿。”

        阿粤忽然很认真地问云年：“你每天都要这样吗？”

        云年知道他在问什么。他无法立刻回答。

        “怪不得你妹妹还会唱老歌。”阿粤只好调节气氛。

        水烧开了，云年关掉煤气，准备换锅下饺子，然后沉默着点头。

        阿粤也没再问，而是安安静静的帮忙递碗递勺子。

        饺子上桌后，宋慧然也刚好回来，跟着她的是一个年纪比她稍长的女人，小卷的头发，微胖的脸颊，一身蓝黄搭配的衣服，外套包包和丝巾什么的，坠物很多。

        “这是我二婶。”云年小声给阿粤介绍。

        二婶后面跟着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扎着双马尾，穿一条粉红连衣裙。

        “这是我侄女，小清。”

        云年上前招呼客人，阿粤帮忙拿椅子端茶倒水。音箱已经关掉，云景成用遥控器调电视台，云烊坐在他旁边说要看少儿频道。云景成说，看个鬼，看新闻。

        云研放下手机，站起来同云年一块儿上前迎接客人，拉住小清的手坐回到原位置，并从茶几上拿了几个果冻塞给小女孩。接着又拿起云年的手机继续玩。

        阿粤做完一系列的礼貌待客之道后有些僵硬无措，他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显得像是云年的家人而不让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然而对于新鲜面孔，长辈们总是忍不住要问东问西，二婶和先前的宋慧然一样来了一句长得好看的夸词，再问年龄，家庭住址，学校地址，专业何种，有无对象等等。只不过这次换做宋慧然来替他回答了。

        云景成也被二婶给带起了兴趣，让阿粤坐下不用忙，跟着问东问西。东西的答案得到之后，开始说天南地北，说事业和政治，然后再到兴趣爱好，接着就到了钓鱼这件事上。

        云年把所有人的饺子端上来，又备了些宋慧然自己做的咸菜以及他和阿粤一块儿煨的蛋花汤，那是云景成要喝的。

        二婶终于问完，兴趣逐减，开始和宋慧然说她们汽修店的正事儿，阿粤还在听云景成钓鱼的絮絮叨叨，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点头，知道了云景成爱在几公里外一家私人鱼塘里钓，付钱，三十块坐一整天。钓回来给妹妹吃，妹妹不爱，他只好送给超市家，阿粤猜测他说的超市家指李洛家。

        他凑近云年小声的问一句：“你爱吃鱼吗？”

        云年说:“从五岁起就不吃了。”

        阿粤领会到这句话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开心的记忆，现下的情况也不适合说这些，于是回到云景成的絮叨里。

        听了好多种类的鱼，还知道有一种见到光就会飞出水面来刺人的鱼。

        他又问云年：“你见过吗？”

        “真实的没见过，但似乎一有部电影里出现过。”

        “什么电影？”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

        阿粤看着云景成收起凶相，吃饺子吃得津津有味，谈论钓鱼谈论得兴致高涨。二婶和宋慧然神情则变化莫测，一会儿笑，一会儿严肃，一会儿点头，一会儿争论。

        云研带着小清坐在最角落，一边吃饺子一边喝果冻，还老是往云年手机处看。云烊沉浸在电视里，正在播放自己调出来的原版《熊出没》，先前是云景成调的tv1。

        他感觉到一种凌乱的真实。

        晚餐结束后二婶带着小清离去，云景成又再次拿回遥控主使权，换回到了tv1，周六黄金档的央视节目正式开始。云年端出一盘瓜子给云景成，云景成自然而然地抓了一把在手里，靠着沙发开始他独自一人的节目之旅。

        云烊见云研还在玩手机，忽然跑到厨房扒住正在洗碗的云年说：“我要买手机。”

        “没门儿，才多大啊？就要手机。”云年把洗好的碗递给在一旁的阿粤，阿粤打开水龙头再次冲洗一遍，然后擦干放进碗柜。

        “我想每天都给你们打电话嘛。”

        三中有学生公用电话，一栋宿舍两台，安装在一楼书柜旁边，每个学生都办一张电话卡，一个学期充五十块钱。想要打电话的时候就去那儿排队，云烊说每次中午或是晚上放学，同学们想着的不是玩耍不是吃饭，而是跑到电话亭去给父母打电话。

        一去就得排长龙队，饭也吃不到，没讲两句话就得被后面的人催挂。

        云烊越说越委屈，向云年投来一双包含泪花的亮晶晶的大眼睛。

        “还是没门儿，你得学会不要依赖手机。”云年说。

        云烊知道没戏，鼻头一横，趿拉着拖鞋走回客厅。然后一屁股跌到瘫坐在沙发上的宋慧然怀里，宋慧然边骂边宠溺的揉女儿的头，拿起一个果冻替女儿撕开。

        阿粤一直很安静，他在想几个小时前宋慧然的那些话，他也不明白云年为什么还不追问他。

        洗完碗以后，云年带着阿粤进自己的卧室休息，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要出去。

        “干嘛？”阿粤拉住他。

        “还有点小事儿要做，你先坐着。”云年回身看着阿粤说。

        “做什么，我帮你。”

        “小事儿，就五分钟。”

        “好吧。”阿粤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目送他出门。

        云年走进妹妹们的卧室打开书包，拿出她们在学校里收拾好的需要换洗的校服，然后走到洗手间外的小阳台上，给洗衣机放水，放脏衣服，倒洗衣液。一气呵成，没有五分钟。

        回到卧室的时候阿粤正在欣赏一幅摄影作品，挂在床铺正前方那面墙上，不高，伸手就能够到。

        云年伸手从阿粤左肩越过去，问他要不要拿下来。

        “不用。”阿粤依然站定，目光不移。

        “好。”云年把手又按照相同轨迹收回来。

        自云年进来之后阿粤都又盯着那幅作品欣赏了有三分钟之久，云年问他：“脖子不酸吗？”

        阿粤不知道这是一句身高的玩笑还是一句习惯性的关心，但是无论是什么意思，他心头都忽然一暖，终于舍得收回了视线。

        一个穿着白色旧布做的连衣裙的女孩坐在一间空旷荒芜的白墙房间里，墙面斑驳，有些落皮，但是地上却很干净。

        她坐的椅子是白色的铁制高椅，以侧扶的姿势坐着，双腿离地，脚的下方有几个用黑色塑料袋装起来的白色纸张，塑料袋用胶圈松松地扎住，纸张的大半截都露在外面，上面有手写的文字，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而女孩的头却被一个透明文件袋套住，呼吸的气体喷绕在袋子表面，像是一个虚焦的效果，于是那双悲伤的眼睛就分明许多，成了主体。袋子里面还有几只凌乱摆放的水性笔，有两支插在她的头发里，似乎是在强调一种强制思考的痛苦。

        “这个作品是大二上学期拍的，2015年。”云年解释。

        “怎么没章？”阿粤直接肯定这幅作品获过奖。

        “谁家的章直接盖在作品上面？”云年被阿粤的盲目信任给逗笑，也毫不谦虚地说：“有证书。”

        “一个痛苦的不算作家的作家，是吗？”阿粤转身看着云年，眼神里有些不可名状的复杂的东西。

        “嗯，算是吧。这是我的一个大学朋友。”云年躲开阿粤的眼神。

        “真不错。”阿粤只好自顾喃喃，

        “你累不累？”云年问。

        “啊，我还想问你累不累呢？你回来就没闲过。”阿粤又恢复认真的表情，跟着云年走到书桌旁边。

        云年坐下，打开电脑，“我是想说啊，你累了的话和我一块儿看看那天给你拍的成片。”

        “这么快就修好了？”

        “都一个星期了。”云年估计阿粤忘记了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见也没联系。

        “那你不是又去跑单？还得剪陆虞的那个视频。”

        “又不是我一个人弄，你把我想成神仙了吧，我一个人哪能做难么多事儿？”

        “是哦，你团队人也挺多的，你还是老大呢。”阿粤在他身后的床上坐了下来。

        “哦对，我去给你拿个凳子。”云年动作迅速，没等阿粤说上话就立即跑出门了。

        面前敞亮着的电脑桌面上有一个单独的文件，命名是：阿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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